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朱佑樘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不由頓了頓,慢悠悠的道:「只是現在是非常之時,朕給你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他這麼一說。
讓蕭敬和牟斌各自鬆了口氣,可是二人的心卻沒有放下,陛下的意思很明白,只是一個機會,若是不能將功折罪,陛下只怕還是要繼續追究。
蕭敬的眼眸中掠過了奇特的光澤,陛下的意思,這是要深究到底,將這下毒之人揪出來了。
其實不用想,宮裡也肯定會這麼做,畢竟留著這麼大的隱患,換做是誰也不會放心。
他的臉上,面無表情,可是心裡頭卻似乎在想著另外一樁事。
朱佑樘繼續道:「這個案子,就讓柳愛卿來查就好了,你們二人配合著他便是。之所以讓柳愛卿來查,其一是柳愛卿對緝拿亂黨的事頗為擅長,這其二嘛,他是錦衣衛僉事,又是朕半個女婿,出入宮禁也方便,你們暫時與他商量著來辦吧。」
「蕭敬。」
蕭敬忙道:「奴婢在。」
「內宮裡頭,那些個皇親國戚,今夜要在這裡暫住,你招呼著吧,一起就在殿中過夜,多準備一些被子,夜裡寒地很,也多放些碳盆,挑幾個人,隨時伺候著,所有所需,盡力去為他們準備。」
「奴婢遵旨。」
蕭敬應下來。
這麼多皇親國戚在內宮,可是讓他們去臥房睡是不成的。宮裡雖然房屋有千棟,可是奴婢們住的地方是奴婢們住的地方,他們也絕不可能屈就,貴人們住的地方也不可能騰出來,所以只能讓他們今個兒擠在殿裡隨意應付一下。
朱佑樘繼續道:「牟斌。」
牟斌道:「微臣在。」
朱佑樘道:「京衛這邊要加強守衛,三班改為兩班吧,所有出入口。都需要加派人手,不得再出任何差錯。」
牟斌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長歎了口氣,心裡仍然記掛著張皇后。揮揮手,道:「至於其他的事,柳乘風。你去和他們商量著辦。」
坐在一旁一直紋絲不動的柳乘風應下,道:「微臣遵旨。」
這一次,朱佑樘將棒子剛剛掄起來,卻又輕輕放下,不過誰都知道,宮裡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下一次想讓陛下不追究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皇后娘娘差點兒被毒殺,也好在柳乘風和那胡太醫聯手將皇后娘娘救下,否則蕭敬和牟斌二人肯定別想有好日子過。
朱佑樘已是拂袖而去。
留下這三個互有恩怨的人大眼瞪小眼。
柳乘風和牟斌是老熟識,關係也好。所以牟斌也沒什麼避諱,率先道:「乘風,今個兒老夫就供你驅策了。」
柳乘風也是苦笑,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總是會落到他的頭上,其實怪只怪他平時做事太賣力。屢次三番破了幾樁大案,此時早已給了朱佑樘很深刻的印象,人家第一個自然想的就是你。
這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壓力。
畢竟人不是萬能的,這麼個案子,時間緊迫之下。該從何處下手都沒有頭緒,叫自己如何查?
柳乘風只能苦笑,對牟斌道:「陛下抬愛,大人是叫咱們商量,至於什麼驅策的話就不要提了。大人以為,該從哪裡著手才好?」
柳乘風和牟斌自顧自的說話,倒是把蕭敬撇到了一邊,蕭敬討了個沒趣,索性乾笑一聲,借口說先把皇親國戚們安頓一下告辭走了。
牟斌看著蕭敬的背影消失,朝柳乘風努努嘴,壓低聲音道:「如何下手老夫也沒什麼頭緒,不過得提醒一下你,要小心這蕭敬。」
「嗯?蕭公公?」
柳乘風的目光瞬時變得狐疑起來,看著牟斌。
牟斌道:「方纔蕭公公隨我進來時,他的手指頭一直在顫抖,我常常聽宮裡人說,蕭公公只有在緊張時才如此,可是蕭公公為何緊張?」
他這麼一說,柳乘風倒也有了印象,當時還以為蕭敬只是老邁,誰知竟有這個內情,他不由道:「哦?蕭公公緊張什麼?」
牟斌道:「按理說,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心裡有些忐忑也是應當的,可是以蕭公公的身份,絕不可能緊張。除非……」
柳乘風也不禁肅然起來,沉吟了片刻,道:「大人,這事兒我知道了,不過……」
牟斌自然知道柳乘風要說什麼,他微微一笑,打了個哈哈:「這事兒老夫當然知道,若不是與你沒什麼顧忌,這種話老夫能對你說,放心便是,今個兒從我口裡說出來,進了你的耳裡,再不會有第三人知道了。」
柳乘風呵呵一笑,不由道:「怎麼,大人進了親軍衙門,比之從前說話都不一樣了。」
牟斌此時確實是換了一副模樣,從前的牟斌,喜怒不形於色,深沉無比,而現在,人不但胖了一些,這臉上也多了幾分歡笑。
說起來,牟斌確實不適合做一個酷吏。
自己呢?
柳乘風心裡冒出個念頭,莫非自己適合做來俊臣那樣的酷吏?好像是的……
不過牟斌提到了蕭敬,也讓柳乘風不禁有些警惕了,蕭敬莫非與這砒霜案有關?要知道,這種大案子比之歷史上的紅丸案都只大不小,蕭敬怎麼會和這種事有關?以他的身份,難道會愚蠢到捲入毒殺皇后的事中去?
不可能……
柳乘風有這個預感,可是又覺得,眼下在這深宮之中,任何人都有嫌疑。所以此時也不能隨意揣摩,所以索性搖搖頭,對牟斌道:「既然有人要毒害娘娘,那麼就只能從下毒的酒水中著手了,這些酒水觸碰過,都要好好的查一查,大人能否能把那些靠近過酒水的人全部請來問話,且看看有沒有眉目。」
牟斌頜首點頭,道:「也只能如此。」
牟斌隨即便走了,只留下一個柳乘風孤零零的在這裡,不過在這裡他可不敢隨意走動,這可是內宮,今個兒又是特殊情況,不知有多少太監在邊上盯著呢,若是走錯了什麼地方,那可就玩完了。
柳乘風還是從殿中出去,看到天色已黯淡,一輪新月露出了芽兒,淡淡的月光灑落下來,將柳乘風的五官照的有些模糊,在這簷下,有個太監一直在這裡候著,柳乘風喚了他來,道:「你可知道,女眷們都在哪裡歇息?」
太監知曉柳乘風近來在宮裡頗有些地位,陛下和娘娘都肯聽他的話,自然不敢怠慢,乖巧的道:「公爺,都分送去各殿安歇了,還有不少,也在坤寧宮裡安頓。」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龍亭公主和我的夫人呢?」
太監遲疑了一下,道:「龍亭公主和公爺夫人就在坤寧宮的淑敏閣。」
柳乘風笑了笑:「那麼勞煩帶路。」
「啊……」太監驚訝的叫了一聲,隨即道:「公爺,那兒可是……」
柳乘風道:「這都是我的夫人,我去探望一下,難道也不成?」
這太監一想,似乎也覺得頗有道理,心裡暗想自個兒當真糊塗,這位公爺可是駙馬,他要做什麼,自個兒又攔什麼。連忙道:「公爺隨雜家來。」
他去拿了一柄燈籠來在前照路,引著柳乘風過了一條幽靜,前方便有一座幽深的閣樓,隱在竹林之中,頗為雅致。
柳乘風莞爾一笑,心裡不禁想,住在這兒似也不錯,他叫太監在外頭候著,反正現在排查的事兒暫時可以交給親軍那邊去做,先把接觸到酒水的所有人等都擬出一個名單來,趁著這個空,過來探望一下,今天夜裡,還有的他的忙的,不看看自己的夫人,實在有些不太放心。
閣樓裡,隱隱傳出說話聲,裡頭的人肯定還沒有睡,柳乘風在外頭猛地咳嗽一聲。
裡頭的人聽了,停止了說話,陷入了沉默,想必是溫晨曦和朱月洛不習慣住在陌生的地方,一有風吹草動,不免有些心驚。
「是誰?」
柳乘風本想促狹捉弄一下,又想到白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二女肯定受了驚嚇,這時候還是穩妥一些的好,便道:「我是柳乘風。」
他這麼一說,便聽到裡頭窸窣的腳步,隨即門兒輕輕打開,卻是朱月洛趿鞋來開門,朱月洛現在穿著一件小衣,顯得身材很是婀娜,門一開,風兒輕輕灌進去,衣襟搖曳,長髮飄飄,在這月色下顯得很是動人。
見到柳乘風,她的目光不由一亮,略帶幾分驚喜的道:「原以為夫君出宮去了,怎麼……」
她這樣想也有道理,畢竟宮裡夜間是不留宿外人的,只是不曾想到為了盤查,陛下居然破例。
柳乘風朝她溫柔一笑,摸摸她頭上略帶蓬鬆的長髮,道:「進去再說,怎麼,白日是不是受了驚嚇,還有,酒水你和晨曦喝了很多嗎?太醫們調製的解毒藥水可曾吃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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