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能打成眼下這個情況,除了抗聯採取的全新作戰模式讓日軍有些措手不及之外,還有一點,就是陳翰章自己也沒有想到頭一腳踢會這麼順利,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攻勢在第一時間鑿穿了日軍的防線,更與他之前在總部要求之下的動作有關。
在戰場上,有很多時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倒是比一味單純採取假動作,以及掩飾行動更好的掩蓋自己的真實戰略意圖,虛虛實實,很多時候會更讓你的對手摸不到頭腦,往往大張旗鼓,反倒是會取得意想不到的結果。
陳翰章在前郭正面做出的動作,雖然也引起了關東軍的戒備,但是卻讓在去年夏季作戰吃了抗聯這種大虧的日軍,以為抗聯在齊齊哈爾地區做出的動靜,是有意識的為之前一直悄無聲息的東線做掩護。
至於西線南興安一線,關東軍司令部壓根就沒有往那裡面想,原因很簡單,一向為蒙古族牧地的南興安地區,包括以南的興安西、興安南兩省,即沒有抗聯急需的人力資源,也沒有一支軍隊生存所需的所有戰略資源,那裡的地形,更是以淺山、丘陵以及大興安嶺山脈為主。
搶佔那裡,除了漫山遍野的木材和牛羊之外,基本上是得不償失的,換了日軍自己,也不會將那個方向作為主攻方向,沒有一支軍隊會耗費大量的有生力量,去攻佔一個對自己基本上沒有任何自己急需資源地區的。
在綜合了各方面情報之後,關東軍司令部一直認為在抗聯的下一步作戰之中,關東軍部署在新京正面的重兵集群以及新京,包括整個吉林中部各個產糧大縣才會是抗聯下一步的重點攻擊目標。
吉林是滿洲的主要糧食產區之一,糧食產量極大,新京原來的名字長春曾經有一個雅稱,被稱為豆城,九一八事變之前,是東北主要的糧食出口地,出口的大豆,曾經暢銷全球,原來的奉軍對外購買軍火的主要資金來源之一,便是這裡出口的數量龐大的大豆。
不僅新京,還有周圍扶余、德惠、懷德、舒蘭、九台、農安,都是滿洲相當有名的產糧區,而吉林省雖然分出間島等省,很多縣也劃到了奉天、安東以及興安南等省,但卻依舊是東北僅次於遼寧的人口大省,人力資源極其豐富,如果抗聯拿下這裡,將會獲得一個穩定的兵源基地。
更不要說,還有新京這個關東軍在滿洲統治的象徵,要是拿下吉林省,抗聯急需的人力資源,可以得到極大的補充,所以關東軍情報部認為抗聯的下一步作戰目標,還是以吉林和新京為主要目標。
對於一向以細緻著稱的日本人來說,眼下的抗聯最致命弱點是什麼他們很清楚,地廣人稀的北滿,不僅工業資源無力支撐一支龐大的軍隊,人口資源,也一樣無法支撐一支軍隊的擴充,僅有的幾百萬人口,想要擴充一支改變滿洲格局的軍隊,無異於緣木求魚,畢竟在幾乎眼下所有的人看來,滿洲的精華在南滿,而不是在北滿。
只要保住了吉林以南的滿洲精華所在,以關東軍的實力就算無法徹底的消滅這支已經成了氣候的反抗軍,但耗也能將後援無以為繼的他們給耗乾,而眼下德國人在蘇聯勢如破竹,幾乎成一邊倒的戰局,更給了關東軍極大的信心。
在關東軍看來,沒有了俄國人的援助,單憑北滿那點紡織、造紙、水泥一些輕工業資源和幾百萬人口的規模,抗聯還拿什麼和他們作戰,沒有了現代化的工業,也就相當於沒有了作戰所必須的裝備和武器,而沒有了物資的來源,沒有了補充兵員的來源,關東軍就是硬拖,都能把抗聯拖垮。
所以對於抗聯下一步的作戰目標,關東軍判斷還是應該以吉林這個滿洲最大的糧食產地以及第二大人口省份為主,陳翰章在齊齊哈爾有些虛張聲勢的動作,反倒是讓關東軍更加確信自己的這個判斷。
在調整兵力的時候,不僅加強了新京正面的兵力和重武器,對於新京的東線五常一側也加強了戒備,對於關東軍來說,除了新京一線之外,現在最擔心的是抗聯下一步的舉動是切斷關東軍與朝鮮軍的直線聯繫。
至於陳翰章正面的前郭至扶余一線,反倒只是下令做好戰鬥準備而已,幾乎所有文化都傳承於中國的日本人,對於孫子兵法也並不陌生,孫子兵法之中的虛張聲勢、瞞天過海,他們不僅很熟悉,也曾經在侵華戰場上多次使用過。
八一三淞滬會戰,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正是日軍在整個戰場側翼的金山衛登陸才扭轉了戰局,所以在他們看來,所謂折騰的越歡的地方,往往倒不見得是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是有些目前還顯得很平靜的地方,卻是越危險。
去年的夏季作戰,關東軍就是在判斷抗聯主攻方向上吃了大虧,今年自年初以來,關東軍一直就在想辦法摸清楚抗聯下一步的作戰動向,但去年的經驗教訓,也讓關東軍在判斷抗聯的攻勢上,更加謹慎。
關東軍的這個判斷,讓雙城正面攻擊的杜開山,從五常一線向舒蘭一線攻擊的王效明在後續戰鬥之中打的極為艱苦,但卻是給陳翰章一個創造了一個機會,因為關東軍不僅將主要的機動力量,都放在了舒蘭一線,而且重裝備的百分之七十,也向榆樹和舒蘭一線傾斜。
而且前郭至新京一線雖然是一馬平川,但是前郭正面卻是遍佈著大大小小的湖泊和濕地,以及不少的沼澤地,攻擊地形極為狹窄,總體地形有利於防禦,而不利於進攻,再加上前郭與扶余之間的松花江阻隔,關東軍高層普遍認為這一線的地形並不是傳統適合坦克集群突破作戰的地形。
所以關東軍將防備抗聯攻勢的主要力量,還是放在了正面以及五常至吉林一線,即便是二十八師團自己,也將主要的有生力量放在了乾安、大安、鎮東一線,至於前郭一線,佈置的兵力也是相對有限的。
而且,陳翰章雖然按照總部的要求,在部隊向作戰發起地域開進的時候,有意識的暴露自己的戰略意圖,但是將手中最有利的一張王牌,也就是那個裝甲旅,卻始終壓在手中沒有暴露,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著。
儘管陳翰章當初在對總部這道一改之前再三要求部隊開進的時候,一定要隱蔽絕對不能暴露真實戰略意圖的命令感到很不理解,但原則性很強的陳翰章對於這道新命令,還是按照總部的要求執行了。
不過陳翰章雖然執行了總部下達的吸引日軍注意力的命令,在執行的時候陳翰章卻有意識的保留了一手,配屬指揮的步兵和普通的炮兵,還有騎兵的動靜確實搞的很大,但是他將配屬給自己指揮,作為攻擊主力的一個裝甲旅以及配屬的一個一二二火箭炮兵團行蹤盡可能的隱蔽起來。
該裝甲旅所有的車輛、人員,無論是卡車還是戰車調動,全部都是夜間進行,在向前開拔的時候,動用炮兵向日軍縱深發起火力疾襲,利用炮聲掩護大量坦克開進時候發動機的轟鳴聲,他指揮的所有部隊之中,裝甲部隊直到攻擊發起之前四個小時,才進入最後的攻擊發起陣地。
也正是這個一直被陳翰章死死攥在手心,最晚暴露的裝甲旅,在戰鬥打響之後對突破日軍陣地,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再加上陳翰章選擇的突破地形,更是傳統上認為不適合坦克作戰的地形。
日軍在判斷上的錯誤,再加上日軍還死死的抱著坦克機動時候發出的噪音可以監聽,可以對抗聯裝甲部隊的運動有一個準確判斷的想法,對抗聯採取大規模的裝甲突擊,壓根就沒有一點心理上的準備。
戰至下午三時,陳翰章所部之裝甲旅、騎兵旅組成的裝甲騎兵集群,已經向日軍縱深突進了近二十餘公里,前鋒已經進至毛都站、新廟泡子一線,切斷了姚南鐵路,並配合在扶余正面強渡松花江的第二師,對前郭縣城形成了夾擊之勢。
而一旦前郭縣城丟失,對於二十八師團來說,在駐乾安、大安一線的一個半聯隊收縮回扶余之前,整個二十八師團將被分割成為兩段,如果出現這種態勢,整個戰場形態無疑將會對二十八師團極為不利。
接到陳翰章這份可以說報捷的電報,總部的作戰參謀快速的在地圖上標出陳翰章所部的進展情況,看著地圖上各部的進展,楊震的眉頭卻沒有放鬆,而是緊緊的擰在了一起,楊震的擔心不是因為進展不順,而恰巧是太順了。
日軍的真實戰鬥力,自回到這個時代與日軍已經整整鏖戰了三年的楊震,心中清楚的很,除了第四師團是個特例之外,絕大部分的日軍師團的真實戰鬥力,絕對沒有如此的脆弱,就算一線陣地被突破,其縱深防禦也絕對不會就此輕易的土崩瓦解,對於目前戰場上的態勢來說,絕對不是日軍真實戰鬥力的表現。
就算一時無法適應自己的新戰術,一線陣地被突破,但等日軍反應過來,其反擊的力度,恐怕也會是空前的,日軍不是那種一遭遇挫折,或是開局不利,便不戰自退的軍隊,反倒是海島人的性格,只能讓他們越挫越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