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風方纔這麼問,並不是自己沒有主意,而是想放低姿態,問一問梁敏有沒有辦法,若是他沒有,那就得按著自己的意思來辦了。
畢竟梁敏是宮中的地頭蛇,唯有他全力配合,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將人拿住。
梁敏聽了柳乘風的話,也沒說什麼,朝柳乘風拱了拱手,道:「柳兄弟儘管吩咐。」
「好。」柳乘風不再囉嗦,道:「你派人知會下去,這宮裡頭所有三十歲以下的太監,全部在這兒集合。」
「就……這樣?」梁敏覺得太容易?
柳乘風聳聳肩道:「就是這樣。」
梁敏的臉色有點兒變了,心裡說,難道這個姓柳的要一個個地審?這麼多人,只怕沒有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能把事情辦下來,這個人若不是得了陛下和太子的青睞,只怕也不過如此。
梁敏轉了個念頭,對柳乘風生出了輕視之心,不過柳乘風畢竟是欽命辦案,他也無話可說,將柳乘風交代的事吩咐下去,隨駕侍衛們呼喝一聲,便去十二監、四局知會了。
柳乘風則是尋了個有假石、石墩的地方坐下,方才沒有留意這宮裡的景色,現在靜下心來,才發現紫禁城自有恢宏的一面,可是在這細緻處,卻也各有一番風味,柳乘風所處的是坤寧宮邊的一處小院落,林木成蔭,遠處是一片小湖,樓台亭榭倒影入湖水之中,映入水中的樓台倒影像水晶的簾子一樣晶瑩明澈。
朵朵抿著嘴不說話,靠著柳乘風一丈遠的石墩上坐著,怒視著柳乘風。
柳乘風不理她,任她咬牙切齒,怒目而視。
朵朵見他無動於衷,反而有點兒忍不住了,便嬌斥道:「你把人叫來,人家未必肯來,到時候你查了這麼久。最後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柳乘風看了朵朵一眼,笑道:「哦?莫非公主殿下有辦法?」
朵朵理直氣壯地道:「沒有。」
柳乘風比她更理直氣壯地道:「既然沒有。就不要指手畫腳。」
「你……你……你可莫要忘了……」
柳乘風歎了口氣。打斷她道:「公主殿下,昨天的事。我已經忘了。為什麼殿下還要提起?」
朵朵被他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隨駕護衛們的辦事效率倒是不慢,一會兒功夫便去十二監、四司、八局那邊知會了,這事兒是陛下交代下來的,而且陛下今日龍顏大怒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各司監的大太監也不敢怠慢,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讓那些符合條件的小太監全部往坤寧宮集結。
一個多時辰過去,這裡已是人滿為患,梁敏也回來了。對柳乘風道:「柳兄弟,該來的都來了,我還特意從各監司那裡拿了名冊來,除了一個抱病不能來的,其餘的全數都點過了卯,就等柳兄弟一個個盤問?」
柳乘風道:「還有個抱病的?是什麼病?」
「這個……據說是寒熱。」
柳乘風冷冷一笑道:「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叫李順。」
柳乘風便從石墩上站起來,道:「讓這些來點了卯的人全部散了,那個李順住在哪裡?帶我去找他。」
柳乘風使用的辦法是心理戰,那引導他去公主浴房的太監與自己照過面,雖然柳乘風沒有記清他的樣子,可是這太監未必知道柳乘風是否記住了他。現在大張旗鼓地召集所有年歲相當的太監,這太監定然以為柳乘風記得了他的樣子,要一個個來指認,所以自然不敢來。
若是一個個來指認,只怕到了天黑也未必能把人揪出來。可是柳乘風這個辦法卻比一個個指認排查要快捷得多,那個叫李順的,一定有問題。
朵朵聽了柳乘風的話,瞬時明白了柳乘風的主意,眼眸兒不禁一亮,雖說這柳乘風性子壞,可是鬼主意卻是不少,原以為他是要一個個排查,原來是在放線釣魚。
柳乘風隨著梁敏尋到一處宮中的偏僻角落,那些隨扈侍衛紛紛將一排屋子圍住,認出了李順的房子,梁敏踹門而入,柳乘風便走進去。這屋子明顯是給宮中小太監住的,是通鋪,陳設簡陋,而且還有一股騷味,讓人很不舒服。
柳乘風倒也管不了這麼多,直接進去叫人掌了燈,果然看到一個太監躺在鋪上,額頭冒著冷汗,臉色蒼白。
柳乘風微微一笑,叫人搬了個凳子坐在這塌下,看了太監一眼,慢悠悠地道:「你叫李順是嗎?」
李順不敢看柳乘風的眼睛,期期艾艾地道:「奴婢是叫李順。」
「你病了?」柳乘風瞇著眼看著他。
李順道:「是……是……」
柳乘風冷笑,道:「正好,我倒是略通一些醫術,來給你看看。」他不容李順拒絕,直接抓住了李順的手腕,為他把脈。
良久之後,柳乘風慢悠悠地道:「你這不是染了風寒,依脈象看,脈搏跳躍極快,卻很有規律。你現在是不是很害怕,心情很緊張?這是心病!李順,你不記得我了嗎?」
柳乘風的一番話把李順嚇得身如篩糠,咬著唇,道:「柳百戶,我並不記得你。」
柳乘風哈哈一笑,扣著他的脈搏,冷笑道:「你既然不記得我,為何知道我是柳百戶?狗東西,到了現在還想抵賴?」
李順的眼珠子惶恐地轉了轉,卻還是咬著牙道:「我……我……我當真不認得柳百戶。」
柳乘風站起來,看都不看他一眼,對梁敏道:「動手吧,看他招不招,只要人不死,隨便你們怎麼折騰。」柳乘風深吸一口氣,便走出這間滿是尿騷的屋子。
屋子合上,隨即便傳出傻豬似的喊叫。那些護駕侍衛嚴刑逼供起來卻也不容小覷,門後的動靜很大,顯然李順的苦頭有得吃了。
柳乘風站在這一排屋宇的簷下,整個人看不出任何表情,若說方纔他的臉上還有幾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可是現在卻完全冷冽起來,一雙眼眸閃掠著漠然。
換作是從前的柳乘風,或許會抱有幾分同情,可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風浪,他早已明白在這個世上要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道理,這個李順,若是讓他和他背後的主子得逞,柳乘風現在只怕已經屍骨無存了。所以,柳乘風這時候的心腸比任何時候都硬。
「要玩,那就奉陪到底,你既然開了這個頭,那這個遊戲什麼時候結束,就不是你們做得了主了。」柳乘風心裡冷笑,其實連他都不知道,他這時候的臉色和舉止都帶著幾分讓人敬畏的殺氣。
一直拷打了一個多時辰,李順已是奄奄一息,柳乘風走進去,梁敏的臉上帶著幾分慚色,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道:「柳兄弟,這個人口硬得很,無論如何也不肯交代……」
柳乘風頜首點頭,倒是並不見怪,李順所犯的,不管是什麼理由都是抄家滅族的死罪,而且他背後的人敢用他,就必定拿捏住了他,若是能輕易開口那才怪了。
柳乘風微微一笑,看了遍體鱗傷的李順一眼,歎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遲早都要說的,你的罪責暫且不說,只要你肯把指使你的人說出來,我便保你無事,如何?」
李順這時候已經不再是畏懼了,一雙赤紅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柳乘風一眼,冷哼一聲。
柳乘風撇撇嘴,便又對梁敏道:「這個人事關重大,非得讓他開口不可。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天色已經晚了,今日是別想從他口裡撬出什麼東西了,倒不如把他押出宮去,讓煙花胡同百戶所繼續審問,也省得驚擾了宮中的貴人。」
梁敏想了想,倒也沒有反對,道:「不過出入宮禁,尤其是把人帶出去得到尚寶司那邊領取腰牌,現在陛下又有旨意,說是任何人不得出入,多半還得先去請示一下陛下,否則尚寶司那邊多半也不肯行這個方便。」
柳乘風點頭,道:「這個事我來辦。還有一樣要勞煩梁兄弟的,請梁兄弟把這裡仔細搜索一下,一丁點痕跡都不要遺漏,若是有什麼發現,暫時先不要傳出去,叫人知會柳某人一聲就是。」
梁敏呵呵一笑道:「這個好說。」
此時天色已是不早,柳乘風也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去見了朱佑樘,將自己的請求說了,朱佑樘倒是沒有反對,讓人去尚寶司知會一聲,尚寶司自然不敢怠慢,發出了腰牌,讓柳乘風帶著七八個隨駕侍衛押著李順出宮。
柳乘風騎在馬上,馬不停蹄地趕到百戶所,立即命陳泓宇暫時放下手裡頭的事,將李順看押起來,又囑咐陳泓宇需小心謹慎,把李順看住。所有的事辦妥,柳乘風才鬆了口氣,問題的關鍵,就是這李順了,只要把他背後的人找出來,接下來就是柳乘風反戈一擊的時候。
………………………………………………………………………………………………
今天第一章,第二章會盡量早的更新,下午四點左右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