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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金之路 第一百五十八章 面朝故土,一往無前 文 / 費虛

    第一百五十八章面朝故土,一往無前

    「大人,姚大人。」

    許多百姓都哭喊起來,姚福升到任之後勤政愛民,廉明公正,深得民心,此刻許多人都熱淚滾滾。

    李安生也吃了驚,沒想到姚福升過江之心如此激烈,也跳上船頭,喊道:「兒郎們,跟著姚大人,過江,過江。」

    撲通一聲,他朝著姚福升的方向縱下,著急的向著姚福升游去,希望能夠在旁照看著,不要出什麼事故。

    在前頭被攔住的船都停止了掙扎,許多會鳧水百姓都爭相跳入江中,爭先恐後的向對岸游去。

    大牛擦去了臉上的熱淚,定了定神,尋著姚大人的方向,迅速的游了過去,他是璦琿水性最好的一個,此刻他也要當第一。

    胖叮噹衣服一甩,露出了一身的肥肉亂晃,尖著嗓子叫嚷道:「過江,過江,今日有死而已。」

    噗通一聲,濺起了大片的水花,猶如一頭大肥豬跳入江中一般。

    潛入水中的胖叮噹得意的奸笑著,今日又當了回英雄。

    恰米耶斯基大吃一驚,連忙下令艦艇熄火,停止阻攔,保持警戒,不得射殺水中清國百姓。

    他剛才看的分明,那白條條的胖子,就是李大人的弟弟,聽說法力高強。

    那姚大人跟李大人,想必就是剛才跳入江中的兩位,要是把這兩位打死了,那還得了,兩邊立刻開戰不說,他自己都斷了後路。

    眼下的他恨不得將兩位大人趕緊從江裡頭撈起來,當祖宗一樣供著。

    李安生年輕力壯,很快就趕上了姚福升,只見他吃力的往前游著,花白的鬍鬚給江水打散,滿頭的汗水。

    正想著上前幫忙,只見斜裡飛也似的游過來一名大漢,攙住了姚福升的一條臂膀,托在肋下,繼續往前游著。

    「這位小哥,你叫什麼名字?你不怕嗎,俄軍說不得是要開槍的。」

    「好叫姚大人得知,我叫曾大牛,水性好,自然要游在前頭,給大傢伙看看咱沒偷懶。我不怕,我就游第一個,看他們用槍打死我,李大人會為我報仇的。」

    李安生在旁熱淚盈眶,也是暗暗振奮,他的所作所為百姓也看著,他們相信他,相信他不會讓自己的百姓受了欺辱。

    「好樣的,大牛兄弟,我們便一同游過去,還要一同站上那故土,讓俄人知道,那裡是我們的土地,死也要死在那裡。」

    古思敏趕到江邊的時候,正好看到姚福升等十餘名先鋒已經站在了岸上。

    之前姚福升單刀赴會,獨自一人過江交涉,反覆來去十餘回,將海蘭泡當局折騰的夠嗆,讓古思敏生出了黑龍江英雄輩出之歎。

    先有李金鏞等兇猛之人,又有袁壽山等一干抗俄烈士,後有程德全、宋小濂等一干抗俄英雄,如今又有姚福升與李安生等一干人強勢崛起。

    雖然多次吃了李安生的虧,可古思敏作為總督還不真切,姚福升的厲害他卻是親身體會到的,反覆爭辯,氣勢如虹,凜然而不可輕犯,是最難打交道的中國官員。

    古思敏對於恰米耶斯基等人沒有攔住姚福升頭痛萬分,但也無心責罰,畢竟換做他也很是難做。

    「姚大人,不知道你這是為何?」

    面對著許多俄方官員的嘲笑聲,姚福升挺直了腰桿,微微一笑,說道:「多少年夢見故土,如今能夠親身站上這片土地,為了表示恭敬與誠摯,自然要沐浴更衣,焚香禮敬,方能對得起這些年離別故土的罪過。這大江乃是我等的母親之河,於大江中沐浴,方顯得我等的心誠。」

    本來跟落湯雞一般的姚福升等人有些狼狽,跟衣冠楚楚的俄國官員們相比很是鮮明,可是,姚福升這番話大義凜然氣勢磅礡,說話間鬚眉皆張,目如神電,震懾了俄方,剛才的嘲笑聲嘎然而止,氣氛很是尷尬。

    只穿著一條秋褲的胖叮噹歡快的跑了過來,手裡提著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包袱,從裡頭抖出兩套官服,慇勤的對著姚福升與李安生說道:「兩位大人,既然沐浴已畢,還請更衣。來人,擺開香案,等大人焚香禱告,謝列祖列宗,謝上天待我等不薄,讓我等今日重回故土。」

    李安生暗自好笑,這胖叮噹也實在是貼心,出發前他跟姚福升故意不穿官服,就是為了麻痺俄方,想不到他將官服帶著,還妥當的送到此處。

    姚福升大笑一聲,說道:「正當如此,李大人,請。」

    只見他慷慨昂然,瀟灑的三下五除二將身上的濕衣服除去,赤條條的絲毫不顧周圍的目光,坦然的將官服仔細的穿上,將官帽穩穩戴上,理順長鬚,傲然前行。

    李安生在旁暗讚一聲,好一個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氣勢凜然。

    俄方官員目瞪口呆,卻並沒有出言譏笑,就連古思敏也是被深深的折服,剛才姚福升的形象無比高大,彷彿能夠看到他峨冠博帶,揮舞筆墨的士大夫模樣,這才是所謂的氣節,所謂的大義,所謂的君子。

    李安生有樣學樣,脫的赤條條的,迅速將官服穿上,整治整齊,他可不想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受罪。

    姚福升虎步狼行,負手行至擺開的香案之前,昂然看著天穹,彷彿在遙感當年的先祖英烈。

    李安生暗暗朝胖叮噹豎了個大拇指,真難為他,能夠想到香案什麼,這也太誇張了。

    姚福升接過三支香,在香爐上點燃,靜默著禱告,年年有詞,香案上天地君親師,接連叩拜,長身而起,將香插在香爐之中。

    李安生也依樣畫葫蘆,學了個七成像,雖然沒有姚福升那種渾然天成的氣度,卻也頗有威嚴。

    古思敏等人驚詫的看著這番表演,卻說不出話來。

    該辯論的,之前都已經辯論過了,他是辯不過姚福升的,只能耍賴,可眼下這形勢,卻不是耍賴能夠應付過去的,人家都站到了這片土地之上。

    越來越多的江左難民哭喊著來到香案之前,呼天搶地的叩拜著,許多年紀稍長的泣不成聲。

    他們時刻不敢忘記數年前的殺戮與凌辱,仇恨深埋於心,如今終於宣洩了出來。

    古思敏等俄國高官很是尷尬,他們也是人,無法熟視無睹。

    一位婦女將年幼的孩子拉到了香案前,哭著說道:「孩子,來,快跪下,你的爺爺奶奶還有父親,都是死在了這片土地之上,當年我懷了你,是大伙憐惜我,拼了命的將我搶過了江去。可救我的那幾位叔叔伯伯,卻死在了江上,不是他們游不過這道江,是那些喪盡天良的毛子惡狗用槍射殺了。孩子,你給死去的親人恩人磕頭,立下誓言,有生之年,一定要為他們報仇雪恨。要是你勢單力薄,報不了仇,也要將仇恨告訴你的孩子,讓他們不要忘記。」

    在場的許多俄國官員都聽得懂中國話,他們當年也下過屠殺的命令,或是滿手血腥,此刻脊背上陣陣發冷,卻無法發飆。

    「大人,大人,當年可委實是太慘了啊。他們哪裡是將我們驅趕過江,其實是要將我等滅絕啊。岸上死屍堆積如山,河中卻是更多。我等幾個倖存過江,零零落落,呆傻了幾日,那死屍浮起於江面,竟將江面阻塞大半,數萬人啊,數萬條人命。連江中的水都無法喝,儘是屍味。慘啊,太慘了,喪盡天良啊。」

    古思敏等人有些汗顏,當年的確是江水滿是屍體味道,他們喝水要從數百里外運來,艱難過好一陣子。

    此時聽到這些描述,心裡感受大不相同。

    成千上萬的百姓靠了岸,從船上跳了下來,跪地嚎哭,「求大人為我等做主,讓我等重回故土,求大人,求大人。」

    姚福升怒髮衝冠,冷眼相對,雙目掃視過處,俄方官員盡皆羞慚低頭,不敢對視。

    也許有些俄國官員心中滿是不屑,清國奴,賤種,殺便殺了,又能怎樣?難道還要償命不成。

    不過這些話也只敢肚子裡想,要是出現神罰可了不得。

    俄軍迅速的包圍了江岸,想要阻擋李安生他們的步伐,重機槍也架了起來,看這架勢,是要重來一次海蘭泡慘案。

    「姚大人,還請慎重,此地已歸俄羅斯所屬,再往前一步,乃是擅闖國境,休怪軍法無情,軍人無情射殺。」

    古思敏伸手指了指那閃爍著寒光的那十餘挺重機槍,語重心長,彷彿是多年的老友,無比關切。

    姚福升冷笑一聲,斂容長身,怒喝一聲道:「荒謬,我便在我們大清的國土上行走,與爾等何干?強盜佔了土地不還,還要殺人害命嗎?我今日倒要走一走,有種的,便朝我開槍,讓我死在我們的國土上,便算你們是男人。來啊,是條漢子的,朝我這兒開槍。」

    說著,大踏步的超前昂然邁去,一往無前。

    「姚大人,姚大人。」

    百姓們哭喊著爭先恐後的跟在了姚福升的後頭,亦步亦趨。

    曾大牛等人把著姚福升的手臂,怒目注視著俄軍,時刻準備著為姚福升擋子彈。

    李安生心頭一熱,眼眶都有些模糊起來,手一揮,護送百姓過江的新軍也跟了上去。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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