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齊軍再度揮兵來攻,晉軍再度傾巢而出,這一次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在失去了完整城牆的保護後,畢玄川將直接面對齊軍那更具威脅,但從未有機會出手的騎兵!
所有的修士都聚集在兩段被分割開的城牆上,遙望著城下那遠遠而來的數十萬大軍。
三道城門皆被打開,殘餘的兩萬多晉軍重騎,數日時間再度被編製成軍,從輕騎部隊中調集數千人編入其中,將這支僅存的,擁有最強衝擊能力的騎兵,重新將人數保持在三萬以上,但即便是這樣,在荒原地形上,正面面對那超過八萬的騎兵同行,半點把握都沒有。
「戰爭,不是看誰人多就能贏的!」在陣前帳儀中,那位曾給予慕輕塵極深影響的年輕將領,站出來狠狠地道,同時領著軍令,臨時成為這支重新整編過的騎兵統帥。
在他們之中,不少人是在前幾日剛剛從死亡線上摸爬滾打回來的,不僅是那中軍陣損失慘重而遺留下的人員,那最開始陷入齊軍兵陣中的前軍部隊,也是奇跡般地生還了千人之多。
這支剛剛從死亡的浪潮中爬出來的隊伍,此時整齊的隊列上,散發著那濃烈的殺氣。
幾乎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都不介意送自己的對手下去真正體驗一番這種感覺。
而在列於前排的重騎兩側,那是整整八萬重甲兵,在他們後面,城牆上與後方,全部佈置完畢的箭陣弓弦已經抬起,嚴正以待,這就是整個畢玄川大營最後的兵力!
這一戰,陣前排兵佈陣,他們甚至連那三道城牆都給死死鎖住,並非是關閉,而是完全打開,然後將城門緊鎖,只要佈置在城下的兵陣無法抵抗敵軍的衝擊,那麼畢玄川也只能宣告淪陷。
『隆隆隆……』大地在顫抖著,這一次,齊軍也是驅使著最強大的力量而來,他們引以為傲的齊地重騎,整整八萬人,劃分成數十個整齊的隊列,緩緩從遠處伸延成一道黑線,逐漸顯化成潮,從地平線上蔓延而來。
更多的兵士披甲,踏著沉重的腳步,在荒原大地上留下一排排密集的腳印,持槍執戟而來,那沉重的威勢,幾乎是化成了一體,斂聚成一股極為沉重的威壓,如若是天穹上的烏雲一般,遮斷日月光華,沉悶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齊兵的軍勢,更勝前日幾分啊!」身旁一名修士感歎道,從他的身材體型上,慕輕塵瞬息間判斷出這是一位武修,因為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一位劍修或是法修,能夠長出如此高壯的身材來,恐怕這畢玄川之中,沒有一件適合他穿戴的盔甲。
箭陣,又見箭陣!在騎兵與甲士之後,仍舊是那整齊而更為龐大的箭陣,看到老對手出現的第一時間,城牆上的將士發出的訊息,原本是讓列於城下的將士們小心應對箭陣的攻擊,但卻不想是引起了後方箭陣統帥的誤解。
「箭陣……起!」將令發,旌旗舞動,令人牙酸乃至是讓人心神一顫的弓弦絞動之聲,數萬道箭鋒上弦,隨即在那一聲悠長的呼號之下……
『崩崩崩崩崩!』密集的讓空氣都爆出一陣鳴音的響聲,無數道箭羽划動著空氣,撕裂出一片清晰的軌跡,劃過天穹,截斷了天光,轟然傾瀉而落!
『轟轟……』在箭陣的極限射程的邊緣,超過五萬道箭羽,整整齊齊地插在荒原上,列出一個方陣,高昂著那黑色的羽毛,昂首望著前方正緩緩而來的齊軍重騎。
「這是什麼情況?誰亂髮的命令!跟盧小山說,再胡鬧我要他腦袋!趙德,你去監軍箭陣,切記不要妄動,等我命令,順便把陸小山給我看嚴了。」畢玄川的那位統帥咆哮著。
這一通箭雨實際上並沒有引起什麼災難,在晉齊兩軍將士眼中也不過是視為晉軍的示威之舉而已,最多也只是一個浪費軍資的罪名,並沒有什麼大不了,這位統帥大人如此惱怒,也不過是為了表達自己對於手下不尊將令的憤怒而已。
馬蹄踏碎巖土而來,繼著前幾日所踏過的痕跡,緩緩行著,套上鐵蹄的重騎狠狠地將遍佈於身前,那示威用的數萬道箭羽徹底踏成碎片,繼續前行著,沒有半點加速衝陣或是停下的意思。
「咚咚咚……」一通戰鼓響起,八萬齊軍重騎,齊齊勒馬止步,整個進行中的龐大陣勢,頓時間停了下來,沒有半點慌亂,讓遠處的修士們看了,讚歎不已。
對於他們這些在平日裡結陣有時都會跑錯陣,起錯陣符的人來說,統一整齊的集體動作,想要完美地表現出來,那絕對是極高難度的動作。
緩行中的騎兵止步,一般代表著是積蓄馬力,準備衝陣,見得變化的晉軍將士,齊齊豎盾在身前,那三萬重騎更是在那位年輕將領的指揮下,皆是做出一副與其對沖的摸樣。
與聞名天下的齊軍重騎對沖?這小子腦袋沒被撞壞吧?城牆上眾人皆是一臉詫異地望著那位年輕將領的身影,上次激戰中,幾位老資格的將領皆已身亡,不得已才將重騎統帥之位交給他,卻不想是一位如此胡鬧的人物。
一邊是聞名天下,常年征戰,養著數十天未曾出戰的八萬齊軍重騎,一邊是剛剛被打散重新組編,人數甚至剛剛越過三萬線的新軍,甚至連這個統帥之位都是剛剛換上去的。各級指揮管理尚未磨合完畢,下面的兵士更是意志不穩,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與其對沖?
你小子腦子不是壞了就是徹底壞了!那統帥大人此時也無奈了,人是他指名換上去的,此時臨陣換將,更是已經來不及了,只得默默祈禱著,下面的重甲士能夠守住。
雖然這種可能性現在看來已經是變得微乎其微……
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是齊軍並沒有開始衝鋒,反而是在等待著什麼。
此時在遠處騰起一道虹光,從畢玄川大營中直直橫跨而來,但還未等他現身,齊軍兵陣中同樣是升起一道身影,兩人幾乎是同時懸立於兩軍陣前,相互對視著。
正式程玄理與那位北狼部的修士!
「哼哼,等你很久了,說吧,又想要玩什麼招數!」那修士冷笑著問道。
「哈哈,果然還是你齊雲水最懂我!」程玄理卻是毫不在意對方的冷淡,笑著道:「你知道這個被宗門寄予厚望,帶著這一萬多人好不容易出北瀚一趟,要是看著他們就這樣灰灰了,回到宗門我多沒面子啊是不。」
「所以?」齊雲水繼續冷笑,彷彿是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
「所以……就不好意思啦,見諒見諒……大家多包涵。」程玄理嬉笑著,再度拿出那末伏印,這一次更多的螢光從其中湧出,那威勢比起前幾日倉促之間更龐大了幾分。
修士的信譽,男人的承諾,戰士的約定……這一切都化成浮雲飄散,即便是晉軍一方,在看到程玄理再度用這一道靈寶威脅敵人的時候,不免也是感覺到有些羞愧。
雖然明知道那個人做出如此無恥的行徑,也不過是為了救自己這些人的命而無恥,但……這濃濃的違和感,讓所有人皆是心生愧疚。
「收起來吧……」齊雲水漠然道。
「什麼?」程玄理臉上笑容陡然褪去,轉而是一副極為嚴肅的神色,緊緊盯著齊雲水的每一絲表情,手上的末伏印更是在層層真元的纏繞下,隨時能夠爆發出覆滅整個齊軍的恐怖威能,雖然不願如此,但也是逼不得已的下策!
「我說收起來,你那套我早就料到了……」齊雲水仍舊是一臉漠然,但眼中那深深的戒備之色,也是瞞不過程玄理。
他這才放鬆了幾分,問道:「你究竟準備了什麼後手?擁有如此把握?十相破滅可是不夠看的!難道這麼快就請來靈寶了?」
「沒有後手……」齊雲水仍舊保持漠然。
「誰信你啊!沒有後手你敢帶著這麼多人來這裡找死?說吧,我不告訴別人……」
「今天來,並非是想要攻城,反正你的行事風格也證明著這裡,在沒有同層次力量威懾之前,我們不可能攻佔畢玄川,雖然不知道這裡究竟是為什麼值得你動用靈寶來守護,但我還是不甘就如此退去,今日前來,只是為了博一場!」
「怎麼博?何物為賭注?」
「鬥將!以畢玄川為注,輸了我退兵,贏了你們退兵!」
「這完全不公平嘛,你們輸了毛事都沒有,我們輸了還要丟一地,這怎麼能行!」
「那若我們贏了,你們就退開城牆,不用那靈寶,堂堂正正打一場,一決勝負!」
「好!」
剛等待著程玄理繼續討價還價的齊雲水猛然一呆,隨即發現這份賭注對他來說完全不公平,他輸了,若是不想違背賭約,程玄理大可用那末伏印逼著自己走,不走殺了還占理。
但他們要是輸了,不守賭約自己又能如何……而這個人,有遵守約定的先例嗎?齊雲水在腦海中迅速搜尋著,然後很悲哀地發現,根本沒有!
「說吧,準備斗幾場,這種事情絕對奉陪到底。」程玄理興高采烈地問道,絲毫沒有表現出齊雲水心中所猜測的那般陰暗,或許,他根本沒這個想法也不一定,畢竟這是在數十萬人眾目睽睽之下……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七場,四勝定勝負!」
「太少了,不夠精彩,而且我們這邊高手太多,七場根本安排不下,七十場吧,怎樣,這樣打起來才夠激烈刺激。」程玄理興奮地道。
七十場,一場一場打,就算是連續打三天三夜也打不完,或許是打到北武軍回援也說不定。
「九場,不能再多了!」
「十三場!」
「好!」
為了防止這人提出更無恥的要求,齊雲水連忙應下,轉身回陣準備鬥將事宜,但他很快就會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