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楊震卻是搖了搖頭道:「但是你這邊不動,他們那邊是不會動的,日軍為了引誘我們上鉤,可謂是下了血本,你不行動,他們也絕對不會行動,我還是那句話,二十三師團選擇了在最不恰當的時機發起的這個反擊,絕對不是表面上為了奪回林西縣城那麼簡單。」
「所以我說,單在林西一塊戰場上,的確是你們拖的起,日軍拖不起,在你看來,現在比的就是誰更有耐心,但是在日軍看來,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如果二十三師團此次反擊,就是為了拖住你們,讓他們無法在短時間之內抽出身來,對他們下一步的全面反擊將會極為有利。」
「因為在全局上,能拖得起的是日軍,而不是我們,在戰爭之中,雙方比拚的不僅僅是戰鬥力和裝備,還有國力和持續作戰能力,現在我們的兵力已經使用到了極致,已經可以說是後繼乏力了,如果長時間拖下去,被拖垮的只能是我們。」
「眼下關東軍寧願坐視實際上已經成為孤軍的七十一師團全軍覆滅,寧願看著新京以北的兩個師團苦戰,冒著我軍對新京地區合圍的風險,其部署在四平街以及其以南地區的主力就是遲遲不動。」
「他們這是在下一場驚天的賭局,賭的就是我軍持續作戰能力遠不如他們,他們在等,等的就是我軍各部陷入苦戰之中,各部的距離逐漸拉開,相互之間無法策應的時候,日軍雖然張狂一些,但是從來就不會無的放矢,他們每一個行動,都會有自己很深的目的。」
「這種情況,你說是我們有耐心,還是日軍有耐心,之前我寧願放棄將這個二十三師團徹底殲滅的誓言,只給你三天的時間擊潰這個二十三師團,並突破林西一線,就是不想讓你們陷在林西無法脫身。」
「所以,你這個後發制人的思路換了其他的時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但是現在,我卻不是很贊同,還是那句話,二十三師團此次的行動,絕對不是一個偶然,更不是一個孤立的行動,如果我沒有預料錯,恐怕應該是關東軍整體反擊的開始。」
說完,楊震並沒有讓王光宇立即回答自己,而是將一張標明了目前各個縱隊進展情況,以及日軍在新京以南、中長鐵路以西的兵力部署情況的整個東北戰場的態勢圖打開,讓他自己考慮一下。
其實對於王光宇這樣的軍事幹部,楊震其實完全可以直接下命令,但是對於這個自己最看重的縱隊級指揮員,也是未來的的兵團級指揮員第一人選,楊震卻是很難得的這次將話說的很透,他更希望王光宇能夠真正的去瞭解和把握自己的戰略意圖,而不是被動去執行。
王光宇是一個人才,心思縝密不說,為人也不呆板,靈活度也足夠,但是受制住職務和個人經歷的所限,戰略眼光多少還有些不足,等他將什麼時候這個缺點彌補了,就是他真正成長起來的時候。
雖說拔苗助長並不是一個好的培養方式,但對於王光宇這種肯用心的人來說,有些時候還是可以起到加速他成長的作用,所以楊震在面對王光宇的時候,他一般都會將自己的戰略意圖點出後,讓王光宇自己去琢磨下一步該怎麼辦。
對於眼下的抗聯縱隊一級的將領之中,楊震最看重的就是王光宇和陳翰章兩個人,其次是杜開山和陶淨非,這四個人,在楊震看來只要用心培養多給他們機會,未來都是完全獨當一面的人選。
陳翰章擅長用兵,而且極有忍耐力,對新戰法吸收和理解能力強,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軍政雙全人才,杜開山膽大、心細,把握戰機能力極強,尤其擅長追擊和劍走偏鋒,不用下命令,他能連敵人的廚子和馬伕都能給你抓來。
而陶淨非的性格則與王光宇有些相似,穩紮穩打卻又不失靈活,陶淨非雖然在穩重性上略差王光宇一籌,但是靈活性上還略微多出一分來,而且這幾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性子異常的堅忍不拔、寧折不彎,都屬於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那種人。
還有王效明、曹亞范、王明貴等一大批的幹部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些人楊震相信,只要用心培養,給他們機會,他們會在戰場上用事實證明自己的實力的,而不是像原來的歷史那樣,注定只能成為一顆流星。
原來在後世看抗聯史的時候,除了在後世也是默默無名,不知道究竟是犧牲在日軍七三一的魔窟之內,還是最終戰死在沙場的杜開山之外,楊震對於王光宇其他三人的能力,並不是太以為然。
但真正的瞭解他們之後,才發現並不是他們沒有能力,而是抗聯原先一直弱小的格局限制了他們的發揮,如果給他們一個適合的天地,他們所做出的成績不會遜色於當時國內的任何一名將領,正是因為他們都過早的犧牲,才沒有能大放光彩,向世人展現他們的能力。
也正是直到真正的融入到這個時代之後,楊震才真正的瞭解抗聯的艱苦,更瞭解了那些尚未來得及大展拳腳,便成為一顆顆流星的抗聯將領,如果給他們更大的舞台,哪怕是稍微好那麼一點點的環境,他們都會在這白山黑水之間創造一個奇跡。
但抗聯始終未能真正打開局面,使得他們發揮自己才華受到了相當的限制,而隨著形勢的急劇惡化,這些本應該成為一代名將的人,卻因為過早的犧牲,而無緣獲得本應該屬於他們的榮譽,而東北的形勢,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與之前只能坐困深山老林時,早已經遠不是可以同日而語,現在正是讓這些人,真正發揮自己才華的時候,也正是因為這樣,楊震才更希望這些人能夠盡快的成長起來,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華。
擁有五千年文明史的泱泱中華,從來就不缺乏熱血男兒,名將更是如恆河之星,浩如煙海而層出不窮,到了近代的中國,之所以屢戰屢敗,也並非是缺乏帥才和將才,更多的是政治原因。
很多本來就應該成為輝煌的人,卻因為其他本不應該出現的原因,或是早早的退出了歷史的舞台,或是只能默默無聞的度過他們的軍旅生涯,只要給他們機會,充分發揮他們的能力,楊震有信心會將他們打造成為雖不能流芳百世,但也要成為一代中華名將。
至於劉長順,楊震卻是認為他先天上性格的缺點所致,無法承擔太大的責任,這個傢伙優點是穩重,缺點卻是太穩重,應變能力較差,用兵佈陣向來是中規中矩,不肯冒半點風險,讓他去指揮,大敗仗是不會有的,最多有一些小挫折,但是也很難有太大的戰果。
不過劉長順此人倒是有一個別人所沒有的優點,那就是對於上級的命令幾乎是無條件的服從,你讓他堅守以一塊陣地,如果你沒有接到命令,就算打光了他也不會撤退,但受制於能力的限制,最多也就是一個縱隊司令員也就到頭了。
而馬春生則是一匹野馬,如果駕馭不得力,搞不好他會把騎手給弄傷了,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磨練,至少得把他的籠頭給套上,雖然這幾個部下都比楊震的年紀要大,最小的陳翰章也要比他大上一歲,但是楊震對這些人的脾氣秉性的瞭解,卻是相當的深。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對每個人的培養方式也是不同,對於王光宇這樣的人,他歷來都是只點出重點,至於其他的讓王光宇自己琢磨,甚至很多的時候,給王光宇佈置任務的時候,只有一張標示著敵我態勢的地圖。
就像現在,將自己的思路點出來後,只給了王光宇一張敵我態勢圖,至於該怎麼調兵、部署,他沒有提供任何的意見,但是楊震相信王光宇會根據整個戰場態勢,做出自己最好的判斷來的,王光宇有這個能力,也應該做出最符合全局的判斷。
在王光宇沉思的時候,楊震沒有干涉王光宇的判斷和思考,而是只背著手站在王光宇指揮部的門口看著遠處的青山,以及指揮部門外警惕的望著周邊情況的李明博和他的部下,說實在的日軍這次突然的全線反擊,對於楊震來說也是一個意外。
到現在除了十二吐方面的日軍之外,其餘各個方向的日軍目前還沒有任何的動靜,包括自己最為關注,或是應該說是自己有意識留下的漏洞那邊日軍,同樣沒有任何的動靜,也就說自己判斷日軍在十二吐一線的反擊不是孤立行動,但眼下其他方向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難道真的是自己判斷失誤,二十三師團在十二吐的行動,真的只是一個孤立的,或者說是催死掙扎,或是他們在十二吐的行動即非是聲東擊西,也不是孤注一擲,而是虛晃一槍要總撤退。
不對,如果二十三師團要撤退的話,真正的選擇只是虛晃一槍的話,他們選擇的這個地點絕對不應該是十二吐,在那個方向,他們搞出任何的動靜都不足以引起全局震動,更無法承擔掩護撤退的重擔。
十二吐的先天地理位置決定了在哪裡只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而掩護不了撤退,日軍非全部機械化的部隊,從那裡撤退一旦身後有追兵,整個部隊雖然不能說放了羊,但是掩護部隊卻是無險可守,如果日軍沿著嘎斯汰河南岸發起反擊,承擔掩護撤退都比十二吐一線要安全的多。
而且二十三師團真的要撤退的話,其他方向的日軍不會一點動作沒有,而現在其他戰線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嚇人,一個師團的總撤退,還是沒有側翼掩護和接應以及策應的總撤退,在對手配備了大量騎兵和坦克情況之下會遭遇到什麼,這個不言而喻。
無論這個二十三師團向東北方向的巴林右旗還是向正東方向的翁牛特旗撤退,所經過的地形絕大部分都是草原、沙地以及少數的低山、丘陵地貌,在這種地形之下,沒有掩護和支援的總撤退,無疑是將腦袋送到對手的坦克和騎兵的槍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