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殷天傳授的方法,葳葳終於小心翼翼地喚醒了她的那只蠅頭蟲。
這蠅頭蟲一旦醒來,仔細觀察的話,還真有些讓人全身發冷的不舒服的感覺。
它那一對複眼,看得葳葳全身有些發麻。她雖然是九黎的聖女,但最本質的,她首先還是一個女人。
女人對於那些很萌很可愛的動物,都會有一種出於本能的喜愛,可對昆蟲或者甲殼類動物,卻大都無愛,甚至,還會從心底裡排斥、恐懼。
如果不是因為葳葳曾經見識過蠅頭蟲的厲害,打死她,她都不會把這麼讓人噁心的蟲子帶在身上。
強忍著內心的不適,葳葳仔細回憶了一下殷天教給的她的每一個步驟,把托著蠅頭蟲的手掌湊近了唇邊,雙唇翕動,用極輕的,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發出幾句奇怪的字符。
那咒語一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葳葳並不知道,她只是憑借記憶,把殷天交給的她的那些發音,原封不動的發了出來而已,但只是這樣,似乎也已經足夠了。
那只蠅頭蟲突然振翅飛了起來,在葳葳的頭上盤旋了一圈,然後隨著葳葳的心意,向著歐家那座廢棄的宅子飛了過去。
直到葳葳真的用了那個咒語來控制蠅頭蟲,她才知道,那句不知是什麼的話,原來是溝通蠅頭蟲和主人心念的媒介。念了這個咒語之後。她和蠅頭蟲之間。似乎突然就多了一種看不見的聯繫,她心念一轉,蠅頭蟲就像是能夠看透她的心意,自動就會按照她心裡的指示去做葳葳讓它去做的事情。
「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啊。」葳葳仰頭看著其實什麼也看不到的天空,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
陳亮幾乎就是一夜沒睡。他從真真的手中要過那片鎖扣,手裡拿著那鎖扣,在林子昊的樹棺前,坐了整整一夜。而真真,卻趴在酒塔的桌子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真真剛睡著的時候。其實陳亮就已經發現了,他只是把自己身上的西裝脫了下來,輕輕地蓋在了真真的身上,自己便悄悄地離開桌前。又坐回到樹棺的旁邊。
真真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也許,就連真真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變得這麼容易疲憊。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的這個病根,要追溯到三位創世神大老闆失蹤的那個時候。
陳亮甚至比真真自己更清楚,三位創世神的失蹤,對她的打擊有多麼大。對真真而言,三位創世神的失蹤,就相當於毀了她的整個精神世界。
那個時候。陳亮甚至想過,真真會因為內心世界的崩潰而大病一場,但那個時候,她竟然挺了下來。
這一陣子,真真總是在忙碌中度過,把她的這個病根激發出來的,應該是上次,她對高璐璐和林子昊同時進行的化妖。
同意她給高璐璐和林子昊化妖,是陳亮經過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那絕不是他的一時心血來潮。
他之所以明知道真真會因為那一次的化妖而激發她壓抑下來的病根,卻又不得不促成她這麼做。
因為陳亮很清楚。無論是什麼東西,被壓抑的久了,總會有一次集中大爆發。對真真而言,她的身體,已經經受不起一次集中爆發所產生的危害了。
這就像是洶湧的洪水。堵塞,只能讓傾瀉更徹底。再堅實的大壩也有被洪水擊潰決堤的時候,更何況真真的身體,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大壩,而只能算是一堵土牆了。
真真的體內,有舊傷未癒。這一點,陳亮只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但即使他不明白真真受傷的原因,他卻知道,這樣的真真,其實脆弱的如同一塊水晶玻璃,稍微大力一些的碰觸,都有可能讓她粉碎。
這種事情,陳亮是絕對不會允許它發生的,所以,他要在真真壓抑的病根沒有徹底爆發之前,慢慢的,一點一點,把它引導出來。
給高璐璐和林子昊的化妖是一次引導,而這幾天,正是他給她的第二次疏導。如果說,第一次的疏導是身體上的,那麼,這第二次的疏導,便針對的是精神。
從搬進歐家,陳亮就知道,真真的神經,已經像是一根上緊了的發條,繃的緊緊的。而林子昊的異變,又給這根原本已經緊繃了的發條,再上了一圈弦。若換了平時,陳亮一定不忍心讓真真承受這麼大的精神壓力,但如今,他卻找不到更好的,可以讓真真徹底紓解下來的方法。
此刻,他看到真真終於精力不支,昏睡過去的時候,一直壓在心上的那塊大石頭,才真正的放鬆了下來。
既然暫時可以把心放了下來,陳亮的心思,自然而然,便轉到了還在樹棺中躺著的林子昊的身上。
在真真睡著的這一段時間,其實陳亮還是做了很多的嘗試的。他嘗試著,把那片鎖扣更近的接近林子昊,甚至差一點,把鎖扣放在了他的鼻尖上。但無論他把鎖扣放的離林子昊多麼近,他的反應,也只是比之前,更強烈了一些而已。而強烈的程度,還不足以使他掙脫三層束縛,向之前那樣,完全醒轉過來。
為什麼?陳亮在心裡問著自己。
林子昊第一次產生異變,是在他們剛搬進歐家的時候。當然,那個時候,因為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變化,林子昊是跟吳唯仁一樣,只被放進了能夠隔絕生氣的樹棺之中,並沒有更多的防範。
但即使是這樣,林子昊那時的反應,也似乎太強烈了一些。
如果說,林子昊的異變真的只是封香匣引起的話。那時候的封香匣。還在歐辰的手裡。歐辰的房間,離陳亮鎖住的房間,還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那種距離之下,林子昊是怎麼感應到的呢?
即如現在。他已經把封香匣上的鎖扣直接放在了林子昊的鼻尖上,按理說,對林子昊的影響,要比原本的封香匣大的多,可事實,恰恰相反。
拋開一切影響結果的外部原因不提。陳亮也可以斷定,林子昊第一次異變是所受到的影響,絕對不單單只是封香匣的原因。
那麼,就只剩下了一個可以解釋得通的理由。那時候。吸引林子昊異變的,是裝著『死亡之吻』成品酒的封香匣。
陳亮想著,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他們之前一直想的太單純,卻沒想到,有些東西,是需要相互的配合,才能達到最大的功效。
其實,現在在他們的手裡,這兩樣東西,是都具備了。『死亡之吻』的成品酒。因為怕被歐辰或者其他什麼人發現,已經被真真用秘法徹底封印了起來。被封印的『死亡之吻』,或許已經無法再跟封香匣產生什麼共鳴。
這就是林子昊這一次受到的影響明顯小了很多的原因?陳亮思忖著,也許,事情並不像他們之前想像的那樣——影響的大小,與千年沉木的大小多少有關。
也許明天,他應該滴一滴『死亡之吻』,在這片鎖扣之上。陳亮這樣對自己說。
……
歐冶覺得,這個夜晚,他已經不可能安然入睡。
今天一天的經歷。在他而言,就像是一場大變革,一場他心靈和思想的大變革。
之前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家族。甚至自己,有一天可以達到這樣一個高度。按照歐辰的說法。他甚至可以站在世界的最高處,俯瞰腳下,所有的生靈。
難道,這就是代價嗎?是他們用整個家族的悲劇換來的代價?歐冶實在是不知該如果看待這個問題了,值嗎?不值嗎?
對有些人來說,追求至高的權利和榮光,就是他們生存的唯一目標。對這些人而言,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可以不惜一切。但對如歐冶這般自由自在慣了的人來說,任何權勢地位,都是過眼煙雲。
「大伯。」歐冶突然問了一個連歐辰都沒有想到他會問的問題,他問道:「如果我們歐家的這些能力,都是我們的祖先以犧牲整個家族作為代價,從某個人手裡交換來的話,那這個人,又會恐怖到什麼地步啊?他還是人嗎?即使是神,恐怕也無法做到他那一步?他,到底是誰?」
「他到底是誰?」這個問題,把歐辰也問住了。
作為現任歐家的家主,家族中唯一的『守護者』,歐辰幾乎知道自己家族的一切秘辛。但被歐冶這麼一問,他才發覺,歐家所有繼承下來的東西,都彷彿在刻意迴避一個問題,那就是,當初和歐家做這個交易的,到底是誰?
歐冶說的很有道理,如果,這個人真的可以用這種可以滿足一切願望的能力來跟歐家做這個交換的話,那這個人本身,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即使是神仙,也不能有求必應。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道理,那個人,難道是比神仙更具實力的存在?
歐辰仔細回憶了一下他腦海中,全部關於歐家家族的記憶,幾分鐘後,終於無奈的發現,沒有任何一點,關於這方面的記載和線索。
也許歐冶這麼無意中的一句話,才是讓歐家真正擺脫悲慘命運的鑰匙。歐辰思忖著,這個人是誰,才是一切問題的關鍵。
「我不知道他是誰。」歐辰苦笑,完全沒有隱瞞地對歐冶說道:「不但是我,整個歐家,百千年來,也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似乎,從第一代的我們的先祖,跟他做了這個交易之後,他,再也沒有在地球上出線過。」
沒有在地球上出線過是個什麼意思?歐冶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聽歐辰這話裡的意思,難道這個人,真的是不存在於地球上的神不成?
「不對。」正當歐冶想要進一步闡述自己心中的疑惑時,歐辰突然低喝了一聲。
「什麼不對?」歐冶被歐辰嚇了一跳。吃驚地看著臉色突然變的肅然起來的歐辰。
「有人……不!是有東西。侵入了我們家。」歐辰緊皺著眉頭,說道。
「侵入我們家?在哪?」歐冶跳了起來,轉頭向門外窗外看去。
「不是這裡。」歐辰搖了搖頭,說道:「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家的廢宅。」
「廢宅?」提起廢宅,歐冶就想起來今天自己那場似夢非夢的經歷。如果,他看到的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那麼,這個想要侵入他們家廢宅的人,一定是和九黎聖女黎葳葳有關。可是。她真的有這個本事嗎?
不是歐冶懷疑葳葳和整個九黎的實力,而是今天,歐辰的表現,讓他太震撼了。可以那樣以居高臨下的態度面對九黎聖女的人。一個如此神秘的家族,會那麼輕易的被九黎或者黎葳葳侵入嗎?
「是殷天夫人嗎?」歐冶猶豫了片刻,還是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這件事很奇怪。」歐辰一手撫向胸膛,好像是在感受著什麼,半晌,才說道:「要說動機,在豐縣,只有黎葳葳有探究我們家廢宅的動機,可要說實力,黎葳葳。至少現在的黎葳葳,還沒有能侵入我們家廢宅的本事。你知道嗎?廢宅裡那些看起來像是普通雜草一樣的野草,都是保護我們家廢宅的武器。就憑黎葳葳的本事,沒有我的允許,她連那一片荒草地都走不過去。可是,我卻分明感覺到,有外物,已經侵入了我們家宅子中……」
「為什麼要說是外物?」歐冶不解地看了歐辰一眼。難道,那不該是『外人』嗎?歐冶覺得,今天歐辰說的每一句話。都透著那麼奇怪。
「我要馬上去老宅子看一看。」歐辰站起來,像門邊走去:「你先回去休息。也許明天,還有必須要你去辦的事情。」
「大伯,我跟你一起去。」歐冶知道,以他現在的興奮勁兒。就算是回去房間裡,躺在床上也是不可能睡得著的。讓他感到意外的事,一樁接著一樁,他想要把所有的謎底都解開,至少,先把自己的家族,做一個徹底的瞭解。
「不必了。」歐冶只覺得眼前一花,還沒等他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見歐辰,身上突然多了一套灰色的袍子。
這件袍子的樣式很怪,有些像風衣,又有些像斗篷,還有些像是神父穿的那種寬大的衣服。
他是怎麼穿上這件衣服的?歐冶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對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事,實在無法理解。
「回去。我很快就會回來,你放心,在如今的華夏,還沒有什麼可以傷到我。」歐辰的整張臉,都被那寬大的袍子上的三角帽密密實實地遮蓋了起來。歐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絕對的自信。
……
僅僅只是一瞬間,歐辰就出現在了歐家老宅前的那片空地上。
他站在那裡,頭微微仰起,在寬大的三角帽的掩蓋下,看不清他到底看向何方。
他就那麼沉默地站著,保持著一個姿勢,就像是突然被誰施了定身法一樣,像一個雕塑,一動也不動。
「嗡嗡」
寂靜的夜裡,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由最初的幾不可聞,很快,就彙集成了一股強大的聲波,只灌進了歐辰的耳中。
「這是……」歐辰一驚。
這種聲音,歐冶可不是第一次聽到。起初,那聲音就像是一隻蒼蠅,在人耳邊發出的微弱的『嗡嗡』聲,但後來,那種巨大的聲響,就好像在歐家的老宅中,突然有成千上萬隻蒼蠅聚集而來一樣。
「蒼蠅?」歐辰皺緊了眉頭。
在他的記憶中,可沒有什麼蒼蠅有這個本事,可以在歐家的老宅中存活。這裡,雖然看上去遍地野草,還有一些下雨天積存下來的水窪。很像是容易滋生蒼蠅蚊子的地方,但事實上,這裡,卻連一隻蒼蠅蚊子都沒有。
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多蒼蠅飛到這裡來呢?歐辰嚴陣以待,準備隨時應對這些不知死活的蒼蠅。
然而,他耳邊的聲音已經如同響雷一樣的時候,在他的視線所及之處,依然沒有半隻蒼蠅蚊子的影子。
怎麼可能?歐辰不可置信的張大了眼睛。能夠發出這樣聲響的,絕對不可能是一隻兩隻的蒼蠅能夠發出來的。可蒼蠅呢?聽聲音,這些蒼蠅應該就在附近才對,可他為什麼看不到?別說成千上萬的蒼蠅,就是一隻蒼蠅也沒有啊?
「這是什麼緣故?」歐辰猛然低下頭來,身體終於動了,他的腳下,慢慢地踱著圈子,在老宅前的空地上,一圈一圈地慢慢走著,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難道是……蠅頭蟲?」歐辰失聲驚呼,原本已經低下的頭猛地抬起來,因為用力過猛,頭上的三角帽都已經滑落下去,月光下,映照出他那張有些緊張的臉。
真的是蠅頭蟲嗎?歐辰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雖然,除了蠅頭蟲之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東西能製造出這麼大的動靜,卻一點蹤跡也不露,但他還是希望自己判斷錯了。這種東西怎麼會重現世間?不是說,在千萬年以前,蠅頭蟲就已經滅絕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