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因為想不出辦法而有些急躁的楊震,聽到郭邴勳手指敲出來的好像是一首小曲的聲音,心思不由的一動的抬起頭看著郭邴勳良久才道:「郭兄,敲的這是什麼曲子,蠻好聽的嗎。」
聽到楊震突然問起自己這個,郭邴勳卻是沒有太在意的笑了笑道:「這是四川地方廣為流行的一首傳統小調《採花》,在川中駐軍的時候常聽士兵唱起,我一直很喜歡,所以也就記下來了。每次心思煩亂的時候,聽一遍心情都會好上很多。」
「剛剛見神色有些煩亂,只是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所以感覺有些不便詢問,便不由自主的敲了起來,希望能夠幫你穩定一下情緒。」郭邴勳笑笑道。
對於郭邴勳的話,楊震搖了搖頭道:「我這人對音樂沒有研究,說不好聽得有點五音不全。喜歡到是稱不上,只是感覺到很好聽而已。不過郭兄我想問你一句,你懂不懂電台得事情?尤其電碼?」
聽到楊震問他懂不懂得電台與電碼,腦袋轉的也不慢道那裡去的郭邴勳馬上便隱約猜出楊震的意思。只是他多少還有些不確定的道:「楊兄的意思是?」
楊震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直接來了一個示範動作。楊震提起手銬,輕輕的敲了幾下牆壁。楊震敲的聲音不大,日軍看守即便在走廊中也不會聽得到。不過楊震雖然可以肯定自己敲擊的力度發出的聲音,在走廊中的日軍看守不會聽到,但他也不敢肯定隔壁能不能聽到。
日軍的這棟樓修的極為結實,這年頭又沒有後世那種這邊做點什麼,隔壁什麼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一說。看著厚重的牆體,對於究竟用多少力度即不能引起走廊中的日軍看守注意,又可以讓隔壁聽到,楊震還需要一點點的嘗試。
看到楊震的舉動,郭邴勳眼睛一亮。而隨後隔壁傳來的回應聲,更是讓他驚喜不已,徹底的明白了楊震的意思。郭邴勳有些興奮的道:「我剛入川軍的時候,在通訊處任過一年多的通訊參謀。對這密電碼,雖不能說是專家級別的,但自認也差不太多。」
聽到郭邴勳居然承認自己精通電台業務,楊震不由得有些吃驚的抬頭看了看他。兩天的接觸下來,楊震發現他對參謀業務極為精通。現在又聞知他居然還懂得電訊,楊震多少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眼前這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傢伙,居然是還是全才。這樣的人才擱在那裡都會極為重視,他怎麼會當了俘虜?
看到楊震有些狐疑的目光,郭邴勳有些瞭然的笑道:「我在聖西爾軍校學習的時候,我的意味教官曾經對我說過,作為一個合格的作戰參謀,一定要明白在戰爭中通訊安全與否對戰爭成敗的重要性。」
「現代戰爭,決定雙方勝負的原因很多。但絕對不是單純的兵力與裝備上的因素。通訊聯絡的是否暢通,能否有效的組織部隊,所傳送的命令安全與否也是很關鍵的原因之一。在現代戰爭之中,電台已經取代原來的信鴿、人力通訊成為軍隊,尤其是戰役級別軍隊的主要通訊手段。」
「甚至在不遠的將來,電台通訊還會取代軍號以及旗語這樣的一些戰術通訊手段。所以通訊安全與否可以決定一場戰鬥甚至戰役的成敗。」
「很多軍事行動的失敗,就是因為通訊的過程中的洩密,就像你的通訊密碼被對手破譯,那麼你的整體部署在面對對手的時候便無密可保。這樣就算你在戰鬥中再盡力,但也很難取勝。」
「在他的鼓勵之下,我利用課餘的時間學習了不少的電訊知識。幾年下來,雖不能說大成,但至少收發報,破譯一些簡單的密碼也是不成問題的。因為我學過這些,所以進川軍的時候一直在通訊處,後來因為出川抗戰,才被調到參謀處做作戰參謀,幹起了本行。」
說道這裡,郭邴勳看了楊震一眼,才又道:「至於真正讓我對通訊感興趣的,並下了一番苦心研究的,是我到川軍之後聽到的貴軍的一些傳言。」
「在貴軍所謂的長征過程中,無論中央軍還是各地方派系對貴軍的堵截屢屢失利。尤其在湘江之戰後,貴軍就好像總能夠未卜先知一樣,總是能輕易的避開**得包圍圈。」
「我聽到這些的時候就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問題。貴黨雖說一貫以滲透能力見長,想必在各派系軍隊之中皆有不少你們的人。但消息得知的如此及時準確,單單依靠那些間諜卻是有些不太可能。」
「中央軍倒也罷了,畢竟你們曾經共事多年,早已經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這種相互滲透,不是單單依靠屠殺的手段能夠徹底解決的。就算咱們這位最高當局在怎麼努力,恐怕也無法徹底清除中央軍中的貴黨勢力。想必這中央軍中你們的人應該不少吧?」
「但地方諸派系便不一樣了。我雖是留學歸來,但因家父的原因,投奔的便是地方部隊。雖時間不算長,但我知道很多地方將領都喜歡通過自己親族勢力掌握部隊,很多將領都是相互聯繫的,而軍中各級參謀、副官這樣的要害部門也多是其子侄擔任。」
「你們固然可以滲透基層,但高層卻不見得能滲透進去。須知很多地方實力派對軍隊的掌握程度,甚至要高於中央軍。因為他們知道,有了軍隊便有了他們的一切,沒有了軍隊他們便什麼都不是。」
「所以我認為貴黨、貴軍能如此快的得到情報,最有可能的便是你們破譯了我們的通訊系統。**各部雖然已經普及電台,但通訊手段,尤其是密碼的設置與歐美比還是很落後。很多密碼都淺顯的很,破譯起來並不難。」
「別說我們這些地方上的雜牌,便是中央軍的密碼設置也好不到那裡去。你們背後有蘇聯的大力支援,想必手中在蘇聯受過訓練的這種人才應該不少。」
「有蘇聯人的大力支援,你們破譯起來我們的密碼應該不算困難。另外,我一直在琢磨是不是蘇聯人給你們提供什麼特殊的偵聽設備,才使得你們在這方面的手段如此高超。因為很多時候我們在部署的時候,你們的部隊都處在電台無法架設的行軍狀態,但卻仍然可以準確的預料到我們的詳細部署。這一點我一直無法理解。」
對於郭邴勳後邊的那句背後有蘇聯人大力支援的話,楊震很反感。但楊震知道這些是大多數**應該都是這個想法。都認為在同一個**祖宗之下,都是**,蘇聯**一定會給**不少的支援。
儘管楊震對郭邴勳的這個問題顯得有些不快,但為了不給以後的合作產生隔閡,楊震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把話說的清楚一些。只是該說多少才不算洩密,卻是讓楊震猶豫了一下。
對於自己與這些難友們能否最終脫難,楊震不知道,更沒有把握。現在的他還沒有考慮到那麼多。他現在想的最多的是尋找機會拚死一搏,就算是死也不能成為日軍細菌戰的實驗品。至於最終能否成功,楊震現在還不敢想。畢竟他現在連一個哪怕是大略的計劃都還沒有。
儘管不知道自己這些人能否活著出去,但楊震仍然不想透露太多在後世已經是路人皆知,但在這個年代卻還是絕密的事情。但楊震卻也知道這些事情自己不能不回答。
他知道郭邴勳的這個問題與其是想探聽秘密,還不如說是在想找一切機會解答心中的疑問的同時,也是試探自己會不會對其坦誠的一塊試金石。
要知道現在的自己在被俘之前不過是一個小連長,就算在師部混過,也不過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敵工幹事。這些機密的事情那裡輪得到自己知曉。他從自己這裡根本就不可能瞭解什麼內幕。
若是這些絕密的事情便是自己這個小連長都知曉,那直到現在與**想比也是弱小的不成比例的共軍也早就被消滅了。還何苦打了十年也沒有將人家消滅掉?共軍的保密手段可遠不是頭天下了決定,第二天便滿城皆知的**可以相比的。
儘管對郭邴勳這種有些耍小聰明的試探手段有些反感,但楊震也知道在如今這種惡劣到極點的情況之下,這種謹慎還是必要的。哪怕你之前的一刻還對其欣賞有佳,但該慎重還是要慎重。因為這畢竟關係到幾百人的生死。如果選擇的合作對像互不信任,互相猜忌,那對所有人都將是滅頂之災。
這還沒有將兩軍十年內戰造成的隔閡算在內。楊震曾經親耳聽過自己的通訊員小虎子稱呼郭邴勳為白狗子,而在火車上的時候,楊震也聽到過那些被俘的**士兵私下稱呼自己為**。這種相互之間的不信任,不是短時間可以彌補的,也不一定是惡劣的環境可以改變的。楊震知道,在郭邴勳看來,相互坦誠便是雙方合作的基礎。所以楊震知道這個問題自己必須回答。
楊震略微琢磨了一下才道:「郭兄,你想錯了。我們是在破譯你們密碼上有一些手段,但要說有蘇聯人的支援那就不現實了。與其說我們的人是蘇聯人給培訓出來的,還不如說都是你們**給培訓出來的。」
「我們那裡有不少的人可都是你們**戰俘轉化過來的。他們這些人尤其是出自中央軍的,與你們很多中央軍部隊的報務員都是同學關係,之間都很熟悉。」
「這麼說吧,他們之間甚至熟悉到單單通過發報手法就知道對面的是自己那個同學,在你們那個部隊服役。這樣一來就可以大致摸清楚對面的是你們那支軍隊。我之前的部隊就有幾個報務員是你們**出身。這一點也是我在師部工作的時候瞭解到的。至於有沒有其他的手段,便不是我這個級別可以知曉的了。」
說道這裡,不想就這個問題談下去的楊震道:「郭兄,你精通電台的事情,但我們隔壁的你那個手下他懂不懂得。他要是不懂,我們就算敲上天去,也是聾子聽雷。」
「他一個混江湖的大盜,若說殺人放火的技巧倒是知道不少,但若說電台這種東西,他那裡懂得。不過他雖然不懂,但與他同一間牢房的兩人中卻是有一人是在籐縣一戰被俘的原川軍一二二師的報務員。只是這個報務員的背景有些複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軍統安插到川軍的人。」
說這番話的時候,郭邴勳略微顯得有些猶豫。很明顯,他對軍統的人在不信任的同時,也很反感,更多的還有提防。
聽罷郭邴勳話裡的猶豫,楊震微微一笑,這都什麼時候,還軍統不軍統的。那些事情還是等到能出去以後再說吧。只是楊震剛想勸慰郭邴勳一下,讓他暫時放棄這個成見的時候,他的話卻被牢房門的打開而打斷了。隨著牢房門的被打開,一個渾身上下傷痕纍纍的人被幾名日軍看守推了進來。看著這個新來者,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