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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風的設想實在膽大到了極點,頓時讓朱佑樘的思緒開朗起來——/——/——記住哦!
這個李若凡確實是個很有用的棋子,她的父兄盡皆為瓦刺汗所殺,而此時,賽刊王剛死,至少在賽刊王的部族之中多有對汗庭心懷不滿,也會有不少懷念賽刊王之人,將李若凡送回去,只要李若凡肯振臂一呼,那瓦刺汗想要吞併掉賽刊王所部只怕就不太容易了。若是李若凡能夠成功繼承其父的遺產,那在瓦刺內部必將分裂。李若凡是絕無可能與瓦刺汗媾和的,必定率領自己的族人與瓦刺汗庭決裂,並且伺機報復。
可是話說回來,一個女人隻身回到自己的部族取得大權,甚至直面瓦刺汗庭,這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
對朱佑樘來說,柳乘風的意圖確實是直接干涉瓦刺內部事務的一個很好契機,可是真要去做,卻又是另一回事。
他揚了揚眉,慢悠悠地道:「此計可行嗎?」
這句話當然是問柳乘風的,而柳乘風既然提出了這個計劃,當然會有自己的想法,他毫不猶豫地道:「陛下,微臣以為可以。」
朱佑樘的眼中帶著一絲狐疑,繼續慢悠悠地道:「你說下去。」
柳乘風正色道:「微臣之所以有把握,有兩個考量,其一:這個李若凡很有心機,允文允武,雖為女子,卻能做到臨危不懼。」
柳乘風說到這裡的時候,劉健頜首點頭。補充道:「老臣以為,此人心機之深,冠絕天下,比起男人更加細膩幾分。柳僉事說的沒有錯,老臣附議。」
柳乘風繼續道:「這其二,便是瓦刺汗擅殺部族首領,在瓦刺各部之間定會引起相當程度的不滿。畢竟今日汗庭可以擅殺賽刊王,明日說不准就可以滅了其他人的全族,兔死狐悲之下。各部豈會輕易束手就縛?只要李若凡出現,勢必會讓各部對其或多或少有所支持。而賽罕王新死,且又是含冤而死。本部之中定會有不少人滋生不服之心,李若凡的出現也能激起這些不願服從者的憤怒,當年楚懷王受邀入秦,也如這賽刊王一般,最後被囚禁殺死,便是大秦定鼎天下之後,太史公仍謂之人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也——記住哦!這楚國若是在戰場之上名正言順為秦軍擊敗,楚人或許還不會滋生太多怨恨,偏偏這秦國用的是下三濫的手段,這和賽刊王被殺也是同樣的道理。所以微臣斷言,李若凡若是出現,勢必會在瓦刺內部掀起驚濤駭浪。」
「所以微臣以為,只要我大明將李若凡送回到大漠,同時派出使節以弔念賽刊王的名義沿途護送。隨這李若凡一同抵達賽刊王所部,幫助李若凡收攏其父舊部,再與瓦刺各部聯絡,至此之後,瓦刺必定土崩瓦解。」
朱佑樘頓時深吸一口氣,一拍案牘:「朕聽卿言。也是以為除了這個法子,朝廷再無計可施,照你這麼說,此事也有幾分把握,你說的不錯,朕亦有此意,不過……」朱佑樘皺眉,慢悠悠地道:「何人可以陪同李若凡出使?」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問題的最大關鍵在於,誰能擔當這個重任,這個使節絕不可能只是前去弔念這麼簡單,而是協助李若凡,控制住本部的局勢,甚至需要挑撥離間,在瓦刺內部造成分裂。此人首先需要有一個不錯的體魄,至少能承受得住出關的顛簸同時還能保證擁有絕佳的體力。此人還需要有足夠的勇氣,因為此去,確實是凶多吉少。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必須擁有隨機應變的能力,一旦進入了漠北,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每時每刻都處在極度的危險之中,若是沒有過人的膽識和智慧,絕不可能應對如此複雜的情況。
這事兒若是做成了,瓦刺在數十年之內都不可能對大明朝產生任何威脅,於國於民都有極大的好處,可要是不成,大明就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出使陪同李若凡之人是個關鍵,朱佑樘輸不起,大明朝也輸不起。
劉吉瞇著眼,此時肚子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此次出關,定是凶多吉少,朝廷裡的袞袞諸公,擔當有餘而膽識、精力卻是不足。這也是皇上猶豫不定的原因,可是有一個人,卻是最合適的人選。
想到這裡,劉吉的眼角瞥了柳乘風一眼,這個人,柳乘風最為合適,更重要的是,若是他能一去不回,這就再好不過了。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劉吉當然不能錯過,劉吉正色道:「陛下,微臣有個人選,還請陛下定奪。此事事關重大,不容疏忽,非要有個有膽有識之人出使不可,微臣以為,指揮使僉事柳乘風最為合適……」
謝遷這時候忍不住了,柳乘風的計劃確實很好,可是劉吉未免也太無恥了一些,此去是九死一生,這傢伙居然把柳乘風往火坑裡推,固然謝遷對柳乘風不喜歡,可是這時候還是不免為他爭辯幾句:「哼,柳乘風是指揮使僉事,職責重大,豈可輕易離京?」
劉吉冷笑道:「職責再重大,比得過瓦刺的威脅嗎?若是此事沒有做成,你可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謝遷據理力爭,出言相譏:「劉學士既然如此關係家國大事,為何不主動請纓?」
劉吉臉皮厚得很,淡然道:「老夫年邁,雖有心,奈何力不足矣。」
一直沒有吭聲的李東陽突然淡淡地道:「劉大學士以不惑之年起復入閣,一向健朗,何來有心無力?」
這李東陽也是夠狠的,也可見劉吉和這些人的矛盾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一句話諷刺的意味十足,就差直接罵劉吉這老不死的傢伙尸位素餐了。
劉吉眼中掠過一絲怒色,終究還是忍住了,舔舔嘴,呵呵一笑不再發言,其實他心裡清楚,人家這是對人不對事,這些人早就瞧自己不滿了,藉著這個機會找自己麻煩而已,劉棉花什麼場面沒見過,豈會上他們的當?
朱佑樘見閣臣們相互攻訐,臉色越來越不好,本來就在為這事兒心煩意亂,此時臉色已經拉了下來。不過在本心上,朱佑樘還是很認同劉吉的話的,這劉吉說的也沒有錯,最適合的人選就是柳乘風,不過此行實在太過凶險,而朱佑樘素來倚重柳乘風,心裡也不認可劉吉的推舉。
不過這內閣大臣們爭吵不休,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大家喜歡拌嘴,只是這時候,誰也提不出更好的人選來。
柳乘風坐在椅上,他和別人不同,別人都是欠身坐下,在這君前顯得很是謹慎。可是柳乘風卻是大剌剌的,其實他原本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砸自己的腳,這個主意是他提出的,他當然更加清楚這裡頭的危險,不過此時,他所考慮的卻是另一件事。
那個李若凡實在太狡猾了,換了其他人,或許早已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若是派出的人選一個不好,朝廷極有可能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不是大明朝利用李若凡,最後就算是成功為李若凡穩固了地位,反倒是被這李若凡利用。
而最熟知李若凡心性之人也唯有自己,其實劉吉說的沒有錯,自己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只是……去還是不去?
柳乘風自認自己不是什麼高尚的人,他也有私心,會畏懼死亡,不願意去承擔太多的責任,可是當他搖頭的時候,心裡卻不由緊了一下。
他清楚記得,那一份錦衣衛內部遞上來的奏報,瓦刺人奇襲平遠堡,殺人盈野,一夜之間,屠戮數千軍民,血流成河,令人髮指。
柳乘風幾乎可以想到一個畫面,那如野獸一般喋喋的獰笑,那慘呼,那黑夜濃霧之下掩藏的哀鳴。
去……還是不去?
必須一勞永逸解決這個問題,否則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
自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柳乘風回頭去看,自己一路爬上來,何來良心之說,有的只是爾虞爾詐,只是相互利用。甚至在他的人生信條之中,所謂良心不過是偶爾心血來潮時的施捨而已。
他太不高尚了,甚至在許多人眼裡,他比毒蛇更加陰毒,可是現在,他居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來到這裡……我已經死過了一次,我曾落魄過,也曾有過良心,現在,我何不如去做一件事,做一件真正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這個念頭掠過,竟是讓他有了一股子衝動。
「陛下……」柳乘風咬咬牙,隨即站了起來:「我去,朝野內外,除了微臣之外,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微臣深受國恩無以為報,願肝腦塗地,為陛下排憂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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