第一百七十三章鐵良召見
原來是南洋的張弼士親自到煙台視察,並往京城小住,周學熙正好藉機邀請這位大佬前來做客,並洽談商機。
本來周學熙在黑龍江的種植園收了奇效,又聽說李安生派人在海南島上開闢了橡膠園,今日又聞聽了檀木發財之道,便起了心思,與張弼士共商在南洋興辦產業,李安生自然是千肯萬肯,萬分期待張弼士的到來。
哥倆醉醺醺的回到了柳宅,一問之下,巡捕營居然如同集體蒸發一樣,並沒有上門來找事。
就連柳重光,也是安之若素,讓李安生嘖嘖稱奇。
在柳重光看來,既然李安生找了袁世凱托庇,那麼此事就變成了神仙掐架,還掉不到他這麼一個小人物頭上。
只要袁世凱還沒有失勢,柳宅便能安然無事。
更何況,他也聽說,太后老佛爺對李安生極為看重,不是個步軍衙門能夠輕易喊打喊殺的人物。
也不管其他,便各自睡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如此。
不過,夜深人靜,也有人仍然沒有睡意。
「哼,那李二愣居然如此跋扈,這可是皇城根兒,他的膽子是誰給他的?這回非得好好給他點教訓,還有那袁世凱,居然讓袁克定與他結拜,就一點也不避諱?」
載洵在載濤新納的小妾安頓處歇了一下午,哥倆又喝了回酒,等到良弼來了,又是一頓好喝。
這宅子在帽兒胡同,乃是鬧市中的僻靜處,隔著弄堂看那繁華街景,倒也是個消遣。
袁府大開府門,掛紅綢,向街坊派發喜錢酒水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消息靈通的載洵耳中,袁世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兒子多了個結拜兄弟的事情。
「就是,這次咱們好好合計,如何對付那李二愣。既然袁世凱要庇佑他,咱們偏偏要打斷李二愣那條狗的脊背,看他如何個庇佑法子。」
載濤與良弼都是年少心狠之輩,齊聲的叫著,要拿李安生開刀,殺雞儆猴。
「嗯,咱們得從長計議。黑龍江那邊來的消息,說是黑龍江謠傳真龍現世,威震***子,也有人謠傳那李二愣是真龍轉世,哼哼,我看吶,李二愣不是想造反吧?」
載洵一直在關注著李安生的動靜,自從上次受辱之後,就百般的想辦法,想要出口氣,奈何慈禧太后對李安生很是看重,只能暫且隱忍。
良弼皺著眉頭說道:「這事可非同小可,不可輕用,一時之間也用不著讓李二愣掉腦袋,何況此事要是不成,只怕牽累到我們。還是從長計議,拿個穩妥點的法子。至於眼前麼,要想辦李二愣也不難,別忘了,鐵良可是袁世凱的死對頭,兩人一直在爭權呢。即便鐵良如今盡奪袁世凱的權力,可袁世凱只要在朝一天,鐵良那位子就一日不安穩。李二愣托庇於袁世凱,實在是昏招,且將此事告訴鐵良,看鐵良如何。只怕,袁世凱的走狗,要先被鐵良敲斷一條腿。」
他自視甚高,一直不甘屈居人下,故而一直慫恿著鐵良與袁世凱爭權,如今袁世凱丟了軍權,他又開始動起了別的腦筋,讓鐵良多去碰碰硬石頭,將來也好給自己讓路。
「大妙,且看肅親王的手段,再看看鐵良發不發威,明日定有好戲看,我等先看戲。」
載洵得了良弼的這個主意,無比暢快,又是一頓海喝。
直喝到夜半,走在街上,給涼風一吹,忽然想到今日之事有些古怪,便又往他哥哥載灃府上去。
他們這支是最有希望繼承皇統的,太后老佛爺看中載灃,想讓載灃的兒子繼承大統,這是近支王公眾所皆知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載灃才成為了他們的主心骨,凡是都喜歡讓他拿主意。
可偏偏載灃又是個不喜歡拿主意的,故而載洵等人都是在外頭肆意妄為,出了事便讓載灃出面擺平。
幾家近支王公之間都是派系分明,自立門戶,彼此間有時合縱,有時連橫,複雜的緊。
比如他們這支醇親王一系,便逐漸的自成體系,與奕劻為首的慶親王一系分庭抗禮,加上善耆的肅親王府等幾個鐵帽子親王為首的郡王國公一大堆的貴胄,彼此間故事頗多。
這個時候,兄長想必還在操心公事,他便放開了馬,一路飛快的趕路。
他與兄長都最恨袁世凱,正是因為袁世凱,他們的哥哥光緒皇帝才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要不然,他們家的權勢早就頂天,他載洵早就在朝中成為重臣,他的哥哥載灃,也不用承受婚姻也不能自主的痛苦。
說來說去,他們一家的不如意,全是歸結於袁世凱,他們不敢恨太后老佛爺,只能將仇恨都集中到袁世凱身上。
他們家如今都以載灃為首腦,盼著能夠一人升天雞犬得道。
去年兄長載灃才二十四歲,就受命在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從此他成為「掌軍國大政以贊機務」、「軍國大計莫不總攬」的最高機密機關的領導成員之一。
到了秋天,太后老佛爺給了他西苑門內騎馬的優賞,冬天,他又得到了穿嗉貂褂的恩遇。
這些本來都是皇帝表示體恤臣下,給與年老體弱的大臣的尊崇,如今卻給了一個年輕人,這實際上是要進一步提升的準備和暗示。
這回他還真想跟兄長好好的合計合計,能不能藉機扳倒袁世凱,此等大事跟前,李二愣那種小角色反而不是他所關注的。
「什麼?袁克定與李安生結拜?」
對於李安生,載灃還是有幾分好感的,並沒有因為載洵等人的貶低就有失偏頗。
「是啊,袁老賊恨不得人盡皆知,這就有些奇怪了。」
載灃淡淡的,指頭在桌子上輕輕的叩著,單薄的嘴唇緊緊抿著。
「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哪裡是得意忘形?哪裡是不知避諱?他這是棋高一著啊。」
聽著兄長悠長的口氣,心頭彷彿有貓爪在撓著一般。
「此話怎講?難道袁老賊是故意的?」
載灃微微笑了笑,單眼皮的眼睛並沒有銳利的眼神,反而有些質樸良善。
「袁世凱才智過人,哪裡會犯這等差錯。他如今高調拉攏李安生,其實在變相的告訴太后,他眼下被打壓的厲害,不得不為兒子找條後路罷了。他哪裡是在藉著庇護李安生謀奪權力,他這是在表明心跡啊。太后最善於平衡,給袁世凱這麼一鬧,不但李安生一點事都沒有,反而會袁世凱多有安撫。我們啊,還是先消停些。」
載洵也不是笨人,稍加思索,便想通了關節,可他又不甘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難道就這麼的讓老賊扳回一局?就這麼看著他使這等詭計,迷惑太后老佛爺?還有那李二愣,就這麼放過他不成?尾大不掉,將來必定為袁世凱老賊在外的臂助。好不容易讓徐世昌有所鬆動,難道又要出一個李二愣不成?照我說,這次狠狠的辦了李二愣,給袁賊一個下馬威。」
載灃古井無波,歎了口氣說道:「去一個李安生容易,可是,誰能在黑龍江力抗俄人,誰能活生民無數?勤廉能臣難得啊。」
是啊,國勢日艱,黑龍江的新氣象讓載灃心折不已,要是關內也能如此,那大清何至於斯。
他很清楚自己將來要到哪個位置,也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以駕馭龐大帝國,他需要勤廉能臣,而不是啃噬國家根基的奸臣佞臣。
見兄長對李安生多有維護,載洵冷不丁的說道:「可黑龍江那邊有謠傳,說李二愣是真龍轉世呢,這等大奸之人要是一照得勢,又成了個袁老賊,那可怎生是好?別忘了,人家可是漢人,還是從美利堅回來的前朝棄民。」
載灃愣了愣,沉默半晌,苦笑著說道:「皆是民間謠傳而已,做不得數。清正廉明之臣多有譭謗,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傻小子,也該長大了,別人云亦云,想什麼都是一根筋。若真是大奸之人,觀其言,洞其心,總有馬腳露出來。若真是眾所稱讚,八面玲瓏不得罪人,這樣的人可信嗎?」
載洵眼圈一紅,心下感動,知道兄長始終是在維護著他,盼著他能夠長進些,將來好為他臂助,也不再多言,對李安生的那股怨恨也淡了些。
「哼,便觀其行事,若真是王莽曹操之類,我定饒不了他。」
一時之間也不想逆了兄長的意,想著要給李安生點教訓,還有鐵良呢。
第二天中午,李安生與柳重光商量著將柳家產業都轉移到關外之事,陸軍部的吏員便送來公文,讓他黃昏時前去衙門,鐵良親自相召。
這倒是讓李安生有些摸不著頭腦,照道理他這樣的,還輪不到鐵良這樣的陸軍部尚書親自接見。
「哥,這鐵良是個什麼人物?會不會對你有所妨礙?」
胖叮噹現在對權貴們已經生不出什麼好感來,在他眼裡,京城裡只有兩種權貴,一種是橫行霸道禍害國家的,另一種是昏昏碌碌,尸位素餐的。
權貴們只有家門口兩個石獅子是乾淨的,這話已經深入他的心中。
這回倒是不能帶胖叮噹前去,也怕胖叮噹去了亂說話,便讓他守在柳家。
柳重光倒是對鐵良有所耳聞,便跟他說些注意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