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空蕩蕩的小院,而這裡面的幾個人,自然與這戶人家全無關係。
小院內正對的屋門微微露出一條縫隙來,兩雙明亮的眼睛拼著命的往外看,想要看清楚外面小院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小院內,那一切變化的又是那麼的快!
城門的騷動沒有影響到這裡,除了天地之間那偶然的變色,其餘甚至連那位素衣菩薩的現身都沒有影響到這小院的一切。
園廣站在大門口,冷冷的注視著小院內的三個人,當然,他的目光始終都停留在那位年過半百的老人身上,那位叫園暮的黝黑僧人。
園暮大師的確看起來不像什麼得道高僧,反而更像是一位辛勤勞作的老農,但即便這樣,園廣也不敢對對方太放肆。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園暮大師開口問道,根本不理睬園廣先前的問話。
「師弟。」
園廣的年紀其實才剛剛過了四十九,但因為園暮大師入釋教的時間太晚,所以,在園子輩中,園暮始終都是小師弟。而長期深居寶剎寺修佛誦經,使得園廣包養的極好,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三十歲的僧人,與園暮大師顯然平復了下心情,儘管對方的態度讓他心中湧起無盡的惱怒,但他不能發火。
「這個姑娘,你必須交給我,這是長老他們的意思。」
園廣咬牙切齒的聲音已經充分說明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可是……園暮大師他……
「呵呵,師兄,」園暮卻始終不曾緊張過,似乎他的微笑從最早一直保持到現在。「這個,我說過很多次了,不可能。」
「兩位~~大師……」一個嬌媚的女聲響起,正是四夫人,她也醒了,自然小院內發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你們,你們怎麼自己都鬧起來呢~這個好可愛的小姑娘到底是誰啊?」
自打四夫人的聲音響起,明顯就能看出園廣的身體莫然的繃緊,喉頭上下滑動。抵抗四夫人的媚聲,顯然對園廣來說,也不是什麼可以輕鬆對付的。
而四夫人所說的小姑娘,自然就是一襲白衣的澹台雪卿。
澹台雪卿躲開四夫人摸過來的手,那雙在男人眼中白皙嫩滑的手對澹台雪卿來說卻彷彿就像是一條毒蛇,她避之而不及。
始終緊緊抿著嘴,澹台雪卿一言不發。
「師弟,」園廣再度開口,聲音卻沒有最開始的那份輕聲,看來四夫人突然開口插科打諢對於園廣來說影響也非常大。
「她是誰以師弟的修為不可能看不出來,如果師弟想要親自將她帶去見長老他們,自然無可厚非,師兄本身也就是擔心出現意外才會來接師弟的,還請師弟放心,師兄並非來搶這份功德的。」
「我說了,這個姑娘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絕不會干擾她的選擇,而且,我也不會允許別人干擾。」園暮大師說的極為堅定。
「天吶…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四夫人痛苦的摀住臉,她實在受不了園廣與園暮兩位大師之間打啞謎式的對話。
「那……」園廣突然往前踏了一步,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師弟既然如此堅持,那麼師兄也只能得罪了。」
小院內,忽然蕩起冷風!
園廣身上一股凌厲的氣勢瞬間充斥整個小院,將這個不大的小院內天地間的靈氣,盡數跳動起來!
隨著園廣微微屈伸,單手前伸擺出一個起手式,整個小院,忽然就像是變成了園廣身體的一部分,而在小院內的所有人,就好像是藏身於園廣的身體裡一樣。
築基上士境界!
園暮大師大吃一驚!
大修行者在俗世之中何其少見,尤其是最近幾年,除了早就在天下神州四陸出名已久的人物,就連新晉大修行者境界的人都極少聽說。怎麼……
以前在寶剎寺,園廣師兄也不是沒少見。而那時候,園暮心中對園廣的印象還是認為園廣師兄是一個非常勤奮苦練的人,但那時候,園廣師兄似乎只有築基中士下品的修為境界,自從園廣師兄去了寶剎寺後院佛塔內閉關修煉,這才短短五年未見,怎麼….…
園暮大師面色濃重,此刻園廣已經將整個小院全部掌握在手,小院內充滿了他的內息,這也就是說,小院內發生的一切,都盡在園光的掌握當中。
「師弟,你的修為據傳不是已經步入築基上士了。」園廣沒有急著動手,也許是沒有任何阻攔的將自己的內息遍佈整個小院,使得一切盡在掌握,這種感覺給了園廣莫大的信心,也就由得他得意的說上幾句。
「可你看起來,似乎修為不進返退啊?難道這又是你的不動禪修為精進了的異象嗎?可是,即便如此,你任由我與這小院內的天地靈氣融匯一體,在我的主場之下,你怎麼贏?」
園暮大師沉默不語,他在思考對策。
確實,如園廣所說,如今的他,真的沒有任何勝算,看起來,也許最好的結果就是將澹台雪卿送離此地……可這樣也絕非易事,寶剎寺就派了園廣一個人來嗎?園暮也不敢肯定,畢竟,他們的目標是澹台雪卿啊。
……
其實園暮大師想錯了一點,園廣來此,雖然此刻看上去全是為了澹台雪卿,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這也就要怪此刻在屋門後偷窺的兩個少女了,狸兒與化名月清塵的傾心公主褒月。
正是狸兒為了帶月清塵進寶剎城,顯露了半點妖息——也就是因為這點妖息,驚動了寶剎寺派出維持城門迎接佛子秩序的園廣。
自打園廣進入寶剎寺佛塔後院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寶剎寺。他興奮的心情可想而知了,狸兒這個時候洩露自己的妖息無疑是自尋死路的方法,說來也湊巧,誰能料到園暮大師正好就帶著四夫人與澹台雪卿也停在了這裡呢。
園廣來到這個小院之後,第一眼就看見了園暮師弟與那位家喻戶曉的寶剎城城主四夫人,以及那個他絕不應該看見的女孩。
澹台雪卿。
如果園廣不是在寶剎寺佛塔後院閉關了5年,那麼他也就不會認識澹台雪卿,那後面的事自然也就不會發生。
怪就怪在,他恰好知道澹台雪卿,也恰好知道佛塔裡的那位長老,對這個女孩是何等的在意。
當然,這一切,都不是佛塔外的僧人應該知道的事情。——比如園暮。
但看到園暮如此維護那女孩,園廣的一切直覺都告訴自己,園暮一定知道這個女孩的身份,否則,寶剎寺最獨特的那位園子輩最小的師弟,為什麼要這般維護她。
看來,這一行不但要帶那女孩回去,還要帶園暮師弟回去,跟師傅師叔他們好好解釋一下!
「對了!!!」四夫人突然大聲尖叫起來!!
「戒無…戒無戒色兩師兄弟,都死啦!!!」四夫人媚聲哪怕是因為恐懼而尖叫,仍然還攜帶這一股強大的力量!「還,還有遊方和尚,那個陽山的遊方和尚!」
這媚聲之中蘊含的媚勁可絕非是園廣這種戒欲的和尚所能承受的!
可是,最驚人的,還是這段話的內容!
「什麼!!」園廣臉色劇變!「戒無戒色死了!!」
之前園廣與園暮兩人一觸即發的爭鬥瞬間瓦解,也不知道四夫人是否故意選在這個時候這樣說的…….
「是,是啊!!他們,他們全都是被人以莫大佛法,禁錮身體,然後操控天地靈氣,急劇壓縮其身體肌膚表面空氣,導致其爆體而亡!」
四夫人的描述非常準確,準確到就連園暮大師聽了,眉頭都不禁皺了起來!
她當時不是嚇昏迷過去了嗎?園暮心中想道,難道那時候她是裝的?不可能啊,以自己的實力不可能看不出來的!
「是誰殺的!」園廣立刻吼道!
四夫人支支吾吾了幾聲,偷偷的瞄了幾眼園暮大師。
園廣心領神會,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相信。「四夫人還請不要胡說,我出家人不打妄語。雖然不知道我師弟為何非要護著這女孩,但這些都是我寶剎寺寺內之事!」
四夫人委屈極了,努起嘴,不滿的嬌羞吟道:「人家嚇都嚇死了,怎麼,怎麼會是口出妄語呢?」
園廣臉色陰沉得發黑,都快趕上園暮大師了。
「戒無、戒色兩位師侄都死了?」園廣似乎有些信了。
戒無戒色兩人在被驅逐離開寶剎寺之前,他們的師傅,恰恰好就是園廣的親弟弟,如今仍在寶剎寺佛塔後院內修行的園心僧人。所以園廣對於戒無與戒色,還是有些感情的。
「那可否請四夫人直言,到底是誰殺了他們?」園廣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被四夫人成功的轉移了視線。
四夫人又瞄了幾眼園暮,然後想了想,緩緩的開口。
「這個嘛……」
園暮眉頭緊蹙,他的心中,突然一冷,這並非是害怕四夫人說出點什麼來,他其實是在想,當時四夫人的昏迷到底是怎麼瞞過他的感知的呢?
四夫人口音拖得很長,終於在園廣有些失去耐心的時候,說完了整句話。
「人家一個弱女子,怎麼知道的呢?這個你要問園暮大師了,因為,當時我昏迷醒來之後,就看到了大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