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在柳乘風面前不敢放肆,聽柳乘風問他,老老實實答道:「侯爺,奴婢奉殿下的命令,出去採買些東西。」
採買東西……
這東宮什麼沒有,就算是採買,那也不必劉瑾這樣的太監去,柳乘風嚴重掠過一絲狐疑,可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頜首點頭,便進了東宮。
朱厚照得知柳乘風來了,也是喜出望外,親自出來迎接,對柳乘風關切的道:「本宮剛剛聽說柳師傅今日被父皇責罵了一頓,柳師傅膽子真大,在金殿上也頂撞父皇。」
柳乘風卻是臉色一板,道:「殿下,閒話就不說了,為師有緊要的事和你說。」
朱厚照聽到緊要二字,頓時來了興致,他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自然巴不得什麼事都越緊要越好,左右看了一眼,道:「這裡人多眼雜,走,咱們尋個僻靜處說去。」
這傢伙……居然也懂得保密了。
柳乘風不禁啞然失笑,方才好不容易繃緊了的臉做出來的嚴肅樣子,此時不禁有些鬆弛。
隨朱厚照一起到了東宮的一處院子,在涼亭處坐下,朱厚照揮退隨侍的幾個太監,隨即道:「柳師傅,到底什麼事,還要勞你親自跑來關照。」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其實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卻也是不小。」說罷將朱佑樘的計劃說出來,朱厚照聽的很認真,不由驚呼道:「原來如此,這麼說父皇在殿中對你發怒,原來竟是逢場作戲,倒是嚇本宮一跳,咦,這麼說柳師傅準備要隨商隊去宣府……」朱厚照的眼眸不禁放出光來,道:「本宮其實也很想去宣府,哎,只是父皇一定不會准許。」
柳乘風道:「太子就算現在去宣府,又能有什麼作為,日子還長著呢,今日為師來尋你,便是要交代一下干係重大的事,這一次出發,我會安排一批學生軍補充扮成護衛隨行,可是學生軍現在也是萬眾矚目,不少人在看著呢,所以打算讓一些護衛,暫時穿了學生軍的號衣操練,只不過要掩人耳目,殿下這邊一定不能露出馬腳,往後太子仍舊要每日去商行督促操練,無論對誰,也不能說起此事。」
朱厚照聽了,不禁大失所望,道:「本宮還以為柳師傅真有什麼干係重大的事要交代呢,原來只是這個。」
柳乘風不禁笑了,拍拍朱厚照的肩,道:「這本就事關重大,若是你這邊露出了馬腳,為師在宣府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朱厚照道:「柳師傅自管去,這裡的事,本宮一定想辦法遮掩。」
柳乘風頜首點頭,還想說什麼,朱厚照倒是率先道:「柳師傅,本宮其實有一件事心裡放不下。」
柳乘風道:「太子殿下但說無妨。」
靠著亭子是一片池塘,一汪池水在秋風下波光粼粼,朱厚照居然也有惆悵的時候,看著這池水出了一會兒神,道:「母后那邊,想將本宮的姐姐下嫁給英國公的世子,本來呢,皇家擇婿,是盡量嫁去寒門的……」
柳乘風當然知道大明朝的制度,為了防止外戚干權,大明朝的駙馬幾乎都出自寒門,一方面,是勳貴之家官家子弟都不願做駙馬,畢竟駙馬這東西是不能做官的,管制很嚴格,但凡有出身的人,誰肯去做?
另一方面,宮裡也有自己的考量,畢竟皇室與某家結了親,難免會讓滋生出外戚出來。
不過弘治朝的駙馬卻是不太一樣,誰都知道,朱佑樘只有一女,不像其他的皇帝一樣,動輒就有數十上百,兒女這東西其實和古玩之類的差不多,越少就越金貴,越少越值錢,更何況當今皇上獨寵張皇后,張皇后嘛舔犢之情重一些,誰做了這駙馬,這身份只怕非同一般。以至於那些不太動心的官家子弟和勳貴世子們也不由怦然心動。
祖制是祖制,以往歷代先帝們恪守祖制,不是他們如何守規矩,只是因為人家女兒多,嫁出去也沒什麼心疼的。可是這弘治朝就不太一樣了,一旦成了駙馬,至少這宮中的信賴,不會比壽寧侯這一對兄弟少,所以打主意的也大有人在。而張皇后與他們的心思也是一拍即合,畢竟是怕女兒嫁出去吃苦,也想尋個門當戶對的佳婿,因此更屬意各家的世子都一些。
而這英國公則是靖難之役起家的,乃是靖難時有名的名將張輔之後,世襲罔替到現在,已是第二代了,其家世自然顯赫無比,也只比那些藩王們要差了一些。
朱厚照說張皇后屬意英國公世子,這世子柳乘風也認得,其實叫世孫差不多,當代的英國公叫張懋,如今已經年屆六十高壽,其子張銳早亡,只留下這麼個兒子張倫,這張倫自然成了法定的英國公府世孫因為自小沒有父親,祖父對他又是百般依順,這傢伙也著實不是什麼好東西,比如那煙花胡同,張倫就是那兒的常客。
朱厚照的擔心也是這個他這太子的名頭不太好,可是那張倫的名頭也好不到哪兒去,偏偏這位張世孫雖然愛胡鬧,卻很會討巧賣乖,至少許多話傳到張皇后耳朵裡,和朱厚照的不太一樣。
再加上一干命婦為他吹噓,這張皇后便屬意了這張倫。
朱厚照就這麼一個姐姐,姐弟情深,眼見如此,偏偏無可奈何,在張皇后眼裡,他就是個孩子,朱厚照去說那張倫的壞話,反倒讓張皇后覺得自家的孩子有那麼點點小小的嫉妒,也只是一笑而過,並不會真把朱厚照的話當一回事。
朱厚照便急了,偏偏又不知如何下手,這時自然少不得來找柳乘風問計。
柳乘風認真聽了,隨即莞爾一笑,道:「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的,反正宮中也沒這麼快定奪,咱們呢,可以先等一等,且看看再說。」
朱厚照見他漫不經心,不禁怒了,道:「虧得阿姐對你這麼好,你卻這般置之不理,那張倫是什麼人柳師傅想必也有耳聞,若是我這姐姐嫁了他,不知會出多少是非來。」
柳乘風啞然失笑,道:「殿下,說話要講良心,公主什麼時候對我好了?」
朱厚照睜大眼睛道:「你竟不知?當日你去北通州的時候,阿姐聽說那北通州是龍潭虎穴,很是擔心,還教我去為師父求平安符呢。」
柳乘風頓時腦子亂了,這什麼跟什麼,求平安符……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是了,北通州……,當時去北通州的時候,確實是生死未卜,可是這件事他是當真不知道。只是這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痛了,那公主平時見了自己都是凶巴巴的,為自己求平安符做什麼?
柳乘風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良久,才道:「咳咳……,殿下,我又沒說不幫這個忙,只是這事兒需從長計議,總不能教我現在入宮去,對著張皇后編排那張倫吧,宮裡這麼多口,都在說英國公世孫的好話,為師就算去,娘娘也未必肯聽,反正現在娘娘也只是屬意張倫而已,公主下嫁這麼大的事兒,哪有這麼容易,咱們一步步的來。殿下,過兩日我便要動身去宣府,方才和你說的話,你可要記在心上,該說的也說了,天色不早,告辭。」
柳乘風幾乎是落荒而逃,朱厚照方纔的話到現在還響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聽了這種話,沾沾自喜會有一點,畢竟被女子惦記著,確實也是一樁讓人骨頭髮飄的事兒。可是頭痛卻也不少,怎麼好端端的,揪扯到自己頭上,柳乘風可不想做什麼駙馬,他已有了妻子,和那朵朵雖說還算熟識,可要說有什麼感情那是白瞎。
此時他心裡亂糟糟的,一個大膽的念頭冒出來:那朵朵公主,莫不是瞧上我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可是會死人的。
可是隨即一想,我又怕什麼,是公主喜歡我,又不是我糟蹋了公主,宮裡真要問罪,那就問罪好了,我柳乘風若是皺眉頭,就不叫柳呆子。
雖是這樣和自己說,若說柳乘風當真一點不怕,那是假的,心情複雜的回到溫家,過了門房,也不會理會別人,到了自己的院落的時候,仙兒說溫晨曦去老太君那兒了,問柳乘風要不要叫回來,柳乘風擺擺手,道:「不必。」
隨後又忍不住問仙兒道:「有些話我要問你,仙兒,到我這兒來。」
仙兒很是扭捏,發現今個兒姑爺有點不對勁,心裡小鹿亂撞,低著頭道:「姑爺要問什麼?」
柳乘風道:「若是一個女子,咳咳……是誰你不要多問,她若是惦記著你,聽說你要遠足,為你求平安符,這女子是不是……」
仙兒臉驟然通紅起來,裙擺兒一旋,吃吃的道:「姑爺……你……我不知道,我去斟茶去了……」說罷,飛快的跑了。
柳乘風呆住了,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大家有話好說嘛,這是什麼意思?搖搖頭,只恨這大明朝沒有勁舞團,若是有,又哪裡有這麼多藏在心底裡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