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在醫院住了一天院,除了公司的人,mba班只有班電話來問候了一聲。鍾翊倒是來病房轉了一圈,簡單關心兩句便離開了。
吳臻本應該再住幾天院,公司卻遇到麻煩要她處理,寶印區的一塊戶外廣告牌安放不牢,垮塌後壓毀一輛貨車,貨車主人不依不饒,索賠一百二十萬。
「搶人?」吳臻聽完助理的話,當時就惱了。
助理吶吶的說道:「貨車是一輛敞篷卡車,裝的貨很雜,電視、瓷磚什麼的,亂七八糟爛了一地。」
「哪家單位?」吳臻不耐煩的問道。
「經開區的一傢俬企,『鵬舉工程建築公司』。」
吳臻哼了一哼,沒把名不見經傳的鵬舉公司看在眼裡……她不知道,這家公司才從恆業房地產公司剝離出來。
事情不大也要處理,吳臻不敢在醫院養精蓄銳,坐輪椅到了公司。
吳臻前腳到辦公室,杜英俊後腳到了。手拿交警部門報告的他穩穩當當提出索賠數目,一百八十萬!
「你想打劫?」吳臻盯著粉頭粉面的杜英俊,她不怵找上門的杜流氓,這廝看起來更像上海灘的小赤佬。
「我可以告你誹謗!」杜英俊翹起二郎腿。手抓一根大號雪茄。脖子上雪白地圍巾……老子像不像粥潤發?夾了雪茄地手指戳戳點點吳臻。「我地律師會找你談。」
杜英俊玩夠造型。搖搖擺擺起身走人。還說道:「我地律師和你談賠償。我地小弟跟你談人生。」
談人生?吳臻一時半會兒沒弄懂。但一幫流里流氣地混混擁進公司。騷擾男男女女地職員們。嚎叫著要談人生。她才算知道了什麼是人生。在大廈保安和派出所警察趕到前。混混們一哄而散。可這些人並沒有走遠。就在公司左右遊逛。嚇得職員們人心惶惶。請假率高大八成。
吳臻來不及找人幫忙。市安監局、工商所和環保局接連上門。對風雲廣告公司才發生地危險事件表示關注。並且警告機場外另有一塊戶外招牌釘脫落搖搖欲墜。因為機場表示出極大不安。據此。三家執法單位聯合勒令公司停業整頓。沒有通過安全複查前莫提營業。
吳臻再是遲鈍都知道自己遭人算計。什麼鉚釘螺絲鬆了。廣告公司才做過檢查!她顧不得查處幕後黑手。先和mba班同學俞靜林聯繫。正是在這位市長助理幫忙下。她拿到了一份大合同。要是黃了。吳臻哭都哭不出來。
「俞助理。我吳臻啊……」
俞靜林聽完吳臻的電話,對她地能力極其懷……我才拿了多少好處費,就要實行三包?你連事情的輕重緩急都分別不輕,我能簡簡單單為你出面?
「吳總,建工集團的廣告你要認真對待,他們和外商的合作市裡極為重視……嗯,我這裡還有會議,就這樣吧。」
俞靜林放下電話,接著和旁人聊天,「老翟,省裡搞的市屬幹部互換已經啟動,我要是到你地地頭上,無論如何得多多照應。」
沒能從俞靜林處得到援手的吳臻只好做兩手準備,調查杜英俊和「鵬舉工程建築公司」的同時,預備了一筆錢……她不是沒想過鍾翊,可冷靜思考後明白她不會大力幫忙,畢竟,牽線搭橋想討好鍾家的白樺還是羅翔的女友。
羅翔?吳臻突然打個哆嗦,是他?
被吳臻懷疑的羅翔正在重審他地所作所為,白樺顯然不是合格的管理者,她像一朵耐得住寂寞的幽蘭,可以在空谷靜靜綻放,若是移到人聲鼎沸的紅塵便是紅顏禍水。
「我真是糊塗。」羅翔自嘲的自我批評。見多了熙熙攘攘地功利男女,以為人世間就全是這樣的人。其實,白樺、袁>妍,乃至玉兒,都是過不慣激烈競爭的極品,這是羅翔的幸運,還是他的苦楚?
羅翔不好和白樺擺談他的新看法,找到麥苗兒一吐為快。麥苗兒聽完哼哼兩聲,表情十分怪異。羅翔沒回過神,麥苗兒陰陽怪氣的說道:「是啦,我們都是凡夫俗子,你家白樺是謫仙,不食人間煙火。」
羅翔恍然大悟,都說女人小心眼,不經意就得罪了商場上地女強人。
「呵呵呵呵。」羅翔急忙賠笑,跳過去按摩苗兒姐姐的肩頭,「您是管天地群仙的王母娘娘,可不興動怒,否則天崩地裂。」
麥苗兒板臉推開他,「誰和你嬉皮笑臉?哼,這月公司資金緊張,不用來拿顧問費了。」
「是是是。」羅翔精明得很,絕不干頂風作案頂嘴的事,順著麥苗兒的口氣說道:「我還想帶允兒到遊樂場玩一天呢。」
麥苗兒地軟肋被羅翔撓了一下,態度頓時軟化,不情不願說道:「虧你還記得她,多久沒帶他玩兒了?」
也奇怪,被麥苗兒的嬌嗔打岔,羅翔心中地糾結漸漸化去,也不和麥苗兒再談白樺
開相冊嘀嘀咕咕說起允兒來。
只不過,找羅翔的人著實多,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張忠誠突然要見他,麥苗兒只好放人,埋怨道:「你比我這個總經理還忙。」麥苗兒是想晚上領著女兒和羅翔吃飯地。
羅翔很歉意,可張忠誠無事不登三寶殿,片刻耽誤不得,臨走時他突然說道:「要不,我做允兒的乾爹?」
麥苗兒愕然,待羅翔走了好久都渾渾噩噩……他是什麼意思?
手握紅旗超市上前員工地女強人浮想聯翩,自從被丈夫遺棄離婚後,走進心裡的男人只有一個,但他年紀遠比自己小,還有不止一個女友……麥苗兒不住苦笑,對於她來說,幸福的定義很簡單:希望。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是《哈姆雷特》中譯本,裡面一段經典台詞閃過腦海,讓麥苗兒毛骨悚然:
像你這樣歲數**該不是太旺,該馴服了,該理智了,而什麼樣的理智會叫你這麼挑的,是什麼魔鬼迷了你的心呢?羞恥啊,你不感到羞恥麼?如果半老女人還要思春,少女何必再講貞操!……
羅翔到市郊的孔香飯莊見到了張忠誠,飯店老闆孔繁康照例和他們一起吃飯,言談中不免講起另一位老朋友中鐵快運老總錢立。
過年後,鐵路系統進行了人事調整,快運公司分割出去變成獨立核算地個體。錢立在爭鬥中失利,乾脆辦了內退,帶了妻兒老小回上海老家。昔日四兄弟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了張孔二人。
「老朋友越來越少,江湖寂寞啊。」孔繁康哀哀半天,和張忠誠又回憶起朱華東。
半響後,張忠誠調整了心態,才對羅翔笑道:「老傢伙們在給你們後生娃娃讓路,長江後浪推前浪是歷史發展的必然。」
羅翔賠笑道:「張叔,您比我爸大不了幾歲,俗話說革命同志永遠年輕。」
「哈哈。」張忠誠和孔繁康都笑起來。張忠誠笑道:「小羅的話有幾分道理,體制內地老人不老,一個個恨不得坐死在位子上。」
張忠誠說了幾句玩笑話,才把今晚找羅翔的要事說出來:「省裡搞各市幹部輪換實驗,找一條培養後備力量新方法,看看能不能和掛職、進修、調研等等結合起來……你有沒有出去鍛煉的想法?」
「我?」羅翔也耳聞這個大動作,想不到張忠誠會有意自己,
「我在試用期,不算幹部吧?」
「嗯。」張忠誠點頭,「你的確稍微差一點。」
孔繁康接話道:「老張,你莫不是玩人?小羅沒資格還談什麼。」
「你是體制外,不懂。」張忠誠笑起來,「這次輪換是省委一號提出設想,針對的是年輕幹部,培養他們多方面處理問題的能力。應該說,一號地方案大膽可行……各方面論證幾次後開始行動,首期的試點一定會出現問題……其他市還好說,巴不得有機會換到江城……咱們是省城,誰願意糊里糊塗挪窩?」
他看兩人都還不太明白,又說道:「輪換不像掛職,沒前例沒標準,萬一換出去回不來怎麼辦?」
孔繁康笑起來,「我懂了,都怕一號調走,輪換變成一個季度的莊稼,換出去的人立馬成了沒爹的孩子。」
「是啊。」張忠誠說道:「不單單這樣……年紀大地反倒願意出去,都是體制內的老人關係一大把,挪挪窩搞第二春,好啊。但文件上限定了年歲,要的是中青年幹部,」他指指羅翔,「比如你們團委的梁為民,好不容易站穩腳跟,叫誰誰願意?」
「不是說人挪活樹挪死?」羅翔開了一個玩笑,心裡急速盤算其中的得失。
「對你是得。」張忠誠看出他的思慮,笑道:「市委也頭疼,生硬的發派遣令嗎?搞不好影響穩定。一號地指令又不敢不聽,眼皮子底下不能揉進沙子。常委會想了一個折中法子,組織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凡是行政編都能上名單,待遇照顧,不承諾保留原崗位。」
「哈哈,這下要話說了,適合單位上不受重用做冷板凳的。」孔繁康咂咂嘴。
張忠誠朝羅翔揚眉,「還有就是他,沒閱歷的。」
羅翔沉吟,他聽出張忠誠的話意,賭對了就是一筆政治上的資歷。
「我能去哪裡?」他抬頭問道。
張忠誠欣慰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不僅不知道去哪個市,就是哪一行都不知道。」
「難怪願意去的人少。」孔繁康大笑起來。
「我去。」羅翔肯定地答道。在夢裡並沒有這樣的輪換,可羅翔並不恐懼,他希望自己更主動一點,不辜負黑驢臨死前地告誡。
張忠誠越發心喜,安慰道:「不是支邊進藏……比之掛職輪換還是更有好處,上頭已經定了不下最基層的調子,各方面條件並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