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感到他仍不能接受秦朗的想法:一個類似菲律賓這樣的弱小國家,未來可能出現的中國和美國的對抗中只具有無足輕重的位置,因此它的態度根本不值得重視……管如此,一個華人掌握政權——雖然只是一部分政權——的亞洲國家,後卻站中國的對立面,這實令人難以忍受。
很噁心。
當然,秦朗確實提到了這一點,不過易水認為,事實上他並不真的感到噁心。情形無疑是顯而易見的,既然秦朗根本不乎菲律賓,將它視為無物,那麼他的情緒就不可能因為這個國家的舉動的影響……
「你犯了一個錯誤,易水。」秦朗說,「你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是一個商人,不是革命者、國際主義戰士或者別的什麼義務幫助別人的善人。」
易水點頭表示他已經完全明白:秦朗的意思是,他鼓動美國政府扶植菲律賓傀儡政府並將華人推上領導階層、而不是支持華盛頓直接佔領這個國家的真正目的是為了他自己,或者說,是為了大毒蛇公司的利益。
作為一個名義上保持**的國家,菲律賓當然會有屬於自己的軍隊和警察,這些武裝力量需要購買武器,需要聘請軍事顧問和教官,而秦朗希望能夠獲得其中一部分合同。甚至絕大部分合同。當然,既然他這個國家獲得名義上地**地位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那麼菲律賓政府就應該投桃報李,滿足他的小小願望;如果馬尼拉拒絕這樣做,或者很不幸的沒能完全領會他的意思,那麼……
「你不會因此生氣,是吧?」易水問。
「我不會生氣。」秦朗回答,「但我會非常不滿意。」
「所以你的情緒仍然會受到馬尼拉的決定的影響。」易水想了一下,「你打算怎麼處理那種事情?」
答案很簡單。「我會建議換一個支持對象。」
事實上,秦朗希望獨自完成菲律賓的政權迭。而不是借助財團和華盛頓地力量。實力強大的財團可以輕而易舉的完成這種小事,簡單得就像換掉某個分公司的經理。然而他還不具備這樣地力量,還不能繞開財團和華盛頓,所以他只能尋求它們的幫助。同時將希望變成一個遠景規劃。
「你覺得你可以做到這件事?」易水表示懷疑。
當然,易水懷疑的只是秦朗可以隨意利用財團和華盛頓的力量換菲律賓政府:憑借他的能力,建立一個實力強大地、擁有廣泛影響力的集團只是遲早的事情,但財團和華盛頓卻並不是他可以任意使用的力量——它們都很強大,而且聰明。同時充滿無窮無的野心,顯然不會那麼容易打交道。
秦朗內心裡愉快的大笑起來。易水結婚之後顯然比以前加聰明和敏銳,而且不再完全模仿他、跟隨他的思想。秦朗喜歡這種變化,它使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易水沒有察覺他的想法,甚至沒有想過去發現它,而是將注意力都放他地問題上。「你的計劃是什麼?」
計劃?秦朗聳了聳肩。「如果你想得到別人的幫助,好首先提出足夠吸引人的好處,作為必要地交換條件。而且你知道。正好有一些事情要發生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又是一下。
「你指的是……老天!你沒有開玩笑?」過了好一會兒,這番說得如此漫不經心的話才被反應過來。不知道他應該高興得手舞足蹈呢,還是應該氣急敗壞的大喊大叫。易水只好使用驚訝作為對他的暗示地回應。
「我很認真。」秦朗一本正經地回答。
易水注視著秦朗,試圖從他的臉上和眼睛裡找出一點類似玩笑地東西,但後什麼也沒有找到。他搖了搖頭。「我還是不能相信……」
「你什麼時候見到我放過一個機會?」
易水沒有浪費時間回答這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秦朗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他知道,瑞切爾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並且他很清楚。就像秦朗說的那樣,現正好有一個機會——管易水近八個月一直待聖迭戈。但這並不代表他對太平洋另一側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而且,有些事情已變得相當明顯了。
現,北京的政治家和外交官都知道,紫禁城裡的那位陛下正面臨著他成為皇帝以來嚴重的政治危機:他允諾給美國和英國的、由這兩個國家和法國聯合修建的兩條貫通中國南北的鐵路已經引起來自民間和地方政府的強烈抗議,同時皇族和貴族官僚中的保守份子也召集了數以萬計被稱為「義和拳」的武裝人員,準備強行糾正自從皇帝宣佈維變法以來的各種錯誤。
從各種跡象看,光緒喪失他的權力和地位只是一個時間上的、毫無意義的問題,並且還有許多人將會因此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但對秦朗來說,重要的一個結果是,中國會因此陷入混亂,而這就是他的機會。
但問題是,他會介入得多深呢?利用這個機會直截了當的推翻滿清政府,顯然,這種做法既不符合秦朗的習慣,似乎也不符合他的利益——如果清政府垮台,沒有一個人可以代表他掌握政權。再仔細想想,易水對秦朗的參與程度表示懷疑。
「你想怎麼做?」他詢問到。
「根據計劃,按部就班的進行。」
這似乎不能算一個正面回答。「秦,我對你的計劃毫無瞭解。」易水以絕不只是抱怨的語氣說到,「也許你的計劃就是直接推翻清政府,誰知道呢?」
「全世界都知道我不會做那種蠢事,不是麼?」秦朗似乎被他的態度逗樂了,「我想你應該知道,至少有一個問題可以阻止我那麼做:如果清政府現垮台,誰負責為兩條鐵路激發的民怨承擔罪責?」
這是一個嚴肅的,絕不能忽視的問題:即使不考慮鐵路建設者的敏感身份,鐵路本身就會引起愚昧民眾的強烈反對。管隨著時間推移,這種落後無知帶來的負面情緒會逐漸消失,而且意識到鐵路帶來的好處之後,甚至會有民眾主動要求修建鐵路,但初這段時間,問題相當棘手,需要有人承擔憤怒,而理想的對象當然是清政府。
反正這個政府已經足夠腐朽、黑暗和臭名昭著了,這種情況下,再向它潑幾盆髒水又有什麼關係?甚至它自己都不會乎!但另一方面,任何一個接替它的政權都沒有那麼多勇氣承受那些髒水,也不能承受髒水。
如果政權的領導者是秦朗挑選的代理人的話。
所以,那個受人憎恨的政權還必須繼續堅持下去,等待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
易水極不情願的歎了一口氣。秦朗的計劃永遠符合理智,同時一如既往的違背感情。同時他也暗自慶幸自己開始選擇了吃驚而不是高興或者憤怒。
「所以,」他做了個手勢,「你只是打算掃除頑固派。」
「還有以義和拳為代表的盲目愛國者,以及維派——當然,頑固派和義和拳會幫助我們剷除這些人。」
「我不太明白。」易水迷惑的說,「極端份子,不管是主張激進改革的維派和過分保守的頑固派,他們都是必須剷除的目標,這一點毫無疑問。但義和拳又是怎麼回事?我認為那些人是一些盲目的愛國者,只是受到……」
「有一點你必須明白,維派、頑固派和義和拳,這些人都認為自己是愛國者,而與自己對立的那一方才是真正的賣國賊。」秦朗冷笑著,「哼」了一聲,「但我們剷除他們並非他們愛國或者賣國,而是因為他們既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也不可能變得符合我們的利益。」
「站你的角度,的確如此。」
「你的角度也是,易水。」秦朗聳聳肩,「當然,如果站中國的角度,激進維派賣國,頑固保守派誤國,而像義和拳這樣的盲目愛國者,他們既不賣國也不誤國,只是把國家帶進一條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