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默契
歐冶看著眼前這熟悉的大門,在外面發了半天的呆,才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輕輕叩響了門環。
這裡,是高璐璐的家,上一次全國調酒師大賽時,他曾經來過這裡很多次。這個院子,還有院子裡的主人,都給他留下了很深了印象。
在跟著陳亮離開帝都之後,曾經一度,他以為,今生,再也不會踏進這個大門,從此與這個院子不再見了呢,沒想到,幾個月之後,他又一次來到了這裡。
「歐冶來了?」空間裡,陳亮放下手裡的調酒杯,看著真真,說道:「我算著,這幾天他也該來了。怎麼樣?你瞧著他,可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你還真猜對了。我看他這一次回來,不一樣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真真一隻手托著腮:「以前,歐冶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很開朗很風趣,還有些流浪滄桑的味道。這個,恐怕跟他的經歷有關係,畢竟,他自詡是一個流浪者。可這一次回來,我沒有從他的身上看到原來的那個流浪者,我只看到了一個被禁錮壓抑的靈魂,和一個被塑造的生硬的軀殼。」
「哦?是嗎?」陳亮若有所思地看著真真。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其實主要目的並不是問歐冶的情況,他是對真真的一次試探,沒想到真真完全沒有防備,這麼容易就被他試了出來。
她以前印象中的歐冶?她以前認識歐冶的嗎?她說的那種身上有流浪者氣質的歐冶,似乎是在她來俱樂部之前的樣子吧?她能說的這麼清楚,對比的這麼仔細,那她以前,一定是見過歐冶,並且跟他相處過一陣子的,那是什麼時候?陳亮仔細想想,也只可能是在他第一次來帝都參加全國調酒師大賽的那個時間。
那一段時間,真真其實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嗎?作為萬花輪的器靈,如果她在人世間,是一定不可能離開萬花輪太遠了,萬花輪一直在自己的身上,那麼,她也像現在一樣,每時每刻,都跟他在一起嗎?
這一段記憶,他為什麼會全部失去了?在他失去記憶的這一段時間裡,她又去了哪裡?
「喂,你在想什麼?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啊?」真真嗔怪地看了陳亮一眼。這個人,這幾天都很奇怪。前幾天先是問了她那麼難以回答的問題,讓她跟他生了好幾天的氣,這幾天又總是發呆,看她的眼神,也都怪怪的,到底是怎麼了?陳亮該不會是有什麼秘密的心事吧?
「啊,那我現在出去,見一見這個你說的,已經改變了的歐冶。」陳亮微笑:「外表或者氣質的改變都沒什麼,他的那顆心沒變,就足夠了。」陳亮說著,眼睛卻看向一臉疑惑的真真。
……
歐冶坐在大廳裡,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沒有改變啊,這個房間,沒有任何一點改變。人呢?人也沒變嗎?歐冶又一次想起了高璐璐如花的笑靨。
怎麼竟然會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呢?她的笑臉,她的嬌嗔,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曾經那麼的勾動他的心神,讓他為之沉醉。
可惜啊,她的心裡,並沒有她。歐冶自嘲地一笑,一抬頭,正看見陳亮迎著陽光向他走來。
「我算著你今天該到了,你果然就是今天到了。」陳亮笑著,兩隻手握住了歐冶的手,溫暖乾燥的手心,讓歐冶的心也跟著暖洋洋的。
這就是友情的感覺吧?歐冶直到現在也堅信,他跟陳亮之間,並不僅僅只是一種利益上的交往。當初,他第一次看見陳亮的時候,陳亮正跟真真在一起,那時候的陳亮,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那個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充滿陽光的大男孩,就應該是『死亡之吻』的最後得主。
只有這樣的陽光,才能融化『死亡之吻』的陰寒吧?除了他,還有誰能克制住『死亡之吻』的死亡詛咒?所以,就在那一瞬間,他已經決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他得到『死亡之吻』的配方。雖然這個計劃,跟他們家族原本的計劃是相違背的,他還是決定要那麼做,不管以後會出現什麼樣後果。
「我這次來,也總算沒有讓你失望。」歐冶微笑著:「你需要的東西,我終於還是給你帶了出來。」
歐冶所謂的他需要的東西,陳亮很明白那是什麼。他當初從島城離開,本就是為了從家族裡拿到那本記錄了『死亡之吻』來歷的古書,他現在這麼說,想必是把這本書拿了回來。
有了『死亡之吻』的配方,又有了『死亡之吻』的歷史,這對陳亮配製出成功的『死亡之吻』來說,意義非常重大。
「太好了,我這裡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只欠你這陣『東風』了。」陳亮興奮地說:「『死亡之吻』我一直沒有打開,就等你回來了。」
「這一次的國際大賽,你打算用『死亡之吻』作為最後的參賽酒品嗎?」歐冶問道。
「沒錯。」陳亮在歐冶的身邊坐了下來:「就是準備拿出這個殺手鑭,把這次大賽的冠軍留在華夏。」
「好,我會全力幫助你完成這個心願。」歐冶這句話說出來,自己都吃了一驚。在他看見陳亮之前,連他自己都以為,這一次,他不會再做陳亮的陪襯,而是要站在陳亮的對面,跟他做一次真正的較量。然而,他竟然又說出了這樣的承諾。
「幫助我?」陳亮也吃了一驚。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歐冶的感受,他也是調酒師,而且是最優秀最頂尖的調酒師,調酒師的夢想,就是站在調酒師金字塔的尖端上。歐冶說出這樣的話,就等於斬斷了他自己的夢想,犧牲了他奪冠的可能。這份情,太沉重,沉重的讓他幾乎承受不住。
「是啊,怎麼?還嫌我做你的助手不夠資格?」這一瞬間,歐冶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滿身流浪氣質,吊兒郎當的樣子。這才是陳亮熟悉的歐冶,雖然,只是那麼一瞬間。
如果能讓歐冶一直保持現在這個樣子,那就算是讓他做自己的助手又如何?陳亮的唇角泛起了一絲瞭然的微笑。
歐冶跟他,有一個最大的區別。他只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做最頂尖的調酒師,而歐冶,卻是同時擁有兩個夢想的。除了調酒師這個工作的之外,他最大的夢想,其實還是做一個自由自在的流浪人。
如果歐冶犧牲掉了工作來成全他的夢想,他也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幫助歐冶,實現他的夢想。
歐冶看著陳亮瞭然的神情,會意地一笑。他們兩個人,其實已經不必說太多客套的話,很多事,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可以彼此瞭然。
「走,我們現在就去把那個『死亡之吻』打開,我到要看一看,這個『死亡之吻』是不是真的能給我帶來死亡。」
「等一下。」真真一直站在一邊,默然地看著這兩個讓她覺得感動的男人。直到這兩個人站起來要走,她才急忙開口:「我跟你們一起去。」
陳亮要打開『死亡之吻』,這件事,實在太危險了。雖然真真以為,作為神使,作為一個身穿天龍戰甲的人,他不可能那麼輕易就丟了命。可關心則亂,她不可能讓陳亮一個人去冒哪怕一點點的險。
「你去?」陳亮的眼神溫柔地看著真真。真真的心思他怎麼可能不瞭解。她不願意看他去冒險,他又何嘗想讓她去冒險?他不怕『死亡之吻』,並不表示他不怕讓真真面對『死亡之吻』。
「如果你不讓我去,那你也不要去。」真真眼神中的堅決,讓陳亮軟化了下來。罷了,既然她是這種心意,那就同甘苦共患難吧。
陳亮心下有些得意地想,真真的言行,已經完全地出賣了她。如果她跟他,之前真的沒有什麼的話,現在,她對他的這份關切和愛,是從什麼時候才開始的呢?
他,就是她唯一的男人。陳亮的心裡,對這個答案,已經非常的確定。
……
送走了夏東門,葳葳等殷天回到客廳,才對他說道:「其實無心人,我也聽說過的。」
「你聽說過?」殷天驚奇地問道:「既然你也聽說過,剛才當著夏東門的面,你為什麼不說?還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那當然是有原因的。」葳葳站了起來:「這個人的名字,我是從白蕊的口中聽到過的。」
「白蕊?」殷天當然還記得,前幾天,那個叫白蕊的來見過葳葳,而葳葳自從見了她之後,似乎心情一直不好。而那個白蕊,居然長的跟葳葳一個模樣,這讓他也充滿了好奇。只不過,葳葳嚴禁他追究這件事,他才把好奇一直壓抑到現在。沒想到,今天,葳葳竟然主動提起了她。
「她跟你說了什麼?」殷天在葳葳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件事,我想先不說出來。」葳葳輕輕歎了一口氣:「我能告訴你的,只是白蕊曾經跟我提及過這個人。」
「也就是說,白蕊她認識這個無心人?」殷天追問道。
「沒錯。白蕊認識這個無心人,就可以斷定,陳亮跟這個無心人,是有交際的。」葳葳沉吟道:「所以,我覺得付印的話是很可信的。也許,碧玉法杖真的是在無心人的手裡,而無心人想用碧玉法杖交換的,可能不是長生方,而是白蕊。」
「白蕊?」殷天有些不理解:「白蕊跟陳亮,是主從關係吧?陳亮是她的僱主,她若想走,自然就可以走,陳亮也沒有什麼可脅迫她的,那個無心人若是真想要白蕊,為什麼要跟陳亮交換?」
「這件事,又要從三位創世神說起了。」葳葳說道:「騰蛇真真既然在陳亮的身邊,那就說明,三位創世神是知道陳亮,並且是幫助陳亮的。一個小小的凡人,怎麼可能得到創世神的青睞?那就說明,創世神對陳亮這個人,也是有交代任務的。陳亮是三位創世神在地球上的代言人,而且是帶著任務來的。他的這個任務,很有可能就是白蕊。」
「白蕊是陳亮的任務?」殷天越聽越是糊塗:「白蕊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她的來歷絕對不平凡。」葳葳說道:「雖然我並不知道她的具體來歷,但我卻知道,憑我,是無法看透這個人的。她是妖,我卻不知道她是什麼妖,雖然她身上妖力深厚,堪比大妖,就算比之騰蛇真真也不差多少,但,在她的妖氣之中,隱隱有神性透漏。」
「那你的意思是……」
「那個無心人,我們是無力對付的。」葳葳沉吟道:「他不是創世神,但似乎,並不懼怕創世神,只憑這一點,就不是我們可以為敵的。所以,我們最好是選擇幫助他。」葳葳這話說的有些猶豫。
「幫助他?」殷天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們公開跟陳亮為敵,把白蕊從他的身邊救出來?」
「你說的很對,有一個字你用的非常好,『救』,我們就是要『救』出白蕊。無論白蕊她自己願意不願意、明白不明白,我們都要把白蕊從陳亮的身邊,從留步俱樂部裡,『救』出來。」葳葳終於堅定了起來。
……
歐冶進入高家的時候,柏淩其實就在他的身後。親眼看著歐冶走進了高家,他才從暗處走了出來,看著高家緊閉的大門微微一笑。
從歐冶離開他的家鄉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暗地裡跟蹤他,直到現在,他也才算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柏淩也不是剛認識歐冶,就算在他真正見到歐冶之前,他也曾從各個渠道瞭解過這個他曾經排在第二的對手。這個人性格桀驁,不喜歡被束縛,他一度曾經以為,歐冶最終會離開調酒界,完全讓自己變成一個流浪人。
上一次,歐冶犧牲了自己,成全陳亮來跟他作對,其實已經證明了他的一些看法。可這一次,他對自己的看法有了懷疑。
第一個發現歐冶變了的人不是真真,更不是陳亮,卻是一直跟蹤歐冶的柏淩。
如果歐冶真的改變了,他可能做的事情,也就不再是柏淩可以預料的了,他會不會不去高家,中途下車,或者到了帝都之後,另投他處,直到他親眼看見歐冶進了高家,一直忐忑的心才放了下來。
「他來了,我也該回去了。」柏淩抬頭看了看天,慢慢向柏詩夜的方向走去了。
巫十三一早就接到了柏淩今天回來的消息,所以,他也在柏詩夜一直等著他。
其實他的心裡,也很有幾分高興。柏淩雖然一直誤會了他,以為他對他一直有成見,很多時候,甚至是故意在整他,但是他自己卻明白,對柏淩,他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柏淩沒有得到葳葳的認可,不能得到『死亡之吻』的配方,他的心裡,也是有很多的不甘。當初他就曾經為了柏淩據理力爭,可還是被葳葳的堅持說服。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再次證明他的眼光沒有錯,有一個機會讓柏淩再次得到『死亡之吻』站在調酒界的頂端,在巫十三看來,甚至比柏淩成功地衝到了九黎戰士的第三層,更讓他感到興奮。
這一次,他決定,無論如何,也會全力幫助柏淩,讓他拿到早就應該屬於他的榮譽。
「我還以為,你不會在這裡。」柏淩一進密室,就看見坐在那裡的巫十三:「我親愛的叔叔,怎麼你今天這麼清閒嗎?或者,你對歐冶的事情,竟然這麼關切,連一天也等不及了嗎?」
柏淩話中的諷刺,巫十三自然能聽的出來,對柏淩的誤解,他也實在懶得解釋:「那你就說一說,歐冶的情況吧。」
柏淩坐在了巫十三的對面,翹起了二郎腿,慢慢地說道:「他已經進了高家。我說叔叔,你對我能不能有一點點的信任啊,你看我,對你交代的事情多上心,可是親眼看著歐冶進了高家,我才回來的。」
「難道這麼久,歐冶就沒有發現你?」這一點,也是巫十三懷疑的。柏淩去帝都,雖然不是大張旗鼓,但也的確沒有做什麼保密措施,陳亮那邊的人,很輕易就會知道這個消息,而一旦他們通知歐冶,歐冶難道會對柏淩一無所覺嗎?
「不,他似乎是知道我在跟蹤他。當然,有時候他認為我在跟蹤的時候我並不在,而他認為我不在的時候我偏偏在,但總體來說,他對我,還是有準備有戒備的。」
柏淩微笑著說道:「看來叔叔您的保密工作做的不到家啊,如果不是我小心,在那邊的時候,恐怕就不是我跟蹤歐冶,而是人家抓起我來了。那麼現在,不能回到帝都的就是我,就算上面已經同意讓我參加這一次的調酒大賽,我也跟沒有機會一樣了,您說是嗎?」
「我想……」巫十三冷笑道:「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麼在乎這個調酒比賽的話,就算是被人關了起來,你撞破牆,也會趕回來的吧?好了,從今天起,你就在這裡開始準備你的調酒大賽,這一次,我可不希望,再一次看見一個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