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公主你好
到了臘月十七的時候,京師又下起了鵝毛大雪,雪花紛紛揚揚,天地之間銀裝素裹,屋宇上連片的積雪,屋簷下則結成了一串串的冰凌。
年關的氣氛已經開始有了一些,甚至連聚寶樓那些出入的商賈也都各自回鄉,人流漸漸減少。
京察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吏部尚書馬文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玩忽職守、德行有虧的名義將朱贊為首的一批官員革職。
雖說朱贊等人革職是明擺著的事,朱贊自個兒不請辭,最後乾脆被罷官。落到這個結局,實在有點兒不識時務,可還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驚慌,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動真格了,於是朝廷六部,還有各寺院都多了幾分緊張的氣氛。
倒是衛所這邊一下子清閒下來,柳乘風幾日都沒有去當值,全心全意地開始著手錢莊的事,說到底,聚寶錢莊與聚寶樓唇齒相依,而錢莊的銀票信用都維繫在聚寶樓的信用上,商人們對銀票早就折騰怕了,此前朝廷也印過銀票,只是可惜,這銀票一日一個價錢,以至於市面上甚至出現了萬兩白銀額度的銀票,而且數量還不少,結果這銀票貶值的速度極快,一個月前或許還能兌換八千兩銀子,一個月後能拿回五千兩銀子就不錯了,所以聚寶錢莊的銀票,商賈們兌換起來還是謹慎得很,許多人索性先兌換五十、一百兩銀子,先來試探一下。
這錢莊的信用也不是說建立就建立的,柳乘風倒也不急,這幾日張家那邊請他去喝了一次酒,柳乘風趁機和張氏兄弟敲定了一些聚寶樓將分店開到江南、川中、泉州等地的事宜,張氏兄弟自然是鼎力相幫,柳乘風也就放下心,安心在家裡閒置下來。
溫家上下已經是忙亂成一團,年貨的採買,還有各家的迎來往送,這許多的事,據說往年都是由老太君來張羅,只是現在老太君年紀大了,至於溫正,現在已經一心撲到了南鎮府司去,最後這些瑣碎的事就落在了溫晨曦身上,溫晨曦本是個心細如髮的人,應付這日常的瑣碎倒是得心應手,只是她性子過於溫和,威懾力不足,卻也是頭痛。
這溫家裡頭每日清閒的人只剩下了柳乘風和溫晨若,柳乘風有時會帶著她出去轉悠,這倒不是柳乘風心裡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實在是老太君那邊管得緊,不許溫晨若獨自出門,這溫晨若是閒不住的性子,自然要尋柳乘風做掩護。
到了臘月二十七,距離新年已經只剩下幾天了,溫晨若清早便跑來尋柳乘風,溫晨曦見了她,不由笑著對柳乘風道:「晨若倒是和你很親近。」
這是無心之言,卻讓柳乘風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連忙道:「誰能帶她出去玩,她便和誰更親近一些。不過今日我沒有空,待會兒要請幾個衛所的兄弟喝酒,牟指揮使那邊也下了帖子請我去赴宴。」
溫晨若可憐兮兮地道:「今日一定要出門,都已經和幾個姐妹約好了,姐夫無論如何也要幫我一把。」
柳乘風仍是搖頭。
溫晨若更加楚楚可憐地、脆生生地叫他:「姐夫……」
柳乘風鐵著心腸,和溫晨曦說著話,溫晨曦見狀,有些不忍,道:「帶她去一趟也無妨的,耽誤不了多少事。」
柳乘風無奈,道:「既然如此,那就去一趟。」
溫晨若雀躍歡呼,柳乘風領著她去馬廄裡叫了一輛馬車與溫晨若一道出門,沿途問她:「你要去哪裡?我送你過去。」
溫晨若道:「翠竹居……」
翠竹居,柳乘風倒是知道,在地安門邊上,據說不少京中的貴婦、小姐都喜歡去那兒,一般是不許男人入內的,便道:「我把你送過去,到時候來接你。」
溫晨若嘻嘻哈哈地道:「好。」
馬車到了翠竹居,柳乘風叫人停下馬車,先出了車廂搭手把溫晨若接下來,對溫晨若道:「至多一個時辰,我就來接你,不許亂跑。」
溫晨若一個勁地點頭,道:「嗯、嗯,知道了。」
柳乘風又怕她冷,去車廂裡取了件外套來要給溫晨若罩上,溫晨若搖頭晃腦地道:「不必啦,穿出去真難看。」
柳乘風無奈,道:「到時候若是得了傷寒,看你如何。」
正打算要走,翠竹居上傳出一個聲音:「柳乘風……」
到了這裡,居然都能碰到熟人,而且說話的聲音很清脆,柳乘風不禁有些好奇,自從成了婚,好像自己並沒有沾花惹草才是,怎麼突然有人叫自己?便抬起頭,不由咋舌,竟是那個太康公主。
太康公主朵朵此時從樓中探出頭來,喚了柳乘風一聲,似乎也覺得這樣過於不規矩了一些,只好又把腦袋縮回去。
溫晨若笑嘻嘻地道:「原來姐夫和公主也認得?」
柳乘風連忙吱吱嗚嗚地道:「不是很相熟,進宮的時候只是有過幾……面之緣,好了,我要走了,待會兒來接你。」
畢竟是做賊心虛,柳乘風上了車廂便想走,誰知這翠竹居裡走出一個小婢,對柳乘風道:「公主殿下請公子上樓。」
溫晨若立即狐疑起來,眼睛瞄向柳乘風,彷彿在說,這也算是幾面之緣的交情?
柳乘風苦笑道:「這兒是女兒家呆的地方,我進去做什麼?回去稟告公主殿下一聲,就說好意心領,柳乘風還有事要辦,告辭。」正要催促著車伕快走,那小婢脆生生地道:「公子是不敢上樓嗎?」
柳乘風臉色一變,道:「誰說我不敢上樓!」他瞪了這小婢一眼,又道:「我知道你這是激將計,不過我不和你計較,既然公主相邀,那就索性上樓坐一坐吧。」
柳乘風跳下車來,雄赳赳、氣昂昂與溫晨若一道上了翠竹居。
翠竹居據說是在英宗的時候,因為土木堡之變,京師那些出征的皇親國戚盡皆戰死,以至於整個京城的公侯府邸到處都是白衣素篙,這些公侯的寡婦們只得聚在一起相互慰藉,最後才有了這翠竹居,一來以示他們願意寡居守孝,另一方面也可以派遣一些失去丈夫的寂寞。
只是到了後來,又有不少富貴家的小姐們喜歡來這兒玩,這裡就成了待字閨閣的小姐們遊玩之所。
當然,柳乘風若是入鄉隨俗,按著市井的習慣將這翠竹居叫做寡婦樓,雖是光天化日,可是走入這寡婦樓裡,柳乘風還是覺得壓力不小。
裡頭的陳設很清雅,帶著幾分粉香,柳乘風與溫晨若上了樓,進了一處大廳,裡頭燈火通明,香氣更勝,這廳堂裡坐了不少小姐,朵朵公主正與一個貴家小姐坐在一起,似在低聲說著什麼話,見了柳乘風來,朵朵抬眸,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露出微笑,道:「柳公子,你來了……」竟是長身而起,熱情四溢。
柳乘風感覺有點兒怪異,朵朵對自己表現得這般熱絡做什麼?有陰謀,一定有陰謀。
柳乘風就是再如何自我陶醉,也知道人家公主還不至於對自己一見鍾情,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公主殿下不懷好意。
柳乘風在這廳中掃視了一眼,在這廳中的角落裡還站著幾個太監以及女婢,想必朵朵出宮是得了宮中允許的,至於貴婦、小姐更不必說了,足有二十餘人,見朵朵這般歡迎一個男子,自然要多打量柳乘風幾眼。
柳乘風老臉一紅,感覺自己成了馬戲團的大馬猴,一時有點不適應。身邊的溫晨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好心好意地將她送來,她一進這裡就對自己不管不顧,直接去尋了一個小姐低聲說話去了。
坐在這大廳的角落裡,還有兩個公子哥模樣的男人,柳乘風不禁覺得奇怪,這兒怎麼來了兩個公子哥?莫非也是被人叫進來的?
不過柳乘風明顯感覺到,這兩個公子哥對自己投來憤恨之色。
柳乘風明白了,這兩個公子哥多半是哪家公侯家的公子,也是被請來的,多半這二人還是衝著太康公主來的,懷的是討好公主殿下的心思。不過公主是什麼人?他們雖然進來,也只能擺一張桌案坐在角落裡,哪裡能和公主能有什麼親近?
原本這二人多半還在勾心鬥角,互相看對方不太順眼,可是柳乘風的出現讓他們頓時嫉恨起來,柳乘風一到,太康公主便擺出熱絡之色,還朝柳乘風道:「柳公子坐到這裡來,久聞你學識淵博,我們正要請教呢。」
其他幾個小姐見柳乘風生得好看,見他年紀這麼輕,居然當得起學識淵博四個字,自然對他多打量幾分,吃吃地笑道:「是啊,我也是久聞柳公子的大名。」
朵朵這麼一說,那兩個坐在末座的公子哥就顯得更憤恨了,一個冷哼一聲,表示不屑,另一個則是發出嗤笑,意思是說這柳公子的大名,我是不曾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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