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片近乎於無窮無盡的光影淹沒塵世的瞬間,持著那一道匯聚著世間一切光輝的程玄理,分明看到,在這一霎那,一道攜著濃烈而凌厲的鋒芒,在那一道毫不起眼的身影催動下,直接衝入祖劍力量所覆蓋的區域。
那究竟是誰?程玄理疑惑著,但隨即傾瀉而下的萬千道光華,讓他的疑問隨著這一切而徹底淹沒在洪流之中。
隱匿在人群中,凝聚著六重劍陣,兩道真氣相輔之下,慕輕塵將純陽劍術推升至前所未有的恐怖程度,一道劍芒橫跨天穹而出,撕破那淹沒一切的洪流,將自身毫不猶豫地投入到其中,藉著程玄理這一劍之勢,狠狠朝著傅龍山衝殺而去。
程玄理手中從遙遠時空召喚而來的『祖劍』,威力之大,超出所有人的想像,但慕輕塵卻是憑藉著金書真氣,全力運轉那混元鎮體之法,將自身斂於祖劍之後,催動劍術,在傅龍山全力抵擋祖劍之威的那一瞬間……
一劍凌空!
開啟了永世之刑的傅龍山,實力之強,甚至還在當日一身修為橫行北地的玉國玄之上,即便是正面承受程玄理這堪比天階明心的一劍,仍舊是能夠存活下來。
但緊隨而至,催動全身真氣而衝殺過來的慕輕塵,純陽劍術全力攻伐之下,殘破的護身光幕甚至無法抵擋住一瞬,劍芒刺破那貼身的護體靈光,在傅龍山最後一道真元湧起之前,狠狠地刺破了他的咽喉,劍光一絞,頭顱飛起。
借力欺身而上,揮臂劈斬,將那殘軀凌空斬斷成兩截,生機盡毀!
那讓所有人都無法直視,乃至是不得已暫時封閉掉視覺的光芒,緩緩擴展開來,在下一刻,淹沒了整個戰場,也淹沒了不可一世的傅龍山最後身死時,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絕殺。
傾盡全力的一劍,讓慕輕塵也失去了所有的戰力,威力絕倫的祖劍最後炸起的衝擊波,將他狠狠拋起,直接飛回了晉軍兵陣之中。
失去了混元鎮體之法保護,週身肋骨不知摔斷了多少,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傅龍山一死,齊軍士氣大跌,北狼部諸位修士更是生出了幾分怯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程玄理手上那道未曾消散的金色光輝上。
無論是所散發出來的懾人氣息,或是施展永世之刑,實力超越道宮鎮海的傅龍山在劍下喪命,都是將程玄理此時的威懾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道宮鎮海的修為雖然強悍,但在相同境界的修士聯手下,也是足以將其壓制下去。
但此時,他手上所持的這一道所謂『祖劍』,卻是完全超越了現有的境界,而是朝著天階明心境的等級直奔而去。
辛辛苦苦修煉幾十年上百年,面對這種超越級別的壓制,還想要衝上去逆天,如此壯烈的行為並不適合現在的場面,他們還有退路,完全不需要拚命。
所有人都看著程玄理,死死地盯著那一道刺痛眼睛的光華,傅龍山的下場就在那裡,即便是微微顫動一番,也會令無數修士心驚膽戰。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光影從天而降,慕輕塵艱難地抬頭仰望,看著那高空上的雲層已經停止了閃耀,那磅礡而混亂的靈元波動,乃至是引起的狂潮,皆是在此時停歇。
分出勝負了?
環繞在身前的光影散去,露出了其中那一個懸立在半空中的人,以及他手上……
整個戰場都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那人正是齊雲水,一番大戰之後,原本那一身素淨的道袍早已破爛不堪,沾滿了血污。
而手上所提的,赫然是一尊血肉模糊的頭顱,污血沾了滿面,更像是被無數道凌厲鋒芒劃過,而變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楚其原本的面目。
天穹上曾經撼動整片雲霄的雷電光芒,早已經停歇了下來,而離公子的身形久久未曾現身,那麼齊雲水手上所提的頭顱……
離紅綃陡然發出了一聲如同野獸般的嚎叫,一股強絕的靈元氣息從身上猛然暴起,週身所環繞的紅艷衣袍鼓起,衣袖狂舞間,飛騰出數道鮮紅似血的凌厲鋒芒,朝著懸在空中的齊雲水激射而去。
郭雲怒吼著,雙掌間凝聚起一大片狂亂的雷光電芒,那懾人心弦的恐怖威壓轟然暴出,那彷彿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在掌中誕生,孕育著一股即將徹底宣洩出來,傾覆天地的巨力。
腳下,一道道玄奧神秘的幽藍色光紋極速旋轉著,逐漸衍生出諸般星宿異象,周邊閃耀的電光雷芒逸散出來的雷電氣息,皆是被牽引入其中,使得這片星宿異象更為壯大、凝實。
列屬於東華道一系的白夜堂修士,根本沒去等待作為此間統率程玄理的命令,直接騰起大片璀璨凌厲的劍光,化作一片勢不可擋的恐怖洪流,匯聚著,皆是朝著齊雲水瘋狂攻去。
北狼部以及齊朝一方的修士自然是不會坐視齊雲水被這數千人的聯手之威所淹沒,霎時間,又是數千道攜著燦爛光輝的華光騰上天穹,以齊雲水為分界線,在天穹上,劃出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溝壑,任何的力量投入到其中,都只能在無數股巨力的衝擊下,化作一片混沌。
懸在彼端空中另一邊的程玄理,並沒有說些什麼,微微閉著眼,一手執掌那一道閃耀著煌煌金光的巨劍,體內所斂藏的龐大真元,化作一大片濃烈的華光瀰漫在身周,甚至是化作最為稠密,如若水流一般的煙雲。
看到老大都已經出手,其餘還保持著冷靜觀望中的晉朝修士,誰還敢手慢半分,皆是以最快的手速發動諸般術法,匯聚成一大片光幕洪流,朝著齊朝修士一方傾斜而去。
手掌再度握住那一道熾烈的劍光,磅礡的巨力在身周凝聚,化作無數道璀璨華光,環繞不息,煌煌金光籠罩之下,程玄理的身形更是在那股光芒承托之下,變得更為高大,宛如天神!
但在白夜堂陣中,幾乎是喪失戰鬥力,沒能夠參與到攻陣之中的慕輕塵,卻是分明看到程玄理的身形在這等璀璨光輝籠罩之下,微微顫抖著,緊握著那令人不敢直視的祖劍,程玄理並不像表面看起來如此威風。
手上劍光傳蕩而出的強大巨力將他壓得近乎無法喘息,每一次的呼吸,都牽動著體內那被磅礡巨力所壓制的脆弱身軀而產生的劇痛。
金色的光輝越來越強盛,甚至是凝聚成如若實質般的烈焰,瘋狂地燃燒著。
而在地面的慕輕塵,透著那煌煌神光,卻是分明看到從程玄理身上所流淌下的血水,在層層光輝猛烈燃燒之下,在光焰焚化之下,化作縷縷青煙纏繞在身周。
隨著這股青煙的加持,更是使得程玄理身上所瀰漫的威勢推升到了巔峰極致。
幾乎所有的人都只能看到程玄理在上面大發神威,煌煌神光照耀之下,沒有人敢將自己的視線集中在那個只能仰望的身影上,也沒有人能夠看到,擁有這一股力量所需要承受的,那是多麼恐怖的痛苦折磨。
天穹上,在程玄理所立之處,猛然間鎮落數道介於現實與虛幻之間,若隱若現,亦真亦幻的靈元玄光,光芒在極短的瞬間內,凝結成陣,化作一道道玄奧莫測的陣紋,伸展開來,將程玄理身周所凝聚的磅礡光輝皆是覆蓋在其中。
六重陣紋,六道流轉著諸般璀璨華光的劍影懸於上面。
程玄理止住即將攻出的反擊之法,轉身看了一眼淹沒在人群以及無數光華之下的某人。
這般熟悉而純正的劍陣氣息……在玉國玄身死之後,也在北州之地,也只有他才能夠施展得出。
程玄理的動作慕輕塵自然是沒能夠看到,在傾盡最後的力量,將劍陣展開在程玄理的腳下之後,他已經喪失了全部的力氣,力竭近乎脫虛倒地,只有杵著沉碧,插入堅硬的巖土之中,才能夠勉強站穩住身形。
郭雲所御使的漫天雷光,在那凝聚的重重雷雲翻騰,變得更為凝實,如同大海上暴怒的漩渦那般之後,猛然傾瀉而下,化成一道道最為銳利的天罰之威,劈斬而落!
隨即,破開一切光芒,甚至是斬斷天塹溝壑,破開天地間,無數股力量所交接的那一道湮滅一切的界線,掌中所匯聚的那熾烈得堪比天外乾陽的劍芒。
無數道古老、玄奧符紋法印重疊之下,更顯現出磅礡氣息的劍鋒,所掠過之處,皆是化作一片深陷於混沌之中的虛無,數不清的術法、劍光,被其鋒芒所掠過之後,皆是徹底湮滅。
破開了無數重的阻截,更是破開了籠罩在齊雲水身前的層層光幕。
道宮鎮海的強悍身軀,即便是力竭之際,仍舊保持著那一股從骨子裡逸散出來的強大,而此時,在撕裂天幕的劍鋒之下,在那斬斷一切的恐怖鋒芒之下。
一瞬,便化作最為微小的塵埃,飄散瀰漫於天穹大地。
一劍,斬滅了一位威震北地的天才,更是湮滅了兩位曾屹立在北州,萬眾矚目,引動風雲變幻的人物。
齊雲水身死,北狼部士氣盡洩,而白夜堂一方在程玄理那一劍之威的激勵下,士氣如虹,衝破層層阻截,將齊朝修士,乃至是齊軍兵陣皆給盡數沖潰!
畢玄川之戰,終是以白夜堂、晉朝一方大勝而告終,齊軍折損近三十萬將士,匯聚於此地的過萬齊朝修士,一戰之後,逃回齊營之人僅剩兩千,鎮海境修士盡數被斬殺。
畢玄川戰事已定,但北州的戰事才剛剛開端,離公子與齊雲水的身死,引起了東華道傲離真人,與乾龍道另一位神隱多年的化神境高人一番大戰,大戰餘威波及萬里,周邊民眾死傷無數,周邊更有三個小型宗門直接被滅盡。
強行催動祖劍的程玄理,重傷昏迷之後與同樣昏迷不醒的慕輕塵一齊運回連雲山,多方救治之後,卻是被確認了氣海受損,道途被斬,終生只能止步在鎮海境,又一位有望問鼎巔峰的天才隕落。
連失摯友,暴怒之下的郭雲成為了白夜堂在北地威望至高的領袖,在八大道以及四大朝的真正力量未曾發動之前,率領著白夜堂以及北州各大宗門的力量,衝殺在北地戰場,殺敵無數,甚至是在接連大戰中,臨陣突破,成就天階明心之位!
回歸連雲山,回到熟悉的朝玉別院,傷勢恢復如初的慕輕塵,再見到蘇暮雪之時,她已經踏入鎮海之境。
那一夜,兩人攜手,登上朝玉別院外最高的一座山峰,仰望著那無數的星辰。
慕輕塵抬手指著天穹上那浩瀚繁星,笑道:「終有一日,我要帶你到那更為遼闊的無邊星海之中,尋找到我……我們的故鄉!」
翌日,慕輕塵告別朝玉別院諸人,再入純陽殿,見到那位壽元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生命氣息暗淡無光,但仍舊散發著恐怖威勢的老人。
「我要來閉關,我要鎮壓氣海,築建道宮!」慕輕塵抬著頭,無比肅穆地說道,彷彿只要這位老人同意了,那足以稱之為陸地神仙的鎮海之境,便能夠為他打開方便之門,昂首踏入其中。
而事實,就是如此,慕輕塵知道,這位老人擁有這份實力!
「這裡是『生死幻滅境』我給你十年時間,十年,若不入鎮海,那便枯死裡面吧!」
陳慶之衣袖一揮,身周所燃燒的熊熊火海,猛然劈斬出一道冒著青煙的道路,隨即便是無數重璀璨明亮的光芒,化作縷縷煙雲,垂落之下,覆蓋在這條仍舊散發著熾烈高溫的道路上。
而在這條道路的盡頭,那是一輪黑白二色匯聚而成的漩渦,其中無數星光閃耀著,更是增添了幾分神秘與玄妙之感。
慕輕塵僅僅是猶豫了瞬間,便抬腳踏上這條早已看到終點,但卻是無法看清其中所藏何物的道路
但其心志,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當這條道路走完,身影沒入黑白漩渦之中,陳慶之猶豫了片刻,又是一揮手,熊熊火海再度聚攏,將那一道漩渦,以及開闢出來的道路,盡數淹沒。
十年時間,慕輕塵是否能破境而出,無人能知,一切,請讓我們靜待十年,待得那漫天煙雲散盡,乾陽之光灑落塵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