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平苦笑著搖了搖頭:「你老兄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你現在只在大事上把握點方向,其他地方工作基本上已經不在參與。有些事情,你還是知道和掌握的不是太多。尤其是地方經濟建設這一塊,你是只看重工業和軍事工業,關係到民生的輕工業,基本上是不過問。」
「按照我們目前發展的態勢來看,可以說在根據地內我們原有的農村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已經逐漸被打破。去年根據地內的土布產量,已經比偽滿時期下降了百分之六十還要多。可以說,單單農村群眾的需要,就是一筆很大的數量。」
「在現在群眾對市場供應的依賴也越來越大,如果我們不能滿足群眾對穿衣的基本需求是要出事的。而就算是農村自給自足的土布,也是需要棉花來紡織的。眼下最大的困難,就是棉花的數量遠遠滿足不了需求。」
「如果不能保證在短時間之內找到新的來源,這一千噸棉花說實在的我們自己也是勉強夠用。即便是加上後續進口的數量,也就只能保證明年春季部隊換裝,以及根據地內明年開春之後民生所需。」
「我們甚至連最基本的儲備,都無法建立。老楊,老百姓可不僅僅是要吃飽飯的,可是還要穿衣服的。都說國計民生、國計民生,除了國計之外民生的問題是排在第二位的。民心要是不穩,這軍心能穩嗎?」
「其實我們根據那邊的人口數量和天氣情況,作出了一個分析。陝甘寧邊區今年一百萬斤的皮棉產量,基本上可以滿足陝甘寧邊區的民生和機關、部隊所需的百分之六十左右。剩下的一定的缺乏,數量也不會太多。」
「畢竟對於老百姓和非整日行軍作戰的機關、學校來說,棉衣和棉被的損耗量也不會太大。對於一支整天行軍作戰的野戰軍來說,棉衣和棉被的需求量會很大。但是對於機關和學校來說,一身棉衣完全可以穿兩年。」
「棉衣這種冬裝,只要不出現因為保管不善腐爛的情況,也不是用一年就徹底無法使用了。對於原本就相對貧困的陝北百姓來說,也不可能一年做上一套棉衣或是一年做上一床棉被。」
「所以我們認為,陝甘寧邊區今年一百萬斤的皮棉產量,應該至少滿足所需的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多。這還是我們壓低了部分預算的結果,如果在適當的壓縮一些水分,我想滿足的比例只能更高。」
「至於華北的部隊,按照我們的設想,就算日軍封鎖在嚴密,但是他們還是可以自籌一部分的。實際上我們估算,如果華北除了山東部隊之外,其餘的部隊有三十萬斤皮棉也就差不多了。我看請求中央減免一部分,是完全可以的。缺少的部分,我們可以提供資金嗎。」
「陝甘寧邊區距離關中平原、隴東地區等西北主要棉花產地都是近在咫尺。而華北各個根據地,其實除了晉察冀的北嶽區之外,距離棉花的產地都不算遠。就算重慶方面和日軍的封鎖在嚴密,也不是沒有漏洞可以鑽的。只要我們在資金上盡可能的滿足需要,我想他們還是有辦法的。」
對於李延平的回答,楊震沒有回答他還是希望中央能夠減免一些需要。而是乾脆利落的道:「如果找不到足夠數量的羊毛,那麼我們就製作一些薄棉衣,作為毛衣的替代品。總之一句話,就是想盡一切的辦法既要滿足中央的需要,也要保證部隊按時、足額的領到冬裝。」
「而且更不能影響根據地內的民生,讓老百姓沒有衣服穿。民心穩定與否,是我們後方穩定的一個最關鍵的因素。同時在戰時能不能滿足群眾最基本的生產、生活所需,更是考驗到黨委和政府的執政能力。總有一天,我們會走向全國的。這次的事件,就當做我們地方黨委和政府的一個執政應變的考驗吧。」
「不過我還是建議不能一根樹上吊死,還是採取多條腿走路的辦法。彭定傑那裡也要打招呼。讓他盡快與美國人溝通和協調,將我們第二批訂購的棉花盡快的運到。而蘇聯人那裡,既然不吐口,咱們也就不強求了。」
「老李,這不是物資的問題,是態度的問題。我們目前的棉花全部需要外界提供,這種情況因為氣候等其他的原因,暫時還是無法改變。隨著根據地內的輕工業發展,以及部隊換裝的需要,我們對棉花需求數量只能越來越高。「「在無法改變棉花來源渠道的情況之下,尋找部分的替代品,盡可能的減少對棉花的依賴性,已經成為我們一個未來必然的選擇。這次對於我們來說,雖說是被迫的,但也未嘗不是一次尋找替代品的機會。」
「很多事情沒有外界的推動,我們自己是很難主動去改變的。我這個人雖然不講究事事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但是我們也絕對不能養成對外界的過度依賴。一旦形成習慣,那麼在想改變就將會很難。」
「老李,你剛剛也說了我們需要的不單單是冬裝,還有棉被等其他大量使用棉花以及製品的物資。中央何嘗不是也有大量的同樣需要?咱們這邊要穿衣,那邊的老百姓就不穿衣了?咱們這邊需要棉布,他們那邊就不需要棉布了?」
「一百萬斤皮棉,看起來很多。但是不可能都用來製作冬裝,各方面平均分分,你想想還夠嗎?還有華北根據地,也是一樣的需要。咱們這邊進口棉花,只是需要付出金錢和時間。而他們那邊要搞到棉花,需要的是鮮血和生命。」
「老李,不是我楊震動不動就上綱上線,不顧自己部隊和周邊的實情。有些事情,現在我不能和你們說。但是有一條不管我們理解與否,你們一定要做到。那就是中央需要什麼,只要開口就盡最大的努力去滿足他們。」
「不要給中央形成東北山頭主義、本位主義的印象。我們這些人搭班子已經形成默契了,我不想被人員調動打亂原有的默契。而且實際上中央開一次口也並不容易,更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中央張這個嘴,也是很難的。只要但凡自己能夠解決,主席也不會開這個口。」
楊震的話讓李延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事情既然已經談完,急著趕回去繼續與蘇聯方面談判的李延平也沒有耽擱。其他的問題,可以延後解決。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被扣押在海參崴的那批物資。
這件事情解決不了,別說超額滿足中央的需要,就是抗聯自己恐怕連一條棉褲都滿足不了。在向楊震和郭邴勳簡單的道別之後,李延平抓起軍帽急匆匆的又走了。真正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實際上李延平的判斷還是準確的,雖然經過彭定傑的再三交涉。但短時間之內更改原有的採購計劃,資金、運輸,甚至交貨和辦理出口手續等一系列的問題,都需要重新解決和擬定計劃。
尤其是在眼下美國全力向北非英軍提供援助,以及對蘇援助搶佔運力和蘇聯境內運輸渠道的時候,運輸手段更加難以解決。美國人雖然願意提供免費的運力,但是這個計劃得等到十二月初對蘇援助時候一同起運。
只是美國人可以不著急,抗聯卻等不了。無奈之下,抗聯只能花費部分外匯,僱傭了一艘荷蘭貨船將這批棉花從美國起運。但是在蘇聯入境的時候,卻又出現了不少的麻煩。對於這艘荷蘭貨船,蘇聯人拒絕其進入海參崴。
儘管彭定傑做出了最大努力,但是因為運力限制等原因。等第二批抗聯訂購的棉花運抵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初了。如果真的等到那個時候再給全軍準備冬裝,按照東北尤其是北滿十月末便下雪的氣候來說,恐怕人都要凍死了。
不過雖然美國人的棉花沒有及時運到,但是根據地內為了解決部隊肉食而大量飼養的生長週期短,不用特殊精細飼料的羊卻是在此次換裝之中,在棉花數量始終不足的情況之下可謂解決相當大的問題。
部隊在今年換裝的時候,除了二線的地方部隊和航空兵地勤人員,每人領到的是全部日制冬裝以及部分去年回收的舊棉衣,以及蘇軍轉交的部分舊軍大衣之外。全軍上下除了每人都發了一件蘇軍西伯利亞部隊專用的翻毛光面短羊皮大衣,替代部隊原有的中式扎線棉衣。
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部隊,還領到了恐怕絕大部分戰士這輩子穿過的第一件毛衣。雖說因為毛線的原因,毛衣過於粗糙了一些,但是卻比棉襖輕便的多了。而駐守在黑河境內等根據內最北端,高寒地區的部隊,則每人領到了一件加厚羊皮大衣。
只是正像李延平說的那樣,不能將一隻羊剃了毛在扒皮一皮兩用。在根據地的羊皮都做了大衣後,而陝甘寧與晉綏邊區運過來的羊毛,遠遠無法滿足需要的情況之下。只能用減料的薄棉衣代替了毛衣,作為二層保暖使用。
不過使用羊皮作為替代品,雖說部分解決了部隊的冬裝問題。但殺光了近百萬隻羊的另外一個後果就是,整個冬季根據地內羊肉的供應量遠遠超過了其他肉類。而作為第一批受害者的部隊,則在撤回駐地休整和補充之後,吃了整整一個冬天的羊肉。
要滿足幾十萬大軍所需羊皮,這殺的羊絕對不會是少數。製造一件翻毛羊皮大衣,即便是短大衣,但也不是一件羊皮就能夠的。再加上棉鞋所需,滿足幾十萬大軍製作冬裝的需要,至少要屠殺在百餘萬隻左右才能夠滿足需要。
為了滿足對羊皮的需要,從陝甘寧邊區交換或是收購來的十幾萬張綿羊皮不算,整個生產建設兵團飼養的所有羊之中,除了太小的羊羔子以及留下的部分種羊之外,全部都被殺掉。同時在西滿蒙古人聚居區,也收購了十幾萬張的綿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