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這一定是夢。
即使是在夢裡,陳亮也還有著一絲清醒。
他怎麼會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夢裡,空曠而陌生的街道,沒有燈光,沒有星光,沒有月光,沒有人,甚至,連條狗都沒有。
為什麼在沒有光源的情況下他還能看清眼前的一切?白色的霧,逐漸瀰漫。耳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他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聽見背後有微微的咳嗽聲。
他猛然轉身,身後,依然是空曠一片。沒有人,現在,連聲音都沒有了。
陳亮猶豫了片刻,輕輕挪動腳步,順著街道走了下去。無論是什麼樣的夢,是夢,總會醒的。這一點,陳亮堅信。
街道的盡頭,有一間破敗的小屋。在黑暗中,小屋的門洞開著,如同一張野獸的血盆大口,彷彿要擇人而噬。陳亮的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向著小屋的大門走去。
門,開的很大,而小屋,卻不大。無須進屋,從外面的街道看進去,小屋的情況,幾乎一覽無餘。小屋裡空蕩蕩的,沒有人,沒有傢俱,只在最裡面角落的地面上,堆著一堆乾草。乾草的旁邊,隨意扔著一付粗大的鐐銬,閃爍著刺目白光的鐐銬上,有一塊暗紅色的血跡。
這是什麼地方?牢房?曾經關押過人或其他生物?鐐銬上的血跡是什麼人留下的?曾被鐐銬鎖住的人呢?陳亮停下了腳步,眼睛盯著小屋裡的鐐銬,沉吟起來。
「如果我說,你看見的一切都是夢,又不是夢,你會不會相信?」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
陳亮慢慢回頭,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是的,只是影子。
沒有光,就沒有影。沒有實體,也不會有影像。這都是基本常識,然而,在這裡,一切常識都被顛覆。
一道憑空出現的影子,一道可以直立起來,跟陳亮對話的影子。雖然陳亮明知這是夢,還是忍不住全身一冷,身上所有的毛孔都收縮起來。
「你是誰?」陳亮穩了穩神,開口問道。
「我是我。正如你就是你。」薄如蟬翼的影子微微搖晃著,陳亮的目光甚至可以透過影子隱隱約約看到它身後的街道。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是我要讓你來。」影子似乎笑了笑。雖然影子的臉只是一片模糊,但陳亮就是感覺,它真的笑了。
「你讓我來是為了什麼?」陳亮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房間裡的鐐銬:「只是讓我來看這個?」
「不,我讓你來,是為了殺了你。」影子突然抬起手來,手裡,竟然是一把實實在在的槍,不是影子,不是虛幻,是能殺人的槍。
「這是夢。」陳亮努力保持著鎮定:「在夢裡,你殺不死任何人。」
「對別人來說,夢是虛幻,對我而言,夢才是真實。」影子緩緩地說道:「夢裡的你被我殺死了,現實中的你,也便不能活。」
「這不可能。」
「這有可能。」影子笑了:「夢境中,我就是神,因為我,叫夢魘。」它的話一出口,手指已扣動扳機。
沒有任何聲音,陳亮彷彿可以看到子彈用一種勻速的速度,向自己飛來。他想躲,可他的全身好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連根手指頭也抬不起來。
子彈在陳亮圓睜的雙眼的注視下,越來越接近他的心臟。一陣劇痛,從心臟的部位傳來,慢慢蔓延到陳亮全身,一陣灼熱沿著心臟直衝向大腦。腦海中,瞬間如沸騰的岩漿。
劇痛似乎消除了魔咒,陳亮的手腳,突然都可以動了。陳亮捂著胸口,後退了幾步,慘白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原來,死亡的滋味是這樣的……」
最後一個字剛說出口,陳亮整個人便向後仰倒了下去。
「直到你倒下,也許還是不相信有人可以在夢裡殺了你的。」影子慢慢收回冒著煙的槍,自言自語道:「不過,你信不信,都已經不重要了。」
它的話音未落,一切景物,包括影子本身,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最終,都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
柏詩夜的地下密室中。
柏汝祥不知從那裡弄來了一口極大的鐵鍋,用三角鐵支起了一個架子,把鐵鍋架在支架上,用旺火不停地燒。
鐵鍋裡煮著的,是一鍋不知道什麼東西的,綠色的粘稠液體。那麼大的火,連柏淩都覺得鐵鍋都要被熔化了,那些液體,竟然連點蒸汽都沒冒出來,只是在鐵鍋裡翻滾沸騰,冒著一個個綠色的泡泡。
地下室的通風很好。可如此炎熱的夏天,再加上這樣鐵都能熔化的烈火,柏淩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他的衣服都已被汗水濕透,臉色也愈加蒼白,好像隨時都可能暈倒過去。
「把衣服都脫了,脫光,一條絲也不能剩下。」柏汝祥淡淡地說,好像完全沒看見柏淩的臉色。
「你要幹什麼?」柏淩後退一步,脊背已經靠在了牆壁上。牆壁,已經被烤的溫熱,沒有了冰冷的觸覺。
「我以為,你想要變強。」柏汝祥的眼睛一直緊盯著大鐵鍋,一瞬不瞬。
「這和我變不變強有什麼關係?」柏淩的眼睛也看向了鐵鍋,以及鍋裡那些讓人噁心的液體。
「你這具身體太弱了。」柏汝祥終於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簡直就是垃圾。」
「我的身體是垃圾?」柏淩很不服氣。他因為心底的仇恨,從小就很注重鍛煉身體,他這身體,雖說比不上世界健美先生,但怎麼也不至於用垃圾來形容吧?他要是身體垃圾,那大多數人都只能是渣滓了。
「不配做我巫族的戰士。」這一次,柏汝祥連頭都懶得回了。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做你們巫族的戰士了?」柏淩的臉色由蒼白轉為鐵青。
「你以為我憑什麼選中了你們柏家?」柏汝祥慢慢回過身來,臉上似笑非笑:「因為你們柏家人,身體裡流著的,本就是我九黎的血。」
「你說什麼?」柏淩覺得他的思維混亂了。他們柏家流著九黎的血?九黎是什麼?巫族戰士又是什麼?他們家跟這個恐怖如魔鬼一般的東西,有什麼淵源嗎?
「這個以後我會跟你解釋,現在。」柏汝祥冷笑:「你還是乖乖地接受戰士應有的淬體訓練吧。」他頓了頓,接著說:「如果你不願意自己來,我也不介意幫你脫光了扔進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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