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楊繼財苦笑著對邱金堂道:「首長,您是老兵了,與日軍打交道的時間,比我這個後輩要長的多。您什麼時候看到過日軍怕過傷亡的時候?什麼時候會因為傷亡過大,而主動退出戰鬥的?傷亡數字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堆數字而已。」
「至於中下級軍官和普通的士兵,在他們高層的眼中,只不過和山野炮一樣,是戰爭的消耗品而已。中日戰爭已經打了這麼多年,日軍從來沒有在一場戰鬥之中,因為傷亡而主動退出戰鬥。他們不會因為傷亡大,就放棄自己的作戰目標。」
「而我們在東烏珠穆沁旗的補給線,對於日軍來說只是一個可能的存在。並非是他們已經板上釘釘的摸清楚,我們的補給線就在那裡。一個虛無縹緲的戰術目標,對於日軍來說,尤其是第七師團來說,並非是不可能放棄的。」
「既然繼續前行已經不通,那麼日軍為什麼就不能調頭選擇一條捷徑,直插我軍在林西戰場上的側翼?日軍的確是教條了一些,但是他們還沒有固執到那個地步。為了一個大致的判斷,就死撐到底。」
「無論是航空兵也好,還是重炮部隊也好,可以給日軍一定的殺傷,但是無法根本改變戰場上的結局。尤其是對於日軍,這樣一支根本就不拿傷亡數字當做一回事的軍隊來說,可以改變他們的計劃,但是卻不能讓他們退縮。」
「王司令這個人的性格和脾氣秉性,我在隨迂迴部隊離開南興安戰場的之前,就已經很清楚了。他絕對是那種八兩的肚子,就敢硬撐進一斤的主。只要戰機允許,他絕對不會真的只吃掉日軍一部分就主動撤回。」
「如果那邊的戰局允許,他未必沒有一鼓作氣擊潰二十八聯隊的念頭。當然這個念頭不是現在就有的,但是如果那邊打的順利的話,以他的性格和為人,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所謂有利戰機的。他是越打越興奮的那種人,更是抓住戰機絕對不會撒手的人。」
「一旦他在那邊打的興奮了,那麼他指揮的我軍那個團,就很有可能會被黏住。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我們這裡真的有變的話。到時候他想撤撤不下來,想加快解決戰鬥,但又兵力不足。如果強行撤下來,那麼損失也將會相當大的。」
「而且他不在指揮部親自掌握情況,即便是我們這裡有變,先不說他相信不相信。即便是相信,但是從他接到電報到確認,再下決心返回增援,也需要一段不少的時間。再加上來回的路程,以及中間日軍很有可能的設伏,這其中的變數太多。」
「伏擊戰,可不僅僅是我們會打,日軍也是一樣會用的。如果第七師團,利用二十八聯隊那邊的戰鬥,改變作戰計劃調轉攻擊方向。那麼順手在他們回撤增援的路線上,設置一兩個伏擊圈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眼下最關鍵的是,第七師團目前還有這個實力,在對我軍防線進行滲透的同時,對我們搞反伏擊作戰。他們的增援路線上的地形,又是相當的複雜,日軍可以利用設伏的地方太多了。在抓住他們急於返回的心理,很可能會給他們帶來重創的。」
「我軍正面的一個團兵力,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日軍面前,能夠堅持多長時間,我們誰能說的清楚?王司令將所有的應變手段,都放在了你們和航空兵的支援上,這本身就是一種相當大的冒險。」
「首長,你們的重炮支援力度很大這不假。但是如果第七師團不顧傷亡,強行突破與我軍打近戰,無論是你們還是航空兵,還能像白天那樣的支援嗎?地面混戰成一團,你們就是有心支援,可也是老虎吃天無處下口。」
「我不反對利用眼下的戰機,去摸這個二十八聯隊一把,以最大限度的削弱日軍攻勢真正拉開後,我軍可能面對的壓力。二十八聯隊以中隊為建制分散開,對於我們來說的確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利用其兵力分散,戰場指揮處於相對混亂的局面,趁機摸上一把,解決掉一兩個中隊,甚至是一個大隊的兵力。即便是眼下的兵力緊張,但也不見得就是壞事。但是這次夜間作戰,由他親自去指揮絕對不是一個恰當的選擇。」
「原本我想如果他實在不放心二團的作戰行動,那麼他留在總部坐鎮,我帶著二團去。可惜,您也看到了,他壓根就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獨斷專行很多情況之下對指揮系統的理順,的確是有一定好處的。但你也得根據環境不同,而不斷的改變。」
「王司令在這件事情上,考慮的有些過於簡單了。他認為以我們目前絕對的地空火力優勢,第七師團主力至少在今晚還是會慎重行事的。但是他卻沒有將日軍的瘋狂性,以及他那邊打響之後帶來的後續影響計算在內。」
楊繼財這番話落下,邱金堂仔細琢磨了一番之後,臉色也多少有些改變。眼前這個年輕人說的沒有錯,如果這個第七師團下定決心,利用王德耀帶領的部隊被二十八聯隊纏住的機會,不顧地空火力夾擊,在眼前的位置上就地轉向,強行向巴林左旗突破,那麼這邊就會因為兵力不足,整個防線成為一個處處是漏洞的漁網。
作為一名和日軍在戰場上打了幾年交道的老兵,對於日軍上來的那股子瘋狂勁頭還是有一定瞭解的邱金堂,甚至認為這個可能性楊繼財還是有些壓低了。不是可能,而是可能性非常的大。
仔細的斟酌了一下之後,邱金堂看著表情嚴肅的楊繼財道:「小楊,你是王光宇司令員,甚至是三號最器重的一個參謀。雖然你不是我的部下,但是你的才幹我還是清楚的。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現在怎麼抱怨都已經無事於補。你看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才能避免你說的情況發生?」
對於邱金堂的反問,楊繼財苦笑著搖了搖頭:「首長,現在的情況,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好在您對他的支援力度很大,配給了不少的火炮。有了您配屬的炮兵,即便是王司令那裡胃口見長,也不見得能真的被黏住。」
「現在我們只能希望王司令那裡在抵達戰場之後,無論敵情是什麼,實際情況是不是他判斷的那樣,在行動的慎重一些為好。別被搞的頭腦發熱,不知道見好即收就行了。至於其他的,只能看我們的運氣如何了。」
楊繼財的回答,邱金堂很是不滿意的道:「你小子別和我玩花樣,你既然已經考慮到敵情可能會有變化,那麼你心裡面肯定有一些應對方法。你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謀一下。阿魯科爾沁旗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說了,你比我還清楚。」
「否則總部也不可能將我這個炮兵副參謀長,調到這裡來親自坐鎮。你也就不要藏著、掖著了,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你小子,可不是那種信運氣打仗的人。要是你是那種人,王光宇司令員也不會那麼的看重你。」
對於邱金堂對自己很高的評價,楊繼財只是一笑了之,並未放在心上。不過對於面前的這位首長的評價不放在心上,並不代表著他之前擔憂的事情不放在心上。作為參謀長,他不能不考慮可能的應變措施。
楊繼財沒有急於回答邱金堂的變相催促,而是在地圖上不斷的盤算著。直到他完成圖上作業之後,才轉過頭對身邊的一團長苟再合道:「你將手頭的兵力收縮一下,放棄原有的陣地,將所有的兵力全部撤往東南方向。在抵達東南地區後,你分別在巴拉奇如德蘇木與敖漢營子各放上一個營的兵力。」
「記住,兩個方向的兵力一定要成梯形配置。多構築輕重機槍掩體,尤其是重機槍,一定要多佈置機動陣地。輕重機槍之間要形成相互的掩護的同時,重機槍之間一定要形成交叉射界。」
「告訴部隊,在修築工事的時候,一線陣地與二線陣地之間的間隔不要超過一百米,但也不要低於五十米。同時一定要在一線和二線陣地之間多修建幾條交通壕,讓部隊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在兩條防線間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進行機動。」
「在一線和二線陣地之間,要構造一條交通壕。這條交通壕距離一線防禦陣地的間距,以手榴彈能夠丟進一線陣地為準。記住不是優秀投彈手可以投擲的距離,而是你們所有步兵可以投擲的距離。」
「你的六零迫擊炮,部署的縱深要在能支援一線守軍的同時,也要在必要的時候能封鎖一二線陣地之間,並能將炮彈打進一線陣地。同時你的一線陣地,在挖掘戰壕的時候,兩面的壕壁一定要修成九十度。同時面向我方的溝沿高度,要比面對敵軍一面至少高出五十公分。」
「一二線各個主陣地之間不僅要全部配置上步談機,連同次要陣地一同都要全部拉上野戰電話。包括你們的各個前哨陣地,也要全部拉上電話。如果一旦有日軍從這兩個方向發起偷襲,我希望不是直到槍聲響起才知道。」
「在兩個營的防守方向上,在前哨陣地上也不要放置太多的兵力,每個前哨陣地上只放上一個步兵小組。但是在前哨陣地的佈置上,方向一定要做到一百八十度。各個前哨陣地的觀察點,要做到交叉觀察。也就是說兩個營當面的觀察情況,要做到無死角。」
「而在巴拉奇如德蘇木方向,其面對巴彥若爾蘇木方向的觀察哨,你不僅要盡可能的向前部署,還要給他們配備上一台步話機。如果其他的方向打響,只要當面的日軍沒有動靜,他們就不要撤回。就是其他的方向被日軍全線突破,他們也要像釘子那樣死死的釘在那裡,絕對不能輕易的撤回。」
「你在給兩個營,各加強兩門八二毫米迫擊炮和一門一百二十毫米迫擊炮,作為覆蓋火力。這幾門迫擊炮,一定要將陣地前五百公尺的距離之內,全部劃分好射界。要做到不經任何試射,可以有效的壓制五百公尺內,日軍的所有輕重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