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袁父轉過頭來對楊震道:「楊將軍,在座的是小女和兒媳,她們和兩個小孫子,是我目前在東北僅有的親人。小女更是您的貼身既要秘書。有什麼話,當她們的面也沒有什麼不可說的。」
「我想楊將軍幾次找我的原因,不會是您剛剛說的這麼簡單吧?那些事情,並不是什麼非要老朽出面才能解決的事情。您是軍人,而我也是一向喜歡爽快的人,有什麼話咱們還是開門見山的為好。」
老爺子依舊是快人快語,楊震這次倒也沒有含糊什麼,也直接開門見山的道:「袁老爺子,我的確有事相請。小子沒有別的意思,想請您去美國居住幾年。當然,如果老爺子有這個想法的話,在美國長期定居我們也可以接受的。」
「如果您同意,老爺子去美國的所有手續,全部由我們來辦理。如果老爺子不放心自己名下留在哈爾濱產業的話,我們可以採取贖買的辦法,以美元現匯或是金條,購買袁家在哈爾濱所有的產業。」
楊震這句話一說出口,不僅僅是袁老爺子,就連一邊他的兒媳婦和袁芷若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明白楊震這些話之中究竟是什麼樣的意思。剛剛還談的熱火朝天,這會去突然提出了讓袁家出國,這簡直可以說是用冰火兩重天來形容了。
看著莫名其妙的袁家父女,正想解釋一下的楊震卻看到正在進來的郭邴勳,便微微一笑道:「有些東西只不過是我們一些想法。只是這些想法究竟是什麼,我想還是讓我們郭參謀長給老爺子解釋一下。」
聽到楊震讓自己向袁家父女說一下他的想法,剛剛回來的郭邴勳不由的一愣。只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只是以為已經和袁家人談了有一段時間的楊震可能是累了,才讓自己給他們介紹一下。
郭邴勳本身是參謀出身,加上又是軍人出身,講話已經習慣了簡潔,從來不拖泥帶水。雖然說起楊震心中想法時候的風格依舊是簡潔、幹練,但短短的幾句話卻是將楊震的意思,清清楚楚的完整表現了出來。
當郭邴勳將楊震的想法說出來後,相對於女兒和兒媳的震驚。袁父卻是顯得很平淡,好像說的那個人是別人一般。當不長時間的沉默過後,袁父才道:「楊將軍,你的想法不能說是異想天開,其中可操縱之處甚多。」
「利用美國的資金和技術,發展現代產業。然後在利用利潤,反過來再反哺國內的抗戰,其中倒是有不少可為之處。你們能提供一些現代化工業,並能肯定暢銷的設計,這我老頭子也相信。兩位將軍都是講誠信的人,這一點我還能看的出來。」
「不過,這件事情對於我和我的家人來說,影響甚大還需要慎重的考慮。家中的產業,倒是無所謂。雖然是我一手創立的,但丟了也就丟了。我還不至於眼皮子那麼的短,為了這麼一點產業心疼的吐血。」
「其實如果不是你們打進了哈爾濱,將被日本人奪取的幾個廠子又歸還給我們,這些工廠實際上已經被日本人變相控制的工廠,早就已經丟了。交給你們,能為民族復興大業出一份力,我更加不會心疼。」
「其中的具體原因二位將軍也應該都知道。中國人有一個毛病,那就是一旦年紀大了,就故土難離了。我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這個時候遠渡重洋,恐怕這把老骨頭有生之年,就很難在回歸故土了。」
「如果不是為了年紀大了,不想離開故土。加上想親眼看看,這些在我們國土之上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的日本人究竟會有一個什麼下場,我早就離開東北了。就算不出洋,但至少去關內還是可以的。楊將軍,這一下子就將我弄到美國去,我想還是給一個可靠一些理由為好。」
聽到袁父的感歎,楊震也有些沉默。老人如燈的道理他明白。雖然袁父現在身體看起來還很健朗,但畢竟年歲已高。讓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去萬里之外的美國。在抗戰結束之前都不能返回,的確有些是強人所難。但眼下這個計劃,除了這位老爺子之外,又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彭定傑現在留在美國,一方面擔任駐美國的採購代表,一方面治病。除了對於經商一道,彭定傑基本上不懂之外。在另外一方面彭定傑的身份是公開的,美國的一些情報機構,甚至國民政府駐美國的一些機構,都是心知肚明的。
以他這個身份從事一些事情,在很多的方面都會受到嚴格限制的。甚至在很多方面的投資,都不會被允許。要想找一個合適、恰當的人選,執行自己的這個河豚計劃,沒有一定的經商才能是不行的。
而且這個候選人不僅要具備最基本的經商才能,身份最好也要進行保密,更不要直線與根據地、與東北局和自己有什麼明面上的聯繫。但私下就算不是黨員,至少也要有一定的關係。從眼前根據地內可以選拔出來的人才來看,彭老爺子無疑是最佳的一個選擇。
而且在楊震看來,彭老爺子不僅僅有這個能力去完成自己的計劃,自己本身也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他的一子一女,眼下就在美國。恐怕以老爺子之前表現出的,絕對不會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內的精明,在美國不見得也沒有一定的產業。
楊震曾經仔細研究過彭家的幾個子女的分佈,尤其是在國外幾個子女出國的時間和地點,還有身邊隨行的人員。他發現了一個不小的秘密。從彭家的這些子女,出國的時間和地點來看,早在九一八事變之前,就有意識的將子女分散開來。
家中的資產,留在東北的恐怕只不過最少的一部分,也是無法搬離的一部分。真正的資金,除了在香港一部分之外,恐怕連關內都沒有多少,眼下大部分應該都在國外。否則,留在東北的產業被奪,老爺子又豈會如此穩坐釣魚台?
雖然不知道袁老爺子這種佈置究竟有多久了,是不是在中東路事變對於江北的恐懼之後才有的,還是在九一八事變之前,以老爺子敏銳的嗅覺便覺察出日本的異動之後,便著手開始佈置的。但楊震可以肯定,袁家的子女出國,絕對不是簡單的出國留學。
楊震擦覺出來其中異常的原因很簡單,袁家的幾個子女出國的時候,並不是自己一個人走的。身邊還都或多或少的,都跟著幾個袁老爺子一手培養出來的職業經理人,哦,現在叫做掌櫃的。
在九一八事變的當天,接到消息的老爺子更是將家中大部分在商業上的精英,搶在東北交通還沒有斷絕的情況之下,都在第一時間之內轉移到了關內。隨後這些人,大部分都去了歐美。並且連他們的家人,也一併的都轉移走了。
袁家的子女出國留學應該只是部分目的,應該更多的承擔著家中資產轉移的目的。至於跟在袁家子女身邊的人,楊震並不相信,一個白手起家創下了偌大一份產業的老人,會對自己的子女如此的溺愛。在子女出國留學的時候,還派人去伺候。
選擇彭老爺子擔任這個執行人,在美國也不會兩眼一抹黑,可以節省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最根本的是,楊震相信彭老爺子的愛國之心。至少不會人到了美國之後,就翻臉不會在認舊賬。畢竟在很多老華僑眼中,此時代表著中國正統的國民政府更受歡迎。
其實楊震儘管對袁老爺子極有信心,但對於他來說這未必也不是在賭。人心隔肚皮,這是老一輩就傳下來的話。今天還是相濡以沫的愛人,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因為一點小事翻臉?袁老爺子百煉成精,讓他能甘心情願的配合自己,除了要協助他們家的產業做大之外,還有就是一個承諾。
猶豫了一下,楊震還是開口道:「袁老爺子,您剛剛也說過打仗,打的就是鈔票。在根據地眼下還處於一個初創的時候,我們不想固漁而澤。所以我們對於民族工商業,除了高消費的行業之外,一直都採取的是極輕的稅率。」
「其同期的稅率,還不到偽滿時期的兩成。另外,根據地取締了大煙館、妓院等一些摧殘我民族之身體與靈魂的產業。取締了這些東西,偽滿時期最重要的稅收來源也被切斷。至於其餘的什麼印花稅和土地稅,因為戰亂頻繁,為了保證民生基本上沒有收取。」
「整個一個哈爾濱,今年一至三月份,稅收的收入還不如偽滿時期的三成。即便是全根據地全部加在一起,整個一年的稅收加在一起不過相當於偽滿貨幣二百餘萬元。而且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實物稅收,也就是農產品。」
「這些經費,即便是只保證幾十萬大軍的生活,也只能夠勉強維持三個月的。現在整個根據地的財政收入,基本上靠江北的貸款以及礦產品維持。財政赤字,一直保持在相當的規模。儘管我們對部隊實行了供給制,並不實發薪金。」
「部隊的主要糧食來源,也來自於部隊自行組建的生產建設兵團。全軍幹部統一標準,只發給少量的津貼。但兵工廠生產所需的原材料、各個兵工廠的工人薪金,交通線的修復、部隊的服裝、被服以及蔬菜供應,也都需要大量的資金來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