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震的回答,讓總司令連聲道好後,笑道:「你們去年的那個秋季會戰紀錄片拍的就很好,不僅起到了極大的宣傳作用,也讓中央的同志大開眼界啊。更認識到什麼叫做真正的大兵團作戰,見識到現代化的立體戰爭。」
「說說你們當初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促使你們下打這種會戰時候的決心。要知道,去年你們的兵力還遠不如今年。裝備也沒有今年這麼先進,甚至在兵力上也絕對不佔據優勢。作為一個軍事指揮員,能下這樣的一個決心很不容易。」
「你是軍事指揮員,最後的決心是由你來下的。年初李延平來中央匯報的時候很多事情,並沒有說清楚。尤其是在軍事決策上,他說的只是一個簡單、大略的情況。詳細的情況,尤其是軍屬部署上,他說的很籠統。」
「今天,在這裡我想聽聽作為軍事指揮員的你的想法。難道真的就像李延平所說的,這是逼不得已的選擇?北滿的情況我們知道一些,難道真的沒有其他選擇餘地?讓你們只能硬碰硬的去打這種生死未卜,甚至可以說是九死一生的戰役?」
「日軍的兵員的素質我是知道的,其訓練和裝備程度,就連德國人訓練出來的國民黨的中央軍精銳也不是對手。打這種戰役,在兵力大致相等,火力配屬相差懸殊的情況之下,能下這個決心很不容易。今天,我要聽你親口和我說說,當初你們,特別是你的決心究竟是如何下的。」
對於老總的話,楊震微微沉默了一下後道:「老總,當時的情況的確像李政委說的那樣不打,我們甚至無法生存。北滿地區地廣人稀,甚至幾十平方公里內都荒無人煙。當初我們佔據了幾個縣的根據地,但實際人口相加還不如關內的一個縣多。」
「根據地內有限的資源,根本就滿足不了部隊的最基本需求。我們不打出去,就連基本的生存都無法維持。甚至連糧食和過冬的冬裝,這樣最基本的補給都無法湊集。老總,北滿冬天的氣候在零下幾十度,最冷的時候達到零下三十多度,甚至四十度。沒有冬裝,就是凍也將我們凍垮了。」
「這還沒有將補充兵員的問題,包括在內。有限的人口,無法提供足夠的補充兵員。以勞工為兵員,只能解決燃眉之急,並不是長遠之計。當時的情況是打,還有生機。不打,只能坐以待斃。」
「老總,說白了,去年發動的秋季會戰,除了要應對日軍的圍攻之外,主要的目的就是以守為攻,解決部隊的生存問題。不過要說九死一生,倒也有些誇大。戰前我們經過對周邊的敵情,以及我軍的訓練、裝備和彈藥情況進行了詳細的分析後,才下定決心打的。」
「我們利用日軍數量雖多,但是由於過於狂妄自大,想要一鼓作氣將我軍全部吃掉的心態。而採取的分散合圍戰術,造成各個日軍各部兵力配屬相對分散的弱點。專門制定了在誘敵深入後,先以一部兵力以頑強阻擊,吸引日軍主力注意。集中優勢的兵力、火力先打其餘各路中一部的戰術。」
「實際上去年的秋季戰役,真正的精髓不在圍殲外圍各部日軍,而是在於將軍石一線的阻擊戰。如果將軍石一線被突破,整個根據地的大門將全部洞開,在無險可守。而且我軍兵力過多的集中在其他的方向,使得整個根據地內部兵力已經處於極端空虛的情況。」
「將軍石一線一旦失守,我軍將面臨被日軍分割合圍的危險。正是將軍石一線過於重要,所以我才將全軍戰鬥力最強的一旅放在將軍石一線,同時採取了節節抗擊,最大削弱日軍的兵力,以便最後的阻擊戰進盡可能的爭取最多的時間。」
「當時我們的部隊人數雖然與參與進攻的日軍兵力大致相等,但是我軍的火力,除了重炮和坦克、飛機之外,一般的火力配屬,尤其是步兵的火力並不遜色日軍。部隊輕重機槍、山野炮的數量齊全。最關鍵的是彈藥儲備足夠維持一場大戰的。」
「我們在群策山日軍秘密軍用倉庫內,繳獲了大批的日式裝備。尤其是日軍儲備的大量火炮和炮彈,足夠使得我們在單一戰場上,基本的火力單元能夠壓制住日軍。當然這個前提是嚴格執行火力集中的戰術。」
「而在單兵素質暫時還無法超過日軍的情況之下,我們想盡辦法採取了專門針對日軍的弱點進行針對性訓練的方式,使得部隊各級指揮員對日軍在作戰之中的弱點,基本上都已掌握。也正是有了這個資本,我才下定決心打這一仗。」
說到這裡,楊震頓了一下苦笑道:「老總,其實當時我們運用的戰術,就是當年中央紅軍反圍剿時採取的誘敵深入,採取機動設伏。集中優勢兵力、火力,殲敵一部的戰術翻版。只不過根據對手的不同,以及環境的不同,採取了一定的調整而已。」
「整個戰役之中,實際上壓力最大的是我這個指揮員。因為當時的局面是,如果這次會戰能夠取勝,我們可以得到自己急需的物資。如果失敗,在日軍重兵合圍之下,恐怕連回到深山老林中打游擊也沒有機會。」
「北滿與關內不同,不僅我們的工作基礎薄弱,原本抗聯建設的少量基層組織早已經被破壞餘燼。而且由於人口稀少環境相對惡劣,加上日軍實施歸屯並戶,利用各種日偽組織對百姓實施監控,對糧食以及其他物資實施嚴密的控制。」
「我們當時面臨的情況可以用七無來形容。無經費、無兵員、無糧食、無根據地、無補給、無醫藥、無基礎。要想生存並發展,就只能打出去。老總,北滿的山林可不是關內,上百里沒有人煙是很正常的。」
「都說南方三年游擊艱苦,但當年在南方打游擊,面臨的最大敵人除了敵軍的圍剿之外,就是飢餓,對於氣候來說,影響不大。但是在東北,沒有棉衣冬季根本就無法存活下去。那裡是零下三十多度的酷寒,甚至遇到極寒的天氣,山裡的溫度可以降到零下四十度。」
「南方游擊戰爭,多是在主力長征之前的老根據地內。不僅有著熟悉的地理環境,而且有著良好的群眾基礎。但是在北滿,少數的游擊根據地早已經被日軍摧毀餘燼。別說群眾基礎,就是很多地方連個人煙都見不到。」
「當時眼看即將過冬,部隊的冬裝還沒有著落。還有糧食和其他的物資,甚至最基本的食鹽都短缺。沒有充足的補給,我們很難挺過那個嚴寒的冬季。所以就算在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和日軍正面硬碰硬的打。因為我們要想發展、壯大,就不能困守深山老林。打出去,是必然也是唯一的選擇。」
「縝密的情報分析、再加上訓練上的針對性,以及裝備提高,都是我們與日軍作戰的良好基礎。再加上至少在局部地區集中優勢兵力、火力戰術的運用,我們打勝了。不僅得到了我們想要的,也是急需的物資。還趁勢收復了整個偽滿三江省使得根據地的局面很是擴大了一番。」
「也正是有了這個資本,我們才可以與江北進行談判,獲得了江北轉交的大批軍用物資和裝備。老總,不是每個人都想當叫花子的,但是有的時候要飯,卻是你唯一能夠選擇的機會時候,就算再無奈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楊震的話音落下,想起李延平當初匯報的抗聯處於的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的戰鬥、生存環境,總司令沉默了。良久,看著窗外汽車已經抵達中央所在地楊家嶺,總司令才道:「你們這些年,能在那樣的艱苦環境之下,取得這麼大的成果,真的很不容易。」
對於總司令的這個評價,楊震也多少有些感慨的道:「是啊,老總。雖然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但我們總歸還是成功了。部隊獲得了發展,根據地的面積擴大了,也鍛煉了我們的軍隊和指揮員。」
聽到楊震的感慨,總司令微微頷首道:「不管你們付出了多少的代價,但取得了最後的勝利,部隊獲得了發展和壯大,就證明了你們當初的決策是成功的。證明一個決策的成功與否的標準是什麼,就是看你能不能獲得發展以及實現自己的目標。」
「去年自從恢復了與你們的聯繫後,主席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關內外的環境不同,中央對東北的工作不要管的過死、過多,要敢於放手讓你們自己去發展。現在看來,還是主席的決策英明啊。」
說到這裡,老總看到車子已經停了下來,便轉過頭對楊震道:「小楊,主席急著聽你們此次會戰以及與美蘇交涉情況的匯報,我看你暫時還是先不要休息了。你們在北滿,涉及到的不僅僅是軍事,還有外交工作,主席很是重視。」
「等晚上的時候,在好好的休息一下。你在中央的生活起居,可是主席親自安排的。為了歡迎你,主席特地將自己院子邊上最好的房子騰了出來。下面來匯報的各大區負責人不少,可是讓主席這麼重視的,你可是第一個。」
「見到主席不要緊張,更不要有什麼拘束。把你的想法的做法,都和主席仔細的說說。就當在你自己的部隊中一樣。放心,我們這些人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既可以當成自己的首長,也可以當成面前在座的都是你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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