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不忿月色如鉤,正值春夏之交,東宮左近的huā圃林園裡的桂花樹的芬香自小窗外吹拂進來,驅散了小殿裡的潮濕悶熱。
靠窗的八仙桌上,柳乘風、朱厚照、劉瑾、張永四人各據八仙桌的一處桌腳,冉冉的燭光下,朱厚照臉色鐵青,雙目赤紅,捋起了袖管狠狠地將一隻小方木頭砸在桌上。
「自摸,糊了!」
坐在邊上的劉瑾、張永二人臉上的肌肉都是抽搐了一下,一副很是肉痛的樣子。
柳乘風湊過身去,把朱厚照桌上的一排木塊全部翻開,白了白眼道:「這是炸糊,通賠!」
朱厚照怒了,揚著手中的單章道:「你上一局也是這樣糊的,為何我卻不行?」
「有嗎?」柳乘風的臉色古波不驚,慢悠悠地道:「我方才是七小對,你這是什麼?」
「**朱宸濠!」
朱厚照精神一振道:「mb的朱宸濠!」
……………………
十日之期已經過去,前九天,柳乘風每天清早就開始給朱厚照講故事,或是到這東宮的花園閒逛散步,看了一株huā,或是講到了哪個人物,便教朱厚照先想一想,感悟之後,再動筆寫文章,之後再一遍遍地給他講解、修改,這樣的教育方法讓朱厚照興致盎然,朱厚照本就是絕頂聰明的人,四五十篇文章寫下來,雖然不至於得心應手,可是引經據典和採用詞句方面已經不再是從前那樣生澀了。
柳乘風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不丟人就好,若是能超水準發揮,那就更好不過。畢竟朱厚照的對手不是進士、秀才,而是一群草包宗室,這些人也就在朱家的圈子裡還能得意一下,出去隨便拉一個秀才出來,也足夠震懾全場了。
到了第十天,柳乘風居然不教朱厚照讀書了,而是叫人刻了麻將,教朱厚照打麻將,這麼做,自然是要讓朱厚照好放鬆自己,免得他緊張,麻將這東西,製作起來本來就不麻煩,再加上這是東宮,只要柳乘風一句吩咐,立即有太監請來工匠照做,一個時辰也就能製出來,大家湊在一起,『小賭』怡情倒也是一件美事。
柳乘風叫人撤了麻將桌子,收了拮据,大家便各自散去,回房睡了。
黯淡的月色照在這東宮的琉璃瓦上,桂花樹亭亭玉立在月影之下,柳乘風在這長廊裡發了一會兒呆,藉著月光,也回了自己的臥房。
若說他不緊張也是假的,這一場比試事關著他的前程,能否得到皇帝的青睞,做這天子門生,也只能孤注這一擲了。
「但願……明日能取勝吧!」柳乘風在心裡想著,幽幽地吁了口氣。
…………………………………………………………………………………………
一大清早,北京城裡霧濛濛的,更夫打了最後一次更,已是拖著疲乏的腳步回去歇了。北京的內城與外城不同,若是外城,這個時候街上想必已有了不少的人影,各忙各家的生業開始奔波起來。而內城這邊卻是宛如曠野一樣的寂靜,連也夜裡懸在各家府邸門前的燈籠,此刻也都熄了。
偶爾,會有幾家府邸開了側門,會有幾個小廝、家僕出入,不過這些人都知道規矩,都盡量地躡手躡腳,像是生怕吵到了誰家的貴人似的。
閔梳台的東面,是一溜兒衙門,其中最宏偉的自是那鴻臚寺了,鴻臚寺佔地極大,連綿數百丈,與皇內城遙遙相望,高拱的圍牆之下鬱鬱蔥蔥,亭台樓閣絡繹不絕。這兒與後世的國賓館類似,是接待各藩國使臣的場所,往常的時候,這裡大多是靜籟無聲,住的人極少,出入的也都是清掃、修葺的差役,可是這幾日卻大大不同了,藩王們絡繹到京,都已安排在這裡住下,各藩王之間,天南地北,雖說百年前是一家,可是卻都素未蒙面,誰也不認識,於是大家所住的居所也都是曲徑分明,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藩王、王子其實並不多,滿打滿算也不過數十個而已,可是帶來的僕役和隨扈卻是不少,這麼一大幫子人,操著各種口音,自然讓這裡多了幾分生氣。
辰時剛過,鴻臚寺的大門已是張開了,從那幽幽的門洞裡走出三三兩兩的人來,打前的是提著燈籠弓著身給主人照路的僕役,再後頭就是幾個隨扈,而此刻,兩個華服之人肩並肩的踱步出來。
年長的那個,戴著王冠,身披四爪蟒袍,大腹便便,富貴逼人。
跟隨在這年長之人身後的,則是一個蟒袍的青年,生得頗為俊朗,眉宇之間隱含著幾分銳氣,那一雙眸子頗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兩位王爺,看著點路走。」前頭打燈的奴僕諂笑著提醒。
不過這二人卻並不理會,瞧這親暱交談的姿態卻像一對父子,一門二王,大明朝不是沒有,不過當下,卻只有寧王和上高王兩人。
寧王朱覲鈞看了看這天色,慢吞吞地道:「這時間過得真慢,也不知宮門開了沒有。」
上高王朱宸濠朝父王笑了笑,道:「父王是迫不及待要讓皇上和太子出醜了?」
「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了一次機會,父王還真有點兒等不及了!」朱覲鈞淡淡一笑,肥頭大耳的臉上變得有些紅潤起來,繼續道:「咱們寧王一系吃了多少虧?到現在,咱們的祖宗還被天下人笑話是小丑,宸濠,你看……」朱覲鈞用手遙指著薄霧中的紫禁城輪廓,朝那輪廓歎了口氣,道:「先祖就在這裡被燕王趕出了京城,這一去就是五十年。五十年,他們住在紫禁城裡,手掌天下翻雲覆雨。再看看你我……」
朱宸濠被父王大逆不道的話嚇了一跳,連忙道:「父王慎言,小心隔牆有耳,本文字由貼吧提供。」
朱覲鈞冷笑一聲,左右張望一眼,道:「這裡都是心腹之人,沒什麼不敢說的,父王的意思是要告訴你,這是他們欠咱們的,他們欠了咱們,今日父王來,不過是討點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