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李安生的謀劃
高金虎站在晨輝下的草棚子裡,看著土碼頭上正在話別的劉竣、林虎與韋明同,也關注著裝作文質彬彬的王鐵錘與有些反常的李安生。
韋明同這次帶著李安生試制的中成藥藥品回京城,也帶著李安生等人的一大堆希望。
劉竣這次也與韋明同同行,除了找袁世凱謀求重修墨爾根驛道一事能得到朝廷支持,也打算籌集家中的資本,在胭脂溝錢莊入上一股。
他也打算與韋明同一起招募有見識的商人,一同到胭脂溝投資,除了修路募集商股,李安生也打算從有意前往胭脂溝的商戶中挑選可信賴的加入到一同創業的行列中來。
要想迅速的為商品打開銷路,為各項投資募集資金,必要的戰略合作夥伴是少不了的,除了韋家與劉家,李安生與林虎商量著吸引北方的富餘資本北上。
修通墨爾根古驛道之後,這條捷徑必然成為松嫩平原直通黑龍江邊的一條繁華商路,而且墨爾根改民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這裡本身就是個中俄貿易的集散點,可想而知墨爾根將會成為嫩江平原上的一個繁華地帶。
盤子雖小,但也要有大志向,林虎等人都開始信服李安生的謀劃。
齊齊哈爾在後世是黑龍江甚至整個東北西部的交通樞紐,也是一大工業基地,李安生安心想要在嫩江平原上扎根,當然不會錯過在齊齊哈爾培植勢力的機會。
眼下就連林虎等人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在胭脂溝與墨爾根做出成績來,每日眾人都是聚在一起商議修路之事。
如何將墨爾根古驛道修通又能花最少的錢,成為了首要問題。
沒有這條路,他們就只能窩在胭脂溝,被額木爾山、伊勒呼裡山與大興安嶺死死的封閉在了這個黑龍江邊上的偏遠之地。
這次劉竣赴京,除了幫韋明同聯繫有信譽的洋行,採買製藥坊與酒坊的機器外,還打算直接找洋行購買二手小貨輪。
除了修通墨爾根古驛道,在黑龍江河運上不受制於老毛子,也是十分必要的。
既然墨爾根有希望進一步成為中俄貿易大商埠,那麼可不能只讓俄國人賺錢,李安生也打算自己擁有河運,方便胭脂溝溝通沿河的黑龍江城鎮與俄國城鎮。
墨爾根古驛道與河運就像兩條巨大的手臂,將財富攬入胭脂溝與墨爾根的懷抱,缺一不可。
劉竣也很心動李安生的這個提議,眼下吃下痛,買兩艘二手貨輪,作為金廠運送金子所用,閒下來又能租給商戶用,很快就能收回成本。
當然風險也是有的,老毛子可是河上一霸,加上河上或明或暗跟老毛子有牽連的俄國匪幫中國匪幫,河運並不安全。
這正是劉竣拿來說動袁世凱的借口,給林虎的護礦營多撥些餉銀與裝備,遼闊的黑龍江哪能給老毛子稱王稱霸?
說不定劉竣回來,便是坐著輪船回來,還有大批的物資與武器裝備。
高金虎喜歡清靜,但他更喜歡看著兄弟們一派熱鬧的景象,這讓他感到溫暖。
王鐵錘平日裡大咧咧慣了的,眼下像個私塾中受了戒訓的童子,怯生生的模樣,哪有半分桀驁不馴?
韋家小姐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王鐵錘說上幾句話,又不時的轉頭看著兄長與林虎說話。
不知道韋家小姐可有半分心思在鐵錘這個夯貨身上,想當年,當年,哎。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似乎想將過去的某些陰影從頭腦中搖去。
今天鐵錘這傢伙跟跟扭扭捏捏的小媳婦,在韋家小姐跟前放不開也就罷了,連安生這小子也是變了個樣,心不在焉的樣子。
真是傷腦筋,這兩個傢伙,就連劉竣與韋明同也是不時的掃上他們兩眼,覺察到了兩人的不正常。
劉竣交代了林虎諸多事宜,便跟李安生說起金廠接下來的諸多要務。
「這新礦苗能找到最好,不行就當自個長些見識,實在不行,我在京城讓袁大人找找在行的技師。當年的美國技師不錯,人品也好,可惜鬧兵災回國了,也斷了聯繫。」
礦上的俄國技師庫魯諾夫很不得人心,整天趾高氣揚的,輕易使喚不得,就跟供了個菩薩似的,別說指望他幫上忙。
這找新礦苗李安生也很樂意,這意味著胭脂溝能擴張勢力,自從王飛雄一夥人被押回齊齊哈爾關押後,胭脂溝就鐵板一塊,那些窩藏禍心的老毛子與權貴也無法再插手,只能看著胭脂溝金廠重新在各個分礦開張,並且積極準備勘探新礦苗。
胭脂溝金廠與許多洋務企業一樣,是屬於北洋直接管理的,袁世凱如果真要離開北洋,那麼將來的歸屬就成問題,為了以防萬一,劉竣也打算著在這個時間多爭取些資源,多擴張些地盤。
李安生為此還樂了幾天,換了是誰都樂意在這個時候給胭脂溝多塞些東西,更別提袁世凱這個只是暫時迂迴離開北洋的老狐狸,現在多給胭脂溝些方便,將來受益的還是他自己。
就連劉竣也是拍胸脯打保票了一回,這次回去肯定要獅子大開口,嚇死那幫老爺們。
「這新礦苗我們還得靠自己,技師能找就找,關鍵還是要滿載而歸,最好是把北洋衙門哪個倉庫給搬空了。」
林虎在旁哈哈大笑,這敢情好,從前胭脂溝護礦營作為震懾老毛子的軍事力量,裝備一直很優良,有了前例,再加上袁世凱可能會離開北洋這個微妙時刻,想必這次護礦營也能夠發上一筆。
李安生在意的是北洋下面各個機器局以及廠子裡的好東西,漠河產煤,他打算整個小煤礦,考慮到胭脂溝人口龐大,對媒的需求也旺盛,劉竣也答應假公濟私一回。
作為劉家資本成為錢莊股東方的回報,劉竣還打算自己花錢打點一番,弄些用的著得機器回來,這制糖坊太不起眼,要麼就辦個廠子。
李安生本來就發愁這邊的盤子太小,有了劉竣這個袁世凱的親信出面扛大旗,還真能實現大躍進。
這國家的東西,就是個大蛋糕,看你有沒有資格去咬上一口,如今有這個機會,當然要一口咬住死死不鬆口。
就興你王公大臣滿京城的權貴們能夠不勞而獲,就不興咱也**個一回?
這麼想著,李安生覺得只要今年有個好收成,就比什麼都有說服力,糖廠也好、酒廠也罷,甚至生物電腦上的那一長串的農產品加工業,都能迅速的列入計劃。
林虎則想著這次劉竣最好能夠說服袁世凱上奏成立漠河守備隊,在黑龍江沿岸漠河境內設監視所,由守備隊管轄。
漠河守備隊不僅轄護礦營,還接管監視所管轄的一切地方事務,節制黑龍江沿岸卡倫(邊境哨所)。
這個主意是李安生想出來的,漠河守備隊是軍政合一的地方政權機構,可以為漠河地方政權設治提供一個框架,反正東北馬上都要設行省,這時提出來得到通過的可能性很大。
如此一來,李安生與林虎就能在事實上控制整個漠河地域,甚至將勢力擴張到黑河區域。
這個時代的漠河還沒有設治,李安生在後世看過漠河的縣志,由於胭脂溝金礦的存在,以及對俄防禦的軍事重要性,1908年的時候準備在漠河設立直隸廳。
直隸廳是直屬於省的地方行政,地位按府對待,但不轄縣。
直隸廳的長官是通知,正五品官,其職責是管轄廳內的一切地方行政,甚至還由於某些特殊因素具備相當的地位。
李安生直覺感到他這只蝴蝶很有可能會因為胭脂溝的復興而提前漠河直隸廳的出現。
東北設三省行省,這是時代的大變革,前所未有的良機。
比如黑龍江之前是軍治,設將軍,從一品,而改巡撫的話,是從二品,從黑龍江將軍到黑龍江巡撫,看著是品階降了,但是從武職到文職,以及政治地位來看,實際上還是得到了提升。
將軍倒罷了,可黑龍江軍治有著一大批的高級武職,副都統是正二品,協領是從三品,佐領是正四品,就連漢人包衣佐領也是從四品。
這裡頭有兩個,一般人暫時還覺察不出來,東北這些虛高的武職很有可能是要轉民治長官的,也意味著有一大批的人要下崗,轉任民治長官的這些武職可都是幸運兒。
像墨爾根這個本來鳥不拉屎的偏遠地方,就有一個副都統,四個協領,還有一大串的佐領、參領啥的,難道讓這些人都去當民治官?只怕全國都無法安排關外這麼多的高級武職。
第二個,關外轉民治是因為越來越轟轟烈烈的闖關東潮流,關外被開發的程度越來越高,人口越來越多,加上邊防的壓力,關內土地的壓力,國家財富的壓力,使得關外改民治已經是迫在眉梢。
原先的八旗軍制在黑龍江地方已經不適合了,必定要改成關內一般的府縣行政機制,這意味著大量的八旗子弟也就是那些高級武職要失業,然後漢人官員的機會便出現了。
林虎這樣的管帶雖說是從四品(新軍管帶品階為正四品、從四品),但是並不意味著什麼。
眼下李安生攛掇著劉竣不為林虎要正四品管帶這種虛高的只是榮譽象徵的武職,而是要漠河守備隊這個正五品守備武職,其實就是看中了軍政合一,地方政權設治。
如果真的能夠推動成功,那麼將來黑龍江設行省,到程德全那裡去活動一下,林虎一個漠河直隸廳的同知位子是跑不掉的。
直隸廳同知是正五品文職,也可以算的上是地方大員了,雖說在黑龍江這樣的苦寒之地並不算什麼,但是只要這樣就足夠了,李安生要的就是在漠河地方的絕對控制權。
至於他自己陞官與否,走何捷徑,也有了自己的一番思量,只是眼下還沒到時候罷了。
在王鐵錘看來,李安生的這些謀劃簡直就是算無遺策,就算沒有成功實現,也已經能夠讓他們驚艷無比了。
誰能想到這裡頭有這樣的彎彎繞繞,又有誰能想像李安生竟然敢為林虎謀求一個正五品文職的瘋狂,但知道的人,卻不得不為之歎服。
從一個馬賊頭子,招安為一個護礦營管帶,本來只希望能護著胭脂溝一方平安,現在多了個李安生在運籌帷幄,竟然憑空鋪出了一條康莊大道。
林虎有老毛子剋星的緣故,當初招安之事是朝中幾位大員親口贊同的,可想而知林虎這些年將老毛子打得有多慘,連中樞都知道有他這樣一個人物。
黑龍江比鄰俄國,邊防壓力無比巨大,朝廷正需要林虎這樣的人物穩坐邊境,這是李安生為林虎考慮在內的一大有利因素。
李安生謀劃這些,都是坦然讓劉竣知曉的,劉竣也能在這上頭出些力。
劉竣是來鍍金的,早晚要回京城,將來也能夠作為李安生他們在京中的一大臂助,李安生執著的想要讓出些好處,讓劉竣所在的家族入些股份在他籌辦的產業中,便是想著將來能有劉竣在京城為他們奔走出力。
劉竣也想著要是將來胭脂溝興旺起來,在這裡的產業倒是一筆穩定的進項,能讓林虎主掌地方行政權力,對他的產業也有好處。
花花轎子大家抬,有何不可?
等到錢莊、制糖廠等產業辦出來,他們就是一個堅固的戰略同盟關係,因為利益而緊緊的抱成一團。
這讓林虎是萬萬想不到的,也讓他對李安生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劉竣與韋明同也是如此,對這次的京城之行充滿著希望,這是他們一大轉折點,說不定就能騰挪而起,演出一番精彩人生來。
依依話別,終於還是踏上了征程,除了王鐵錘像個憋屈的小媳婦一般,幽怨的望著站在船頭,身影漸漸漠河的韋家小姐,其他的人都久久的矗立著,用力的揮著手。
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