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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關外風雲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上京(二) 文 / 廟街四斗米

    車窗外的景色還真是這萬斯文以往不曾看過的。他自家爹爹才剛死三年,他也是因為這個,丁憂了三年,一直不曾出過這濟南府。現下冷不丁看到這不同的景色,自然是很好奇的看起來。

    不過看著看著,因為火車的顛簸和長時間的景物快速移動,他這眼睛就有些疲勞了,他竟然有了一絲睡意。若是個坊間閒漢,估計此時就會把腿搭在另外那處座位上,瞇搭上那麼一會兒。可是萬斯文是個書生,他又格外講究這坐立行走的姿態,所以他也沒有這麼做,而是靠在座位的靠背上,就這麼瞇上了眼睛。

    他瞇上了眼睛,他對面的那位老盧卻是沒有什麼睡意。而且人家根本就沒有再往窗外看的閒心思,而是拿出了一張報紙,自己看了起來。

    「這南貨買賣看來做的人是越來越多了,毛竹子什麼的,已然沒有了賺頭,便是松江花布,現下也是沒什麼市場了。」在商言商,這老盧看著這報紙,更多的時候倒是對這上面的各種商業信息比較關注。至於這報紙上登廣告,登各種商業信息,這自然是從遼鎮那頭學來的,而這始作俑者,不用為,自然是魏剛了。

    「哦,此事當真?盧兄,你是怎麼知道的?」此時老盧身邊的那位中年漢子跟著問起來。

    「這報紙上寫著嗎,毛竹每斤已然賣到五分錢了,哪裡還有賺頭。在江南各處,山上的竹子砍下來。運到集市上發賣,也就能賣個二分錢左右。咱們若是從南邊進貨,加上來回的運費,上下打點還有這商稅。基本上就沒的賺了。小打小鬧那是沒有意思了,若是漲到七分,哪還有的賺。不過儘管如此,那也和以往不一樣了。棉布也是如此。以往松江那頭的棉布和花布,還有那文明天下的蘿襪,這要是能弄到手裡,拿到這北邊來,那就是保準發財。可是現下你再看看。這京師的集市上,花布就已經賣到一尺一角銀子了,純白的棉布那就是八分,以往哪裡會有這個價錢。便是那蘿襪。現下也沒了以往那般地位了。遼鎮那頭和京師新興起來的紡紗織布廠,每日裡那都是大批大批的往這市場上發賣。像咱們這樣小打小鬧的,那乾脆就是不敢動了。」

    「盧兄,那你說咱們此去京師,又該進什麼貨。做什麼買賣。我在京師那邊的鋪子裡現下可是押了好多這毛竹啊,這要是按你說的,哦不,按報紙上說的那價碼。那我可真是沒什麼賺頭了。」

    「那也比你賠本強的多。我若算的不錯,那就是有大家從海上進貨了。要不然這毛竹也不至於變成這個價碼。至於這棉布,呵呵。我勸劉兄還是莫要在沾了,這東西除非你認識廠家,若是不認識,那真是沒什麼賺頭了。」

    「從海上,那該是勳貴們幹的事情了。哎,若是咱們也有船,便不做這南貨買賣了,咱們也出海,那多帶勁。」

    「嗯,你這主意不錯,現下這出海做買賣,已然不似過去那樣冒險了。我聽陳老爺說,只要給那什麼洋公司交足銀子,你就是放心的做這海上買賣了,海上現下根本就沒什麼海盜敢跟那公司對這干了。」

    「陳老爺,盧兄說的莫不是膠州府那邊的老陳?」

    「呵呵,你猜對了。不過現下,呵呵,一般人是沒什麼資格跟這陳老爺見面了。要想見著人家,那都是要有人引薦的。」

    「老陳此人我也算是聽過。以前也沒有現下這般家業和地位吧,他到底是怎麼發的家啊?怎麼現下這身價還上來了,他又不是知府老爺。」

    「呵呵,這個你可是不知道了吧。俺還是托了俺三叔的福,去年拜年的時候跟這陳老爺見了一面呢。給你透了底,這陳老爺可是和京師中的鎮國公魏大人有聯繫的。記得萬曆朝咱們山東鬧礦監的事情吧。」

    「哦,這個自然是知道啊,那時候誰家有錢,那都是倒霉的主,被那些公公們盯上了,那就是肥豬一隻了。怎麼,這陳老爺當時也是被人給盯上了?」

    「呵呵,要不說人家腦袋裡有貨嗎,人家早就看出這苗頭來了,礦監來咱們山東各處之前,人家就跑了。」

    「他能往哪裡跑啊,大明各處,當時哪裡不一樣。」

    「我剛才說的鎮國公魏大人,就是這位大人,幫著這陳老爺跑的,不過這可是小道消息,不能往外說的。陳老爺帶著家口,往海外跑了,就在福建對面海上,有個大島子,叫做大員島的,就跑到那邊了。在那邊開了上萬畝的田地,呆了能有個三四年,光是糧食,那就是存了上萬石了。等朝廷這事一過,人家又回來了,那邊的田地照樣種著,這邊人家扔下的家產,因為有契約在手裡,也是沒丟,還是照樣接過來。你說這位陳老爺是不是個能耐人。」

    「你說了半天,這裡外裡他還不是靠著那魏大人。若是換做俺,俺也能做。」

    「這倒是不假,但是也是要有膽量的,你能把自家的產業都扔了,領著老婆孩子往海外跑?這就是人家的能耐,關鍵時候,人家真能豁出去。知道濟南府到膠州城這段子鐵路是誰投的銀子修的嗎?可不是朝廷,是這位陳老爺。咱們現下坐這火車,這車票錢人家都是要跟著抽成的。你說這得是多大的心思,多大的膽量啊。我當時聽俺三叔說完,那就是只有羨慕的份了。買賣做到人家這份上,就連山東知府都是要看人家臉色行事了。」

    「在怎麼能耐,還不是一個商販,難道朝廷還會看中這商販不成?」老盧和他身邊的老劉說話,已然把這要睡上一會兒的萬斯文給驚醒了,不過他倒是沒有打斷二人說話,而是豎著耳朵在聽,當聽到這老盧讚歎起這做買賣發家的老陳的時候,他便立馬出聲,打斷了這兩位的談話。

    在萬斯文看來,這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做買賣的,那就是一個不入流的角色。他這三年都是在自家老爹的墳前呆著的,對外面的變化也是不瞭解,他又是個讀書人,自然是抱著儒家那一套東西不放的。在這車上聽到有辱斯文的言論,自然是要出言打斷的。

    「喲,萬先生醒了。呵呵,倒是沒想到,俺們兩人說話倒是吵到萬先生了。不過萬先生卻是不知,朝廷現下可是鼓勵經商的。本朝太祖之時,曾經規定商販之家不准穿絲綢,家中諸多之處也是有限制的,可是幾百年下來,萬兄想來飽讀詩書,眼界比我等商販也是看的遠,應該知道現下這些商販已然不再遵守當年太祖制定的規矩了。在盧某看來,能做買賣,這腦子都不是差的,且現下朝廷開始收商稅,用這報紙上說的,咱們這些商販,也是在給朝廷輸血,在給大明的天下增添賦稅,咱們既然對這個朝廷,對這個天下有如此貢獻,為何就成了上不得檯面的人了。萬先生可能是不知道吧,朝廷從去年就廢除了太祖時候定下的規矩了。這規矩雖說這幾百年沒人廢除,其實早就廢除了。現下的朝廷,只不過是順應了這大勢。若要俺說,朝廷這次做的還是很明志的,這叫順應民意。」老盧對這萬斯文所說的自然是不贊同,便也說了一套他自己的言論。

    「哎,朝廷怎麼竟然做出如此決定,這真真是有辱斯文。士農工商,這做買賣的什麼時候成了對社稷有用的人了。聖人教化,難道讓當朝諸公都忘了不成?」萬斯文此時也不再和那對面的老盧爭執了,只是自言自語起來。

    「呵呵,恕我直言,萬先生,聖人說的那些,盧某倒是覺著,並不適合現下這天下了。盧某敢問萬先生,聖人那時候可是有這火車?聖人那時候從濟南府到京師那邊可是一天就能到了?」

    「這個,這個……」萬斯文一時間被這老盧問的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他還真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老盧也是不再理睬他,他心裡說,你這就是個嘴上過癮的傢伙,你自家要是不做買賣,你靠什麼來讀那聖賢書。真真是吃飽了撐的慌,站在那裡說話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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