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黃勝斌有些感慨的笑了笑道:「去年年底,剛調到東北的時候,讓我去軍區教導隊學習時候,我心裡還不服氣。我二九年參加革命,到現在大大小小也打了十多年的仗。雖說不是什麼黃埔、保定之類的高材生,可也是一步步打出來的。」
「在江西蘇區的時候,也讀過紅軍大學。在延安的時候,也讀過半年的抗大。怎麼到你們這裡還需要學習怎麼打仗?這也太小瞧人了。可真實的情況,到了戰場上才知道。現在我們進行的這種戰爭,和我們之前經歷過的戰爭是兩碼回事。」
「原來和國民黨軍作戰的時候,雖說是火力相差懸殊。但其中差別最大的不過是他們的彈藥比我們充足,德國和比利時造步槍和機槍之類的輕裝備比我們繳獲的雜牌步槍,什麼老套筒、漢陽造一類的槍支要好一些。」
「至於重火力,也就是那麼一回事。都是一些小山野炮和迫擊炮之類的武器,重炮根本就沒有。幾次反圍剿作戰,國民黨軍的炮兵火力和小鬼子的炮兵,在數量上根本就沒有辦法相比。就是技術相比,也差了很多。飛機也就那麼幾架小飛機,轟炸力度和鬼子壓根就無法相提並論。」
「中央軍一個師還有幾門山野炮,滇軍和晉綏軍裝備也不錯。要是碰到那些沒有後台的雜牌軍,一個師有幾門迫擊炮就算重火力了。長征再加上以及到陝北後的東征、西征、反圍剿作戰,除了中央軍和東北軍、晉綏軍的火力還能勉強稱得上強大之外,那些地方雜牌的裝備也沒有比四次反圍剿勝利後,紅軍的裝備好到那裡去。」
「尤其是川軍,火力除了幾支精銳部隊之外,普遍都很差。和一些雜牌部隊作戰,繳獲的槍支膛線都磨光了不說,甚至都沒有地方掏弄子彈去。繳獲之後非但不能使用,還得抽調出人去銷毀。」
「自抗戰以來,咱們又打的幾乎全是伏擊戰和運動戰,很少正面和鬼子的正規師團打陣地戰。面對的絕大多數是鬼子的輕重機槍和擲彈筒、步兵炮一類的武器。就是有山野炮,也不過個把個中隊。至於坦克,很少出動。即便是出動,也不過只是幾輛而已。」
「像現在這樣上來就是天上十幾架、幾十架飛機。下面山野炮、大口徑火炮幾十門,甚至上百門。幾十輛坦克一起上來,成聯隊,甚至成師團攻擊的戰鬥,可是從來沒有打過。要是還是按照關內之前的運動戰和游擊戰的經驗去打,恐怕要吃大虧的。」
「一號說過什麼來著,對這叫做立體作戰。當然,關內外的差別還是很大的。裝備、訓練上的差距,不是短時間可以彌補的。而指揮這種作戰,對指揮員素質要求更高。這些不僅僅是單純靠實戰經驗能夠打出來的。」
「至少這種大兵團立體作戰,我這個打了十多年仗的老兵是指揮不了的。不光我,關內部隊的那些旅團級指揮員,有一個算一個恐怕沒有幾個能打的了的。這就是差距,不學不行啊。一個指揮員,要是連自己手下裝備的火炮的射擊參數心裡都沒有數的話,這仗不打也罷。」
聽到黃勝斌感慨甚至還有些羨慕的語氣,回想起當初在軍區高等學習班那段痛苦的日子,馬鳳岐苦笑不已道:「老黃,你也別感慨了,你要是知道我們當初過的什麼日子,就不會感慨了。我們那個時候天天早上一睜眼,就開始學習。步兵從連排級到團級戰術指揮、步炮協同戰術、炮兵的基礎知識與運用,什麼的統統都要學。」
「下午實兵對抗演練、步炮協同演練。除了這些還要學習步兵戰術運用、基礎的測繪知識、地圖的判斷與修正、野戰工事的修築、防禦與進攻的轉換、軍事通訊學,甚至連怎麼行軍都要學。」
「我這個高小畢業的傢伙還可以,那些因為出身貧寒,沒有多少文化的戰友可就倒了霉了,還要從基礎的識字開始學。不管你是連長、指導員,還是團長、政委,考試不合格就地免職。三次考試不及格,直接撤職。」
「都是大老爺們,誰能丟的起那個臉?大家逼著鴨子上架,就算再不喜歡讀書的人也只能想辦法去學。去年秋季戰役打下整個三江省之前,部隊又整日裡面行軍、作戰,大部分的學習,只能自己想辦法抽出時間去學。要不怎麼辦,就等著撤職吧。」
「一號在這一點上要求很嚴,也制定了一系列的學習要求,甚至很多教材都是他和三號親自撰寫的。無論在忙,戰事再緊也要抽出時間教學和考試。要不是一號和三號,之前也不過是打打游擊、大多數時間也是鑽山溝,雖然當過連長可最多指揮也不過幾十人的我,這點指揮水平恐怕要比你老黃都差遠了。」
「不過雖說累了點,但是可真學到東西了。要是沒有去年秋季戰役之前,在群策山秘密基地那兩個月的持續學習和大規模的對抗演習,以及幾乎是不惜工本的訓練,去年秋季戰役時候我們的軍事素養也不會提高那麼快,戰鬥也不會打的那麼精彩。」
「實際上我們累,一號比我們還累。當初從老黑頂子密營北上的時候,形勢那麼危機,幾乎是天天行軍打仗,可一號還是只要稍有空閒就看書。繳獲的日本陸軍大學的教材,他幾乎都要翻爛了。」
「看著一號無論形勢再緊張,也不忘記忙裡偷閒學習。對,他叫做充電。我們這些做下級的,那裡還敢怠慢和偷懶。考試不及格撤職丟面子是一回事,上級都做出了表率,我們這些人自然而然的也不能太不爭氣。」
黃勝斌聽到馬鳳岐的描述,卻是搖頭不語,對楊震這個年輕的,比自己小了近十歲的一號首長又是多了一些看不透。不過黃勝斌的沉思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便被前來匯報的參謀給打斷了。
接到旅偵察連發來的匯報,馬鳳岐皺了皺眉頭將手中的抄報紙交給了黃勝斌後道:「老黃,這個鈴木貞一很狡猾。對於我們的想法,他早就有準備。其警戒極嚴,我們的偵察部隊根本就無法滲透到他們的後面。雖然其四十聯隊主要兵力駐地查明白了,但是對於其炮兵陣地卻一直無法摸清。」
「我們在下午激戰的時候,雖然一直雪藏了大部分的炮兵,但鈴木貞一併沒有放鬆警惕。小鬼子的炮兵肯定是轉移陣地了。媽的,這個鈴木貞一真他媽的狡猾。老子付出了半個偵察連的代價,還沒有能找到他的炮兵陣地。」
參謀看著馬鳳岐臉上有些陰寒的表情,小心的問:「旅長,偵察部隊始終沒有能查明日軍炮兵動向,我們是不是還按照原定計劃實施?」
聽到參謀的話,馬鳳岐眼睛一瞪道:「幹嘛不?對付不了鬼子炮兵,老子今天就拿鬼子的步兵開刀。給炮兵團長下令,除了留下兩個連的一零五野炮營和一個火箭炮連,作為機動火力壓制日軍反擊炮火之外。其餘的炮兵,給我集中火力向著已經查明的日軍駐地給老子狠狠的打。」
待參謀去傳達命令後,馬鳳岐與黃勝斌從東門內的指揮部,匆匆的趕到雙城東面城牆上,舉起望遠鏡看向日軍陣地。就在兩個人剛剛趕到城牆上面,後面的炮兵已經按照命令開火射擊。
伴隨著獨立二旅炮兵團長通過連接各個炮群電話中的一聲令下,看著前面步兵作戰已經整整憋了大半天的炮兵,將心中壓制的火氣全部宣洩到了炮彈上。將早已經擦的錚亮的炮彈,狠狠的塞進了炮膛之中。一發發炮彈隨著各級指揮員的口令,射向了日軍的陣地。
伴隨著第一發炮彈出膛,整個雙城縣城內外響起了隆隆的炮聲。七五山野炮、一百毫米榴彈炮、一零五野炮、一百二十毫米重迫擊炮,各種炮彈的彈道劃過夜空飛向日軍陣地。尤其以零點六秒的時間差發射的一零七火箭炮彈,後面拖著的長長尾焰更是猶如流星一般劃過夜空。
在這場火力打擊之中,獨立二旅的所有炮兵以及縱隊配屬的炮兵都參投入了進來。甚至就連旅直屬防空連的二十毫米高炮,也將火炮拉到一線陣地後放平了炮身,對射對面的日軍陣地就是一陣狂掃。
而準備火力壓制的預備炮群,則日軍反擊炮火剛剛打響,便以兇猛的火力將日軍的炮兵死死的壓制住。在炮戰開始不久,只裝備了身管火炮的日軍火炮,在射速上以及火力密集度上明顯不是一零七多管火箭炮的對手。其反擊炮火還沒有來得及打出幾發炮彈,就被一零七火箭炮的覆蓋射擊給壓制住。
於此同時部署在前沿各陣地上的炮兵觀測員,在各自選定的觀察點的炮隊鏡面前仔細的觀察著。通過步話機和有線電話,不斷的修正著彈著點,盡最大的努力讓炮彈準確的砸向日軍。而並未撤回,潛伏在日軍陣地前的偵察連,也不斷將日軍最新數據發給炮兵。
部署在城內的幾個炮群,在觀測員的引導之下,將密集的炮彈準確的砸向日軍。而日軍面臨著這突如其來的炮火打擊,被炸的七零八落損失慘重不說,還在短時間之內便陷入了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