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延水河堵塞的協調辦公會現場沒在市政府裡舉行，奧迪車開到先鋒路。先鋒路路口不遠的居委會大院就是臨時會場，已經有其他局的局座先到了，隨後又不斷有車開到，一圈大肚羅漢般的領導們在院子裡圍成一個圈聊天，挺輕鬆的像參加茶話會，羅翔則由冷希成引薦，在秘書圈裡結識人。
至於居民代表，只有和居委會的人呆呆站在角落裡，所謂涇渭分明就是這樣了。
副市長麻懷化遲到了十幾分鐘，他長著紅紅一張臉，微點幾粒黑痣；兩道粗眉黑叢叢的遮著兩隻小豬眼睛。鼻子短而粗，鼻孔微微向上掀，好似柳條上倒掛的蟬。
局長們慢騰騰的圍了上去，看起來不急迫也不疏遠，體現了麻懷化在市政府的地位。
實話，局長們都很忙，他們甚至沒空坐下來，就站著來壓迫麻懷化長話短說。
麻副市長大聲說道：「大家的所想我知道滴，可今天請諸位緩緩其他安排……湯市長臨時通知，他馬上到。」
場面立刻靜下來，幾秒鐘後打電話的打電話，抬板凳的抬板凳，羅翔會心的一笑，湯崇貴的人氣蠻足嘛。
他倒是沒奢想在各位局長面前受湯崇貴接見，乾脆坐到萬宗璞的車上遠遠旁觀。
二十分鐘後湯崇貴帶著幾輛小車到了，個頭不高的他才下車就淹沒在人群中看不到一片衣襟，不過，他的聲音洪亮，聽到很大聲說話：「先請這裡地居民代表講講情況，同志們仔細聽聽，捫心自問一下，我們做好了人民公僕沒！」
幾個圈子都安靜下來，好歹等到當地地居民代表和居委會工作人員反映了實情，也不取笑他們結結巴巴的發言，沒等湯崇貴開口，各個相關單位的頭頭腦腦又相互扯皮了。
大家都是有苦衷地。延水河管理體制本身就是一團麻：市水利局管農村段。市容環衛局管下水道。公用局管河道。延水河管理辦公室管綜合治理。市國土局管地下水。加上當地區政府。婆婆們就算有心殺賊也無力回天。
「片區指揮部和公用局要付主要責任！」國土局局長商甘韋希望先確定責任。不顧麻懷化一張臉沉得像鍋底。
湯崇貴瞪了商甘韋一眼。「今天只解決問題。不追究過錯。」
「就是就是。」公用局局長武甲冒了出來。羅翔對武甲地認識就是夢裡朦朦朧朧地幾眼。遠遠望見他像一個大號圖釘。禿頂反射地眼光嗆眼。打起仗絕對是轟炸機一眼發現地好目標。
一個尖尖地女聲說起話來。「解決一時地堵塞不難。以後怎麼辦？要聯合執法聯合辦公。」
「喬秘書長說得好！」萬宗璞地聲音也出現。「公用局絕不飾非文過。但我們作為單一部門。總不能承頭吧？」
「為什麼不行？」湯崇貴陰森森的說道。
羅翔笑起來，肉頭來了。
果然，市政府副秘書長喬梅倡導下，缺少掣肘的湯崇貴當場決斷立刻成立城市建設領導小組，由喬梅任主任，武甲任副主任，要綜合各部門搞好溝通……萬宗璞並沒有被提及。
麻懷化的紅臉紅得發黑，城市建設領導小組？他這個片區改造指揮部主任又算什麼？到大家散去後他隱隱有所覺悟，難怪湯崇貴不當指揮部主任，自己還以為撿到了寶，敢情是過度地雞肋，說扔就扔了。
城市建設領導小組突如其來的成立使得各方面有些頭疼，喬梅屬於「無知少女」四系地無黨派女幹部，代表了最大多數的中立派，並非湯崇貴的人。副主任武甲更是公認的湯崇貴眼中釘，要不是市委書記詹克剛力保，早被萬宗璞取而代之。
更有甚者，大家都知道反城市建設領導小組就是對湯崇貴當面打臉，人家要捍衛的，犯不著跳出來和老湯麵對面交鋒。於是乎，湯崇貴趁熱打鐵上了常委會，危危險險過半數升級為城市管理委員會。
城市管理委員會主任由市政府副秘書長喬梅兼任，全面主持委員會工作。喬梅的分工也被相應調整為協助分管副市長協調處理城市規劃和建設、城區土地管理、城市重點工程、房管、人防、城市建設投資公司、自來水公司方面地工作，以及與鐵路方面的聯繫工作，在十二位副秘書長中地排名由倒數第二上升到正數第五。
除她而外，城市管理委員會第一副主任由公用局局長、黨委書記武甲擔任；
第二副主任是原市委政法委員會委員柯燾；
第三至第六的副主任都出自市政
，分別為副書記兼副局長地萬宗璞；黨委委員、副局黨委委員、副局長高漢清；黨委委員、紀委書記金明。
很多人看到名單都認為紀委系勝出，湯系反而被壓，這樣的觀點正是湯崇貴樂意見到地。就在城管委掛牌成立的當天，他托萬宗璞送給羅翔一支金筆。
「當我只會玩筆玩腦筋急轉彎？」羅翔領悟到湯崇貴的寓意，自是不能告訴老湯俺才不做幕後的師爺，俺的理想是主席台前排就坐。
這時，羅翔在永固門片區改造指揮部社會事務辦公室坐班，指揮部和市政公用局一樣，設立的部門不少而辦公室有限，社會事務辦公室就是和路網建設辦公室一起辦公。幾天下來，羅翔在冷希成示好下梳理清楚了公用局和指揮部的構成，不時感歎夢想有限而現實無限。
夢裡，1985年才成立了延崗市政工程管理處，19911年與市建委城建科合併，1993年改為市政公用事業管理處，1994年更名為延崗市市政公用事業管理局，為副處級管理執法類事業單位。局裡到頭來也只有辦公室、市政科、公用科、排水科、執法管理科、質監科、物質管理科、財務科等等幾個部門。而這時呢，大都叫著某某處，下設數目不等的科室，更有琳琅滿目的下屬機構，難怪公用局的爭鬥更加激烈……我的物質管理科呀，羅翔詢問過冷希成，公用局前前後後一直沒有這個物質管理科，財務處下倒是有管理科和綜合科。
羅翔歎息良久，沒忘記問問上輩子的對手趙毅衡。
「你認識他？」冷希成很驚訝，「他是去年年底進的大學生，在行政審批服務處上班。」
冷希成頓了頓，小聲說道：「他是壺鎮趙家人。」
「知道知道。」羅翔笑吟吟，「我只是問問……呵呵，和趙家不好打交道。」
羅翔和冷希成這是是在一家飯店，說話聊天等的是湯崇貴的秘書史治。冷希成自持和羅翔談得投機，問道：「江城有句順口溜吧：外籍壺鎮兩大牛，奉新通海兩條狗，牛頂牛狗咬狗，牛頂不了牛狗咬不死狗。」
「有的有的。」羅翔笑道，壓低聲音告訴冷希成，「護官符都有的。」
冷希成大感好奇，「紅樓夢上的那種？什麼賈不賈？」
羅翔還沒回答，史治從門外進來，見面就嚷：「說什麼呢，什麼假？我可沒作假，今個兒老闆一直拎了不放……沒換衣服就來了。」
羅翔和冷希成都笑起來，連聲叫服務員上酒上菜。
三個人湊在一起喝了兩杯，史治關心羅翔的工作情況，羅翔苦笑道：「不得了，每天要看要背的資料一大摞。」他順口念出今天的作業，「關於加強工程質量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見，國務院法規匯總，河道管理條例，建設工程質量與安全管理條例，城市供水條例，城市道路管理條例，愛國衛生管理條例，市供水和節約用水管理條例，市燃氣管理條例，延水河管理條例，市公共汽車和出租汽車客運管理條例……你們聽聽，是不是麻木了。」
兩位秘書相視一眼大笑起來，「這算什麼多，我們除了這些每天要看要背無數文件、內參。」
史治歎口氣，「都說當官幸福，我看不見得。誰不知道我們這些幕僚級小蝦米人前人後需要一切謹慎。就說領導們吧，湯老闆該人上人了，我要記憶的文件資料不到他的一半！這些而外，衛生間都要放科普雜誌文獻內編，有點閒暇就得捧了書本用功。」
冷希成深有同感，「當一局之長不容易，做一市之長肯定更辛苦，到下面視察總不能兩眼一抹黑……到財政局就要知道財務知識，去質檢站就要懂得操作程序，下農村要瞭解病蟲防治，去水庫得通曉氣象變化，鬧笑話不要緊，被蒙蔽了才是大事。」
史治對冷希成微笑道：「小冷有想法嘛，區區一個公用局不是你的菜。」
冷希成慌張了，賠笑道：「史哥別取笑我……小羅是組織部認定的副科局裡都不認可，輪到我是什麼時候？」
史治又笑了笑，不再打趣冷希成，轉頭對羅翔說道：「小羅和地稅局白科長是翁婿？和睦的家庭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啊。」
羅翔的頭大了一圈，秘書是領導的傳話筒，白宇輝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