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長風破浪會有時
遊戲歷元年月初,重陽之日。古黃歷上寫著:宜嫁娶、祈福、求嗣、出行、出火、拆卸、修造、動土、上梁、開光、進人口、開市、交易、立券、掛匾、安床、入宅、移徙、栽種、伐木、入殮、破土、除服、成服。忌:無。福神正東,大吉大利。
千峰萬山蔥鬱青翠擁簇間,日月潭碧藍無垠的潭水猶如一塊碩大的藍寶石,天水相映間,此處宛如琉璃光明之境。此時,日月潭的輕靈空幽無數劍光的輝映下,蕩然無存。無數人的低語是匯聚成喧天的吵鬧,天地間一時只有無數的嗡嗡聲音迴盪。
日月潭正的明珠島上,一座宏偉壯麗的青色石台傲然聳立。石台正東面會盟台三個大字金光閃耀,劍拔弩張的字體毫無顧忌的展露著自己的霸氣。石台上插著十五面大旗,疾風獵獵抖動。方圓數十丈的石台上光光如也,只有十五家幫會首腦各自帶著三兩個幫會核心,他們或高冠博袍意態嫻雅,或道衣飄逸仙風道骨,或甲冑鮮明威武張揚,或長袖輕舞嬌媚明艷,能成為幫會核心的都有過人之處,三四十人,皆為一時俊傑,此時盛裝以待,自卓現不凡風姿。高飛揚一身白衣,站萬里長風身後,無聊的打量著眾人。雖然眾人也對萬里獨行頗感興趣,但見他一副冷凝表情,也都沒人敢搭茬。
高台之下,無數的劍光閃耀,往日裡御劍青冥的劍光,此刻,只能屈居於高台之下,仰望著高台。上萬精英組成的執法團的威脅下,沒人敢、也沒人能,不遵守秩序。縱然是不把上萬精英放心上,可十五家公會上百萬的玩家劍光所指,無人可逆其鋒。
所以,除去結盟的十五家幫會,無數看熱鬧的玩家也都乖乖的按落劍光,想東海混,沒有人能逃過這個聯盟的影響。由不得他們不服。何況,他們只是看熱鬧,看看心的偶像,並沒有找茬的意思。
萬里長風高踞會盟台之上,遊目四顧的眼眸閃閃放光,看著無數劍光臣服自己的腳下,她不由的暗暗戰慄起來,心裡說不出的激動興奮。榮耀與權力,這一刻,都將為自己所有。自己雄踞琉球,內轄大陸群英,外御海外萬妖的大志向終於邁出了堅實的一步。激盪四溢的熱流身體內翻滾湧動,蒼茫天地間,還有什麼能不屈服我的意志下。這樣的念頭不知怎的,心迴盪不休。
「喂,不是樂傻了吧,看著那麼傻蛋仰望著你,心裡美的冒泡了吧!凡有所相,皆是虛妄。」高飛揚揶揄的聲音打碎了萬里長風的暢想。雖然只是私聊,萬里長風還是由心底升起一股不悅,哼了一聲,並不答話。高飛揚看眼裡,輕輕一歎,任誰都知道她此際的志得意滿,自己不過想潑點涼水,讓她冷靜下,既然不領情,就算了。此時此景,還能冷靜如常,那才是變態呢。一旁看著萬里長風眼不停閃耀的炙熱的精光,他就知道不太妙。權力這種東西,沉溺其,就難以自拔了。但他又能如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志,都有選擇自己的道路的權利。
「長風,佳時以至,我們開始吧……」似乎看出萬里長風的不愉,黃色團龍長袍的疏朗男子似笑非笑的瞄了一眼高飛揚,一旁溫聲提醒道。此人正是十五家聯盟神皇會的首席核心,軒轅。神皇會會眾十萬,會是高手如雲,軒轅身為會長,等級高達53級,手玉景黃庭劍,萬里長風回島之際,號稱是所向無敵。騎鯨會提出的聯盟建議所以能通過,也多源於此人大力推動的結果。所有人事先都預料聯盟盟主終必然是他。
萬里長風異軍突起,讓聯盟形式一下子變得不明朗起來。也許是出於戰略考慮,也許迷惑於萬里長風絕世風姿,軒轅卻主動跑來聯繫萬里長風,願意讓出盟主的位置。有了這樣的合作前提,雙方一拍即合。有了神皇會鼎力支持,加上萬里長風展現出的實力與人氣,聯盟之事水到渠成。原本的十家幫會,又添加了紫雲閣、萬花宮、豪氣堂、富貴山莊、燕雲會五家與長風會較好的幫會,形成一個東海規模實力都龐大的聯盟。結盟之順利,過程之簡單,是所有人之前都無法預料到的。
高台上的眾位幫會核心們聞言都是一靜,其他幫會的首席核心都來到萬里長風身後站成一派,滿臉肅然的目視前方。高台下漂浮的無數劍光讓每個人都情難自禁,不管之前心裡有什麼想法,站這裡,目睹這樣的盛況,想到自己等人即將開創出東海的篇章,無不是滿懷激動。
所有核心都幫會頻道都同時發佈一條命令,所有人噤聲。離高台近處的明澈的如鏡的潭水上立時一片寧靜。剎那間的肅靜,讓後方看熱鬧的人群的哄鬧聲不由一滯,受到前方肅穆氣氛的感染,所有的喧囂聲慢慢消失。
此時,旭日方升,溫和明艷的金光穿過高台,灑日月潭上,碧藍的湖面上億萬道金光合著無數玩家的顏色各異的璀璨劍光,場面壯觀輝煌,無聲的肅穆讓如此場景有了說不出的神聖莊嚴。
「兄弟姐妹們,今日,是我們的見證歷史創造歷史的時刻,長風會、神皇閣、天龍會、烈焰幫、血劍堂、海王殿、逍遙劍會、流風門、紫楓樓、無情閣、紫雲閣、萬花宮、豪氣堂、富貴山莊、燕雲會,十五家幫會,此時,百萬玩家的見證下,東昇紅日照耀下,日月潭千里秀水萬峰環抱下,天地人神此刻共鑒,吾等結成永世之盟,生死不渝,永不背棄。」
萬里長風話音方落,十四家幫會首席核心都隨之一起念道「天地人神此刻共鑒,吾等結成永世之盟,生死不渝,永不背棄。」說到後兩句時,已經有無數幫眾的聲音共同高聲誦道:「生死不渝、永不背棄。生死不渝,永不背棄。生死不渝,永不背棄。」狂熱的氣氛讓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繼續放聲高喊著,過百萬人氣發丹田齊聲高誦,無數人的聲音混合成一道渾厚高昂宛如山呼海嘯的聲浪,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天地之間,只有一個聲音轟蕩激鳴。
人其,從五臟腑到骨骼血脈到每一個毫髮,都不由隨著這聲音而震盪起來,這貫徹天地的聲音所有人都激動不已,此刻,他們的心通過聲音的共同震盪,打破了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冷漠傷害,此刻他們被緊密的聯結一起。萬眾一心的感覺讓很多人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淚,不管以後如何,這一刻感動將永遠銘記他們的記憶。
感受到那股宏偉無可抗拒的偉力後,高台之上,萬里長風、軒轅等人都是面色通紅,為這狂熱的氣氛所感染。不管各自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此時此刻,他們都為自己能目睹如此的盛況感到激動和驕傲。沒有任何基礎的聯盟,通過這個聲音,心理上承認了聯盟的存。
一旁的高飛揚臉色木然,對聯盟無視的他,那股宏大聲浪的浩浩無際的力量迎面衝擊下,就覺得自己宛如怒海的一隻孤舟,隨時都有傾覆其的危險。以他的堅強意志,面對上數百萬人共同的意志時,縱然只是被波及,也感到了吃不消。
東海盟由於還草創階段,並沒有聯盟令牌,屬於山寨聯盟。職權一時還不分明,會盟完成後,只簡單的宣佈了由萬里長風任盟主,軒轅等幫會第一核心皆為副盟主。把聯盟定名為東海盟。會盟終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圓滿順利的結束。
「咦……」看著下面星散而去的玩家們,萬里長風募然醒覺高台上少了高飛揚的身影。「萬里兄不知道有什麼急事,先走了。長風你是不是先去找找,呵呵……」軒轅淡然微笑道。「啊、沒事,不用管他。我們先去桃花源慶祝好了!」沒料到軒轅如此敏銳,有些猝不及防的萬里長風有了被人看穿心思的尷尬,隨口應道。於情於理,萬里長風都沒有拋下一眾聯盟首腦,去找高飛揚的道理。想著他不知道發什麼神經,萬里長風不知道怎的,心隱隱泛出一絲不安。
一旁的青絲不著痕跡的對軒轅笑了笑,口猶豫的問道:「長風,要不先去找找萬里兄,他別不是有什麼要緊事吧!這裡,我先代你陪陪諸位貴客……」為青絲如此一說,萬里長風去掉後的一絲遲疑,是定下心思,怎麼也是聯盟的事重要。「那怎麼行,今天是辦正事,咱們走……」青絲微微一笑,「也對,大事為重,萬里兄一身絕世神功,縱有什麼事,料想也難不住的他的。
桃花源的桃花閣,杯盞交錯之際,萬里長風總有些神思不屬。聊天頻道喊了幾遍,甚至發了封飛劍傳書,也沒任何回音。想到會盟時,他望向自己的奇怪眼神,難不成他是看不的女子比他強?越想越氣的萬里長風酒到乾杯,看向所有人的笑容也愈發的燦爛起來,終於喝了個酩酊大醉。
高飛揚獨自一處沙灘上慢慢的散著步,默默感受著腳下潮濕的細密的沙粒,聽著海浪起伏的濤聲,放鬆的呼吸著清海風微鹹的空氣,不時回頭望著為海浪沖洗掉的腳印,黯然的想著,也許,是離開的時候了。對於集體,他從來都是抗拒的。一兩人可以是默契無雙的知己,三四人可以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五人可以是推心置腹的至交,七八人可以是志趣相投的好友。
十個人往上,還會默契團結如一人,高飛揚的觀念,絕不可能。別提那句,人一上百,形形色色。聯盟,上百萬的基數,會衍生出多少的詭詐人心、人情翻覆。尤其是作為萬里長風的親密戰友,會有多少的利益糾葛,多少的明槍暗箭。
高飛揚本質裡是個簡單的人,他不喜歡複雜的事。一呼百應固然威風,權利總是相伴著義務。想到自己為一群人位置,整天弄一些烏七八糟的破事,他就渾身發冷。一個人陷入了這樣萬眾環侍的狀態,沒有冷靜的置身事外的心態是不行的。至少,對於高飛揚而言,是不行的。
人的精力和感情都是有限的,把天下放心上的人,已經沒有地方放置其他了。萬里長風既然做出了抉擇,那她就必須承擔其後果。高飛揚不知道自己愛不愛萬里長風,不可否認,萬里長風的選擇讓他心情失落。雖然對此早有預料,但當這一天來臨之際,高飛揚還是無法瀟灑。想到荒島上面對面的無聊日子,想到萬里長風明媚的笑容,想到把她抱懷時她輕輕的戰慄,想到她堅強外表下柔弱的心,高飛揚唯有一聲長歎。
是權欲的苦海沉淪,還是其淬煉的愈加純澈,他幫不上忙。只會越幫越忙。此刻的遠離,是給大家重來的:離別,是為了相聚。高飛揚苦笑一聲,自己套句老話講,本質上還是很藝的。
沙灘上隨意撿起一個貝殼,高飛揚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一副研究什麼國寶古董架勢。後高飛揚甚至拿嘴裡咬了咬。萬里長風一旁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味道怎麼樣?」
高飛揚抬起頭,微微笑道:「聯盟才成立,就這麼有效率。厲害啊。呵呵……」揚起手的貝殼道:「我家住北方,我從未現實見過大海,也沒可能撿過貝殼。但遊戲,我撿過很多,或是因為任務,或是送人,或是閒著無聊,那些貝殼或鮮艷美麗,或造型別緻古怪。而今天,我手這顆平凡的貝殼,突然給了我異樣的感覺。我看著它淺灰色貝殼上的褐色心狀條紋,放耳邊聽海風通過它時的輕嘯,觸摸它堅硬細滑的質地,嗅著它獨特的海腥味,甚至用牙齒與舌頭去品嚐它的帶著海水的苦澀味道,它真實存於我的每個感官,閉上眼睛,我的腦海能清晰勾勒出它的模樣和特質。」
萬里長風靜靜的聽著,她第一次高飛揚的臉上見到如此溫和純淨的表情,他深邃如淵的眼神第一次顯露出一絲惘然。沉默了半響,她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想說什麼呢?」
「初,我有一顆對世界開放而柔軟的心,然而,終於有一天,我要為自己裹上堅硬的盔甲,抵禦所有、所有可能傷害我的力量。一如這顆貝殼……」高飛揚平靜的說著,「現,這顆貝殼送給你,希望它的堅強能保護你,它的柔弱能感動你。」
「要說再見了麼?我想知道為什麼?」萬里長風明澈的眼神低低的垂下,呢喃著道。「厭倦了,所以離開。」高飛揚說著突然用力抱緊萬里長風,「走之前,吃點豆腐先……」萬里長風默然無語。良久才澀澀的說道:「你抱夠了沒有,難道想被豆腐撐死不成!」
「哈哈,這才是你的台詞。」高飛揚大笑,雙翼一展,瞬息化光遠去。
青絲不知道何時出現,拉著萬里長風的手柔聲道:「長風,百萬玩家,系身與你,你務必要振作!長風破浪,正當其時!」
東海盟成立之日,萬里獨行告別了陪伴數月的萬里長風。這件事宛如大浪激起的一個泡沫,轉眼消失茫茫大海。
天地仙俠錄記:遊戲歷元年月初,琉球十五家幫會以萬里長風為盟主,共結東海盟。成為遊戲第五家人數超過百萬的超級聯盟。是時,與會百萬眾,高喝生死不渝、永不背棄之盟約。其聲橫貫琉球諸島,聞者色變。氣勢之盛,一時傳為美談。由此,東海入聯盟之手,東海之勢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