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房間裡,葳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眼神淡淡地,看著天花板上那只昏黃的燈。張佑,已經被歐鳴拖到了另外一邊,而歐鳴,遠遠地站在窗口,偶爾往外看一看漆黑的夜色。
不知為什麼,三爺沒有進來,也沒有把已經昏迷過去的殷天弄進房間裡來,外面又黑又冷,也不知他在外面做什麼。
歐鳴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寂靜的夜,偶爾有風吹過的聲音,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異常的動靜。
血靈呢?好像並沒有進院子裡來啊?歐鳴有些疑惑,三爺不是說,要在外面對付血靈嗎?如果血靈沒來的話,他幹嘛還要在院子裡喝風啊?還有,那個殷天,看來是養尊處優慣了的,真要就這麼在外面凍上一夜,恐怕就算不死,重病一場還是有可能的。
再說,天色這麼晚了,他要怎麼回去啊?他還答應了葳葳要把她也帶出去的。看來,今晚他們誰都別想走了。歐鳴又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不由得歎了口氣。這麼破舊狹小的房間,要住一、二、三、四、五個人,怎麼住得下啊?
葳葳愣愣地看了一會兒頭頂上的燈,突然站了起來,向著房門口走了過去。
歐鳴眼角餘光看見葳葳的動作,忙轉過身來,問道:「夫人這是要做什麼去?」
葳葳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緩緩地回答道:「我出去看看。天這麼黑了。也許那個奇怪的東西會趁著黑暗進到院子裡來。就算你那個三爺是隱世高人,多一個人幫忙也是好的。」
「你……」歐鳴本想阻止,可轉念一想,葳葳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再說了,這樣耗下去總不是個辦法。他不懂異能,也幫不上忙。但九黎聖女就不一樣了,她出去,也許還真能幫上忙呢。早一點處理掉那個什麼血靈,他也好早一點回去。
自從知道,歐辰還有東西讓陳亮轉交給歐冶。歐鳴這顆心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歐辰會把什麼留給了歐冶呢?歐鳴覺得,他應該及早回去,盡快想辦法,最好能把歐辰留給歐冶的東西弄到手。就算不能,也要把那東西毀掉,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在歐冶的手裡。
可是,這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離開這裡啊?歐鳴又看了一眼外面,重重地歎了口氣。
葳葳走出房門,把房門大開,藉著屋裡昏暗的燈光,仔細看向外面的情況。
殷天還在牆角那裡靠著牆壁坐著,三爺卻不知從什麼地方搬了個小板凳。就坐在殷天的身邊,眼睛偶爾看一下那邊的大門,一付悠哉的樣子。
哪裡有什麼血靈?哪裡有什麼危險?葳葳的秀美緊皺了起來。這人,該不會就是想把他們留在這裡?也許,那個血線,也就是三爺口中的血靈早就離開了。畢竟,按照葳葳所瞭解的血雨來說,血雨沒有新鮮的血水加入的話,並不能存留多長時間的。這附近,既然都已經被這位三爺施了法。而且看來,這裡的人對三爺的話也奉若神明。整條街就沒有人出來的,甚至在夜晚,連燈都沒亮幾盞。想來,血雨是不可能找到血水的來源的。該不會是。那東西早就消失了?
葳葳這麼一想,想要開門出去看一看的心更加迫切起來。
葳葳先向三爺那邊看了一眼。看他好像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動作,便緩步,向著大門走了過去,慢慢地,接近了門口。
她剛想伸手去把大門打開一條縫,卻突然聽見三爺在她身後喊道:「你想幹什麼?」
突然響起來的聲音,讓葳葳手一顫,伸出去的手,又垂落了下來,轉身看向三爺,說道:「我們總是這樣等,也不是個辦法,如果那個東西不進來,難道我們也不用出去了嗎?」
「我不知道九黎對血雨的記載有多少。」三爺站了起來,在院子裡踱著步,說道:「你們一族,因為經常被人和魔族混淆,所以,對魔族的手段,比起別的異能組織來說,已經算是比較瞭解的了,不過,我相信,就算是你知道的那些,也不過只是冰山一角。」
三爺轉了個圈子,走到葳葳的面前,用一根手指指向大門,一點一點地,說道:「你只要打開這扇門,你就是第一個犧牲者。」
雖然不知道三爺說的話有幾分是真的,但葳葳,還是被他這種聲色俱厲的神情嚇住了。有一點,這位三爺還真沒說錯,她對血雨的瞭解,還只停留在皮毛表面。
她只知道有血雨,也知道血雨的危害,可是,她卻從來不知道,血雨中,居然還會有這麼一個蛇一樣的東西。
血靈這個詞,在她的記憶中非常陌生。她可以肯定,她還是在這位三爺這裡,第一次聽見。
血靈?難道說,那個東西是有意識有智慧的嗎?在葳葳以為,只有智慧生物,才配得上這一個「靈」字。
「你還是回房間去。」三爺冷冷地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把你和他們一起藥倒。你不要以為我沒有那個本事,如果我願意,我當然也可以在菜粥裡下你發現不了的藥。我故意讓你發現我下藥,只是因為,我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既然,你們的目標殊途同歸,我自然也會幫你一把,在某些事上,我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三爺看了看房間的門,看到歐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門邊,只是逡巡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走出房間的樣子,說道:「我以為,你會是一個聰明人,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了。」
三爺的話。讓葳葳愣了愣。這才想到,三爺說的沒錯,她的一切行動應該都在三爺的掌握之下,她沒有喝那碗下了藥的菜粥,自然也瞞不過三爺的眼睛,他為什麼沒拆穿她?他又為什麼並不擔心她會把他的行為告訴殷天他們呢?
難道,真有能看透人心的人?葳葳看向三爺的目光中,帶了些疑惑,甚至還有些畏懼。
一個可以看透你想法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換了任何人。都會有些不寒而慄的。
就在葳葳絞盡腦汁,想要給三爺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的時候,突然聽到「叮」的一聲輕響。
死寂的夜裡,這一聲清脆的聲音是那麼的明顯。葳葳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聲音,吸引到了門縫那邊的位置上。
「叮……叮……」緩慢而有規律的聲音,一聲,一聲,迴響在寂靜的夜裡,就好像是有一個人,拿著錘子,在每一個的人心中,一下一下。砸著無形的釘子一樣。
葳葳屏息凝神,仔細聽了一會,突然就覺得那聲音,似乎是和她的心跳融為了一體,響一聲,她的心便跳動一下,漸漸的,那響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急,而葳葳的呼吸。也跟著越來越急促,全身的血液,隨著心跳直往頭頂上衝,而她的一張臉,已經漲成了紅紫的顏色。
「咳咳」三爺突然發出一連串的乾咳聲。那嘶啞的咳聲打斷了「叮叮」的響聲,葳葳才從那種幾乎要窒息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葳葳剛從那種狀態中醒悟。不由得出了一聲冷汗,再也不敢細聽那個聲音,腳下也後退了幾步,遠離了那個大門。看向三爺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敬畏。
一開始的時候,雖然知道這個三爺,一定是個高人,但葳葳,卻沒有真的多看重他。一個聽憑歐家的,類似歐鳴這樣的傢伙的命令的人,就是高,又能高到哪裡去?何況,自從他們進了這家的門,這位所謂的三爺,可是一點真本事都沒有露給他們看過,就連把張佑和殷天藥倒,也都不過是靠的藥物。
可現在,葳葳卻轉變了自己的看法。
她知道,剛才自己可算是從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如果,不是三爺用乾咳聲擾亂了那「叮叮」聲,她很有可能會因為心臟過速,而猝然死亡。三爺救了她。只這一點,就讓葳葳對三爺的敵意輕了許多。
如果這為三爺是想害她的話,大可以不必救她,既然救了她,至少應該說明,她在三爺的眼裡,還是有一定價值的。只要現在三爺對她沒有敵意,她也大可不必對三位諸多猜忌。
「天寒夜凍,你一個女人家,還是快回房間裡去。」三爺對葳葳擺了擺手,說道:「我不需要你幫忙,你要真想幫我,那就回到房間去,把桌子裡,我早就準備好的符紙都貼在門窗上,你是用符菉的大行家,就不用我教給你該怎麼做了?」
「好。」這一次,葳葳沒有任何反對,疾步衝進了房間,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歐鳴,也不說話,關上房門,直奔房間裡唯一的那張破爛的桌,一把拉開了桌的抽屜。
抽屜裡,果然放著幾張符菉,葳葳看著那幾張符菉,有瞬間的怔忡。那位三爺說,他早就準備好的符菉是嗎?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就知道,一定會用到那些符菉嗎?
剛見到歐辰的時候,歐辰一語道破她的身份來意,她就有些吃驚,以為遇見了高人。那現在呢?現在算什麼?難道這位三爺,竟是天上的神仙不成?就算是天上的神仙,除了如伏羲大神這種精通推演的之外,又有幾個,敢說可以知道過去未來的?
不過,葳葳並沒有遲疑太久,她一把抓起抽屜裡的符菉,仔細看了看上面,卻發現,符菉上所所畫,都是她不認識的符號。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想了一下,手一揚,一把符菉就向著剛才被她關好了的房門飛去。
……
就在陳亮的眉心,飛出那團光芒,衝進歐冶的眉心的時候,歐冶突然失去了意識,整個腦子如同一鍋漿糊一般,渾渾噩噩。
他好像看見了自己的識海。看見了那個晶瑩透明的珠子。也看見了自己眉心,原本就有的那一團灰色的氣體。
「這是什麼?」歐冶問了自己好幾遍這個問題,才恍惚想起來,那個透明的珠子,就應該是歐辰要交給他的東西了。
一顆珠子能有什麼用?歐冶覺得,自己的腦海中,猶如針扎一樣的疼。那疼痛,一陣緊似一陣,他的頭腦中,就像是有一根弦。被繃得緊緊的,那疼痛,就是從那跟弦的一端發出來的。
他看到,他眉心中的那團灰色氣體。在那顆珠子的周圍,慢慢游移,好像想要接近,卻又像是在害怕著什麼。
這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歐冶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團灰色的氣體,原本就存在於他的身體之中嗎?他還是正常的人嗎?怎麼身體裡竟然有這麼奇怪的東西。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這顆珠子和那團氣體到底想要怎樣?他只覺得。要是他的頭再這麼疼下去,他恐怕就要昏迷過去了。昏迷了,這一切是不是都會消失了?那歐辰交給陳亮帶給他的東西還能得到嗎?
歐冶一邊拚命咬牙忍著頭要炸開了的疼痛。一邊心一橫,積聚全身所有的氣力,集中精神,指揮著自己眉心中的那團灰色氣體,向著透明的珠子撞了過去。
其實,就連歐冶自己都不知道,他這麼一種做法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他只是實在忍耐不住頭疼的煎熬,又不願意讓自己失去全部的意志。才做出來的冒險的舉動。
而當那團灰色氣體重重地撞到了透明珠子的時候,他才知道,他誤打誤撞,還真找到了正確的方法。
當兩者相撞,歐冶的腦海中突然發出一聲脆響。那透明的珠子,好像被撞碎了一般。無數透明的碎片,閃著五顏六色的光芒,瞬間遍佈了歐冶的整個識海,在歐冶的愣怔之中,那些碎片,已然消失不見。
碎了?還沒等歐冶想明白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的時候,他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腦海中就像是被人塞進了許多的信息,種種信息紛至沓來,把他的整個頭腦都要撐爆了。
「啊!」歐冶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終於昏迷了過去,身體向後倒了下去。
在那個透明的珠子離開陳亮的眉心的時候,陳亮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見了那顆珠子,陳亮就知道,歐辰交給他的東西,他終於完整的交還到了歐冶的手裡。啊,不,是識海裡。看到眼前珠子和那團灰色氣體融合的樣子,作為過來人的陳亮,自然知道,識海的融合,也就是說,是歐辰記憶中,最重要的東西,融入了歐冶的識海中。
這就像是在一台電腦中存儲大量的信息一樣。這些信息,借助珠子和氣體的融合,完全輸入到了歐冶的腦海中。
只是陳亮這鬆了的一口氣還沒完全呼出來,就看見歐冶猛然向後栽倒了下去。
「啊?」陳亮發出一聲驚呼,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拉住歐冶的手腕,扶著他,慢慢地把他放到沙發上,想了想,扔下歐冶不管,自己轉身,離開了房間。
這應該是識海融合引起的,對歐冶的昏迷,陳亮並不怎麼擔心,他現在擔心的,是外面的情況。
別人都還好說,只有吳唯仁,讓他實在放不下心來。他剛才的冷靜,更讓陳亮有些心驚肉跳。對於這位老大,陳亮可是太瞭解了。他真怕,吳唯仁會在他跟歐冶在房間裡的時候,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吳老大人呢?」一走出房門,陳亮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看見吳唯仁,那心裡就咯登一下子。他出來晚了?吳唯仁還是去找葳葳了嗎?
「歐冶呢?他沒事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出來啊?」王芷蕙迎了上去,嘴裡卻並不是回答陳亮的問題。
「吳老大呢?到底出了什麼事?」陳亮皺緊了眉頭。王芷蕙這種做作更讓他的心提了起來。他跟王芷蕙從小一起長大,她什麼性格脾氣,沒有他不知道的。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而王芷蕙想要掩飾。
「在你剛才跟歐冶在房間的時候,吳老大突然說要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我們當時都沒有注意,只是覺得他一直沒怎麼吃飯,這時候看見你回來,放了心,又覺得肚子餓了。可後來,很長時間都沒有看見他回來。我讓芷蕙去廚房看看,結果……」真真歉然地說道:「都怪我,沒有看好他。」
「吳老大跑出去了?」陳亮睜大了眼睛。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天都黑了,吳唯仁跑出去能做什麼?找葳葳?他又怎麼會知道葳葳在什麼地方?
陳亮兩根手指使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找他,你們在這裡等著,千萬不要出門,對了,記得照顧好歐冶。」
「我跟你一起去。」真真搶先說道:「都是我粗心,才會出現這樣的事,我跟你一起去找他回來。」
「不,你留下。」陳亮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讓真真離開這棟房子?現在,這房子裡的人,除了真真,就沒有一個懂異能的。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陳亮怎麼能放心讓這麼一群人守著一個房子過一夜?
「可是……」真真還想再說什麼,話沒出口,就看見陳亮,已經衝到了房門口,拉開房門,深吸了口氣,向著夜色,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