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堅毅而睿智的眼神,易建平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看到了與總部那位同樣年輕一號,在黑龍江邊上初見面時候的感覺。那時候的一號,眼睛裡就充滿了這樣的神情。好像任何的事情,在他的面前都不是困難。
眼前的楊繼財與當時的一號,不僅僅眼神是那麼的相似,甚至還有一些型似。尤其是那雙眼睛,幾乎是與一號簡直可說是一模一樣。氣勢上雖說無法與一號相比,但是骨子裡面的那股性格確實相同的。
如果不是曾經與一號關係極深的妻子,從未和自己提起一號是不是東北人,一號本人又是一二九師出身,出身東北的可能性極少,易建平幾乎以為這個楊繼財就是一號的親人。按照年齡來判斷,也許可能是一號的弟弟。否則,那裡會這麼的像?
只是眼前這個楊繼財與一號有沒有關係,易建平並不知道。但他看著眼前這個與一號有些神似的年輕人,只是心中暗自希望他不要僅僅與一號長得有些像,別成為抗聯的馬謖和趙括。更有一號的能力,而不是只會紙上談兵。
眼下的戰場上形勢,卻是千變萬化的,往往很難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就在易建平已經達到自己來時的目的,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林西正面戰場眼下正在處於一個關鍵時刻,作為政委的易建平長時間不在,還是相當不適合的。
但楊繼財卻是從前沿傳來的槍炮聲距離的變化之中,明銳的察覺出了巴拉奇如德一線的戰況出了問題。聽著距離自己指揮部越來越近,甚至就在右前邊五百米處響起的槍聲,楊繼財心中突然間隱隱有種不安的預感。
自己指揮部右前方五百米處響起密集的槍聲,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只能說明有日軍滲透到了自己指揮部周邊,還打到了距離自己指揮部不足五百米的距離。不管這股日軍是這麼進來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前沿陣地那邊肯定是出了問題。
還沒有等楊繼財拿起電話詢問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在一聲劇烈的爆炸聲中,護送易建平的那個連的連長拎著手槍,滿臉是血的衝進了指揮部道:「政委,大約一個加強中隊的日軍突然摸到在右前邊五百米處,剛剛炸毀了我們來時帶的一輛卡車。」
「這股日軍,應該是從前面我軍防禦前沿結合部滲透過來的。但究竟是早就知道這裡是指揮部,還是順著電話線,誤打誤撞摸到這裡的,現在還無法查出來。他們現在正在向著這裡猛攻,您必須馬上轉移。」
「現在天已經逐漸放亮,您在這裡的目標太明顯了。這裡的電台天線,還有電話線實在是太明顯了。還有您來的時候,乘坐的那輛吉普車,也是一個明顯的目標。不管這股小鬼子是怎麼摸到這裡的,但是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奔著這裡來的。」
面對著這個連長的催促,易建平不緊不慢的點上一根煙,指了指身邊的楊繼財笑了笑道:「現在我可說了不算,他才是整個阿魯科爾沁旗最高的軍事指揮員。我現在可是歸他指揮,走不走得聽他的意見。」
說罷,對楊繼財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些不靠譜啊。你這邊剛剛和我保證完,這說出的承諾可是連溫度都沒有降下去呢,前邊就出事了。要不是我帶來的這個連,這下子你只有一個排警戒力量的指揮部,是不是就讓人給端了?」
易建平這句話一說出來,楊繼財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的確自己剛剛做完承諾,前沿陣地就被突破了,這不是明顯自己在打自己的臉嗎?但楊繼財就是楊繼財,惱火只是一瞬間,但看到面前的易建平後又快速的冷靜了下來。
政委在自己這裡,絕對不能出事。還有三十米外,那個掩蔽部中的通訊電台,也絕對不能出一絲的差錯。那裡可是溝通著整個阿魯科爾沁旗前線,各方面之間的聯繫。一旦丟失或是毀壞,對整個阿魯科爾沁旗戰場的打擊,絕對是致命的。甚至可能影響到整個阿魯科爾沁旗戰場的徹底崩潰。
眼前的形勢突然惡化,卻是一下子讓楊繼財感覺到壓力倍增。這股日軍是滲透進來,只是湊巧摸到這裡的。還是日軍查明了自己的指揮部,專門殺過來的。還是前沿陣地被日軍突破,日軍已經打到了這裡。
其實對於楊繼財來說,他最擔心的不是前沿陣地被突破。自己身後就是炮兵陣地,即便是第七師團真的突破了巴拉奇如德一線,那麼靠著重炮火力封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天馬上就要亮了,第七師團接下來的時間恐怕不太好過。
他最擔心的是這股日軍,是繞過自己正面陣地,從自己側翼通希、硝吉一線迂迴過來的。如果真的是那樣,也就意味著巴拉奇如德一線與巴彥諾爾之間的直線聯繫,將會徹底的被日軍卡死。這兩個點,正是控制巴拉奇如德到巴彥諾爾一線的兩個要點。
即便是二團安全撤到巴彥諾爾一線,自己這裡也很難給予其任何的支援。而且二團一旦出現在那裡,並固守下來,很有可能會暴露上級的所有意圖。無論上級的真實意圖是什麼,都將會被日軍察覺。
如果國崎登中將察覺出上級的意圖,那麼第七師團勢必要全力奪取這裡,以保證自己的後路暢通。那麼在無法得到自己這邊補充和支援的情況之下,蘇英奇真的能依靠手中不足五個連的兵力,堅守到上級要求的時間嗎?
而楊繼財更擔心的是,如果這股日軍真的是從通希、硝吉一線迂迴過來的。那麼與硝吉一線近在尺咫,眼下已經成為一個相當重要的戰略要點的巴彥諾爾,會不會已經被第七師團佔據?
如果那裡真的有出現日軍重兵,那麼蘇英奇要奪回巴彥諾爾,勢必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其剩餘的兵力,在第七師團接下來的可以在預料之中的相當猛烈的反擊之中,恐怕更難以堅持太長的時間。
儘管還未查明這股日軍究竟是如果摸進來的,但是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楊繼財的腦海之中,已經快速的考慮到了事件可能會帶來的後續影響。而對於他來說,這絕對不是杞人憂天。作為一個指揮員,他必須要考慮到戰場上每一個細微變化可能會引起的後續反應。
但現在所有的一切,在查明之前都還是未知數。在眼下一股日軍已經打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縱隊政委卻就在這裡的情況之下。面對著眼下變生肘腋的戰局,楊繼財在心中告誡自己,必須要冷靜,絕對不能草率下決定。
對於楊繼財來說現在當務之急,除了先查明這股日軍究竟是怎麼摸進來之外,最重要的是先將政委和電台送走。自己與電台所在的兩個掩蔽部,只是一個地窩子上面覆蓋著從身後山上砍下來的原木構築的。
雖說兩個掩體都採取了一層原木,加上半米後的泥土的結構,整整覆蓋了兩層。抗住日軍擲彈筒是沒有問題,但現在情況不明,誰能保證這股日軍或是其後續部隊沒有攜帶迫擊炮?甚至威力更大的九二步兵炮或是七五山炮?
更何況,無論是自己的指揮部還是電台所在的隱蔽部。都留下了不小的觀察口,以及供電台拉出天線的窗口。現在天色已經馬上放亮,在五百米的距離之內,以日軍炮兵的素質,將迫擊炮彈或是九二步兵炮打進窗口絕對沒有問題。
這股滲透過來的日軍,已經打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電話線自然已經是不通的。即便是電話線還在暢通,他也不可能使用有線電話。這樣,很容易洩密的。不過在才查清楚問題之前,必須先找一個地方將易建平給安置了。
楊繼財認為那個連長說的沒有錯,這裡通往前線的電話線,以及炮兵指揮部,和自己指揮部的大功率電台就有四部。尤其是與林西戰場聯繫的大功率電台天線,幾乎是相當醒眼的一個目標。日軍不用多,一發擲彈筒打出的榴彈都可以帶來極大的損失。
而一旦自己與其他方向所有的無線電與有線電聯絡全部中斷,那麼很有可能會給整個戰局帶來致命性的影響。輕則引起前沿軍心動搖,重則會影響上級的對整個戰役的進程的判斷。楊繼財很清楚如今的阿魯科爾沁旗戰事,對整個戰局的影響。
不要說電台一旦喪失,可能會帶來的嚴重影響。就是易建平這個整個西滿戰場最高政工首長,被擦破一點皮,自己都無法向王光宇司令員,還有總部交待。恐怕大哥也會親手扒了自己的皮。
好在自己指揮部後面大約七百米外有一個小山包,那裡有一個自己在轉移到這裡之後,利用前邊正在激戰的時機,修建的一個備用指揮所。儘管在日軍眼皮子底下轉移電台要花上一部分心思,但是總比在這裡被動挨打強的多。
快速的下定決心之後,楊繼財拎起自己的望遠鏡走到指揮部的門前,伏在沙包上仔細觀察了正在與警衛部隊激戰的這個日軍加強中隊幾分鐘後,轉過身對易建平道:「政委,您必須馬上轉移。」
「這股日軍不是滲透進來的,應該是我們前沿陣地的某一個點被日軍突破,或是從我軍側翼通希方向迂迴過來的。如果這股日軍真的是突破我軍前沿某一點,而前邊的部隊不能及時的封堵突破口,一旦日軍後續部隊沿著這個突破口衝進來就危險了。」
「這裡距離前沿陣地不足一千米,日軍後續部隊隨時可以殺過來。我手中的部隊,現在全在前沿,這裡除了你的一個連和我身邊的一個排之外,沒有任何的警戒部隊。一旦大量的日軍衝過來,我們根本就抵擋不住。」
「我在後山上還有一個備用的指揮所,炮兵的邱參謀長帶著他的指揮部,現在就在那裡。您帶著我這裡所有的大功率電台先轉移到哪裡,與邱參謀長匯合。我留在這裡,先摸清楚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