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炮火1906

第一卷 漠河金礦 第二章 冰天雪地 文 / 費虛

    第二章冰天雪地()

    冷,好冷。

    李安生彷彿做著一個夢,置身於冰天雪地之間,一陣刺骨的寒冷讓他的靈魂都要戰慄,接著又是一陣的麻木與慵懶的睡意,如此交替往復。

    他努力的想要動彈,卻指揮不動自己的四肢,連意識都在不斷的沉淪,彷彿再往無盡的深淵中滑落,被黑暗與死寂包圍。

    要不是刻骨的冰寒讓他不斷地試圖掙脫這個夢,他已經忍不住沉沉睡去,可是,他只覺得自己好累,只想著徹底睡去,好離開這個讓他無比難受的夢境。

    半夢半醒間,朦朧中似乎浮起了許多人的臉,或遠或近,或熟悉或陌生。

    他始終覺得在形形色色的影子後面,有個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在默默地注視著他。

    林薇?難道自己畢業後一直沒有能夠忘記她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這位和藹可親始終公正的對待他的女同學,有了連自己也沒能察覺的異樣心思?

    他努力的想要穿過重重疊疊的人影,追尋那張讓他始終無法忘記的臉。

    可是,他始終無法如願,就如同隔了兩個世界。

    難道,真的像肖劍白所說的那樣,自己跟林薇是兩個世界的人,小人物注定不能太過奢望?

    不,就算我只是個小腳色路人甲那又如何,總有一天,我會擁有自己的精彩。

    李安生開始有些激動起來,父親的話語此刻無比的清晰,男人活著,沒大前程沒關係,只要心裡有個奔頭,用汗水努力去拼,盡最大的努力不白活一場,那便足夠了。

    我會努力的,一定會努力的,小農民怎麼了。

    他努力的想要集中意念,想要看清林薇那張漸漸模糊的臉,不斷地掙扎著。

    耳邊似乎響起了清脆的鈴鐺聲,忽遠忽近,彷彿敲打在了自己的心頭,不斷地在心底的空曠谷底引起迴響。

    林薇的聲音也是這樣的,清脆動聽喲,這是他陷入沉睡前的最後一個年頭。

    「撲哧」,一大團雪從樹上掉下,驚起了兩三隻在樹下雪堆裡過夜的飛龍。

    要是李安生還醒著,他定能辨認出這種在後世極為珍貴的榛雞,上大學時去黑龍江的同學家玩,就見過這種東北四寶之一。

    不過,眼下他卻是似乎徹底的失去了知覺。

    「叮噹,叮噹,叮鈴鐺。」

    清脆的馬鈴聲由遠而近,在這片雪地裡分外的悠遠醒耳。

    蜿蜒而來的一條驛道,在無邊的雪原中無比的醒目,顯示著這條路並沒有因為接連幾天的大雪而就此封堵。

    趙大小心的打了個彎,便進入了茂密的樹林子裡,接下來一連幾里,都得在這茂密的林中穿行。

    好在北邊的大江封凍之後,金礦進出人貨便都走這條驛道,俄國人為了從南邊的墨爾根貿易,特意派出軍隊整修了一下道路,清掃了一下積雪,雖說平時遭了老毛子不少罪,可這會子,倒是要承他們的情呢。

    想到至今還霸著胭脂溝金礦的俄國老毛子,趙大就一陣的胸悶,要不是為了照顧無兒無女視同己出的春桃跟小雀兒,他早就跟著小老弟林虎到北邊去打老毛子,雖說是當土匪,也總好過受老毛子的折辱,說出去還是條響噹噹的漢子。

    想到春桃跟小雀兒姐妹倆,他就忍不住歎了口氣,毛子軍隊一天不走,就總是個禍害,要是她們有什麼閃失,自己可就沒啥奔頭了。

    想到俄國人自打庚子年如狼似虎般的闖進胭脂溝金礦,一直到現在還霸著不肯交還,礦上的老兄弟們就死的死散的散,好好的光景被毛子們整得愁雲慘淡,一日淒慘一日。

    「姐,我聽說朝廷跟毛子大官已經談好了,胭脂溝總算是要還給咱們,南邊已經有姓袁的大官派了人來接收呢!到時候,咱們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啦。」

    一聲清脆的女童說話聲在茂密的林海中迴盪著,瞬時擊破了這沉重的靜謐,讓白雪皚皚之下的林海雪原多了些生氣,並且因為驚起了三兩隻勤快的在雪地中捕食的鳥兒,而更加的讓這死寂消退,生氣勃發。

    的確,已經是2月了,再不用多久,這雪就會化,這條路所連接的地方,就將是另一番光景。

    「小雀兒,可別偏聽偏信的,這收回金礦都談了好幾年了,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哪次俄國人肯鬆開胭脂溝金礦這塊肥肉?」

    相比這小雀兒,剛回話的這女子,聲音低沉而溫柔,顯然是個成年女子,說話輕柔但乾淨利落。

    是啊,提起胭脂溝,這關外誰人不知,京城太后老佛爺御口親封的「天下第一金礦」,太后用這兒的黃金做皇宮胭脂粉費用開支,胭脂溝因此得名。

    這裡最鼎盛時,可是有數萬人在這裡勞作生息,往來商旅絡繹不絕,春桃幾年前初到此次時,老金溝一帶還算是繁華,有別於關外其它地方,150餘家店舖,除了麵包店、酒店、百貨店外,還有旅店、浴池、娛樂場、賭場、音樂廳等,一應俱全,在關外苦寒之地,能有這等興盛,實屬少見。

    當然,春桃印象最深的還是那80多家妓院,一千多名妓女,這是胭脂溝的一個特有景象。

    只是現在呢?原來是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都只是殘紅,零落成泥罷了。

    春桃怔怔的想著心事,想到自己經營的胭脂水粉店已經是入不敷出,再這麼下去,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當初兩個兄長被抓壯丁死在了倭寇手中,四個弟弟妹妹病死兩個,為了讓家裡人活命,她跟著家鄉人一道進了胭脂溝,操起了皮肉生涯,因她生得好,好不容易有了點積蓄,從良開了家胭脂水粉店,總算是脫離了苦海,可如今,總不見得再操舊業,那是打死她都不願的。

    那會是沒法子,家人沒了活路,她是咬牙挺了過來,她是個有骨氣的姑娘,如今弟弟妹妹都已長成,自己再不願去想那過去了無生趣的日子。

    要不是自己當初答應故去的幾位無親無故的老姐妹,替她們的墳頭逢年過節上柱香,替她們照料死後的棲身之處,自己只怕早就離開了這裡。

    愣愣的出神,連小雀兒都不敢打斷她的沉思,就這麼的恢復了寧靜。

    「呀,大姐,前面的路上躺著個人呢,怕是給凍死了吧!」

    一聲脆生生的驚呼再次的打破了雪地裡的死寂,將春桃的思緒瞬時拉回。

    晃晃悠悠大青布幔遮得嚴嚴實實的半舊馬車停了下來,略略拉開的布幔子後頭,露出了那位叫做春桃的成年女子的臉來。

    緊接著,跳下了一個梳著麻花辮子身形帶著稚氣的小姑娘,許是那位叫小雀兒的,乖巧的扶著那位梳著高髻的成年女子下了馬車。

    「趙大叔,你先去瞅瞅,那人怎麼了,能救不能救。若是沒了氣,少不得今日又勞累些。」

    春桃站在馬車旁,示意趕車的趙大,說話有條有理,聲音柔和,極是悅耳。

    她緊了緊斗篷,卻因為關切,而露出了本來遮得嚴嚴實實的臉龐,瓜子臉,膚色白皙,細細的眉毛勾勒出婉約的線條,加上不大不小的嘴唇,挺括的鼻子,讓整張臉看起來極為溫柔可親。

    趙大應了聲,緊緊了腰帶,邁開了麻利的步子,過去三人出行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他親手就埋過三個人,要說心善,老金溝只怕沒人比得上這姑娘。

    這麼難出行,她還照樣堅持去給最要好的一位姐妹上墳飄紙,只因為今日是這位苦命的姐妹的忌日。

    小雀兒也在一旁嘰嘰喳喳起來,眼前的一幕並沒有嚇到她,顯然也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小雀兒,還是你機靈,要是那人還活著,那可真是造化了,你我又是功德一場。」

    春桃嘴角微微上翹,說話中正平和,在這清冷的雪地裡,竟是那麼的帶著暖意。

    不過,趙大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欣喜地嚷也沒有低著頭過來,讓急於知道「那人」是死是活的兩位姑娘一陣納悶。

    趙大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積雪,神色有些慌張。

    「大姐兒,可了不得,人是還有氣,可,可竟是個革命黨!」趙大說這話的時候,像是遭了驚嚇,遇到了洪水猛獸一般。

    看著趙大比劃著「那人」沒有辮子的腦袋上竟像是刻著革命黨三個字一般,兩位女子卻沒有心思感到好笑,而是一陣的心慌。

    「呀,春桃姐,那可怎麼辦?雖說這是活人,可萬萬進不得我們胭脂溝的呀!朝廷不是派了大官來跟老毛子交接金礦,即便救活了,不也是把他往火坑裡推嘛。」

    那個叫做小雀兒的小姑娘臉都嚇白了,這年頭,留著發又不穿僧袍的,十有**就是革命黨,而革命黨還三個字就像有魔力一樣,讓人心生懼意。

    趙大心有不忍,短暫的交戰後,還是良知戰勝了理智,期盼的望著春桃,他不信春桃會見死不救。

    春桃臉紅一陣白一陣,須臾便作出了決斷,咬著銀牙說道:「別說了,見死不救的話,從前再有多少的積德都要在這次給毀了。先救了人再說,再讓人躺在那,只怕就真沒氣了。」

    革命黨並沒有嚇倒春桃,反而讓她更加的堅定起來。

    趙大連聲的應著,腳步迅速的邁了開來,還一迭聲的嚷著:「管它呢,說不準這人不是革命黨,而是留過洋的二鬼子呢。」

    迅速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心理安慰的趙大,顯然對「二鬼子」並沒有好感。

    天高皇帝遠的,即便是革命黨又怎樣,更何況這人十有**是留洋回來的,剪了辮子的不是沒有,從前就聽過老毛子說過這事,況且,革命黨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跑到這極北之邊境。

    兩人都是這樣的想著,安慰著自己,卻並不知道自己的推測漏洞百出,留過洋的二鬼子同樣不會莫名其妙的跑到這漠河地界上來。

    凍僵在冰天雪地中的李安生當然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終於以革命黨或者二鬼子的身份被救。

    當然,相比從21世紀忽然莫名其妙的來到1906年漠河的冰天雪地中,顯然還是兩位姑娘的推測更為靠譜些。

    這個,就不是李安生所能想像的到的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