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情況,屠妖一定會是一件十分偉大的事,一個人如果擁有一個屠妖的經歷,那麼這件屠妖的功德,在西度佛洲子民的眼中,甚至可以掩蓋這個人其他的某些惡性。不得不說,信奉了釋教千年的西度佛洲子民,是一群善良到無法再善良的人們——他們總是可以忍受各種在其他人眼中無法容忍的事情,只為了釋教一直用來蠱惑人心的噱頭,那種叫做輪迴的東西。
他們容易,他們快樂,他們開心,他們希望,無非,也就是他們相信,今生吃下的苦,一定可以再來世換回幾倍的福。[.]
怎麼看都是划算的買賣——只要你相信並且肯定。
已經在寶剎城流浪過一段時間的張木子無疑比涉世不深的李奉先甚至自以為深諧世故的徐安更加明白這個道理。
知道的人情世故多,可不代表他就成熟。
徐安添油加醋的開始講述陽山荊刺鋒上,兩個男孩在一位高僧的帶領下,與一群狼騎,三位虎騎,還有兩個實力無比強悍的「相」級妖獸互相廝殺的典故。——徐安沒有忘記在炫耀自己這份屠妖功德之餘再多添上李奉先的這個名字,當然這也是園圃主持至今還不明白的地方,在他看來,徐安與李奉先之間絕對存在著某些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兩個人只有可能貌似神和,眼下這些難道是在暫時拉攏李奉先?
園圃主持不安的瞄了一眼眉飛色舞講訴屠妖經歷的徐安,一方面,他的心中也已經隱隱相信了徐安的這個說法,在聖僧的帶領指導之下,徐安、李奉先兩人以一種近乎神速的修為進境逐步破鏡。
這兩個孩子不過是懂得了築基上中下三士境界的各自真理,竟然就成功的完成了自身破鏡的事實!園圃主持清楚的記得,當時在陽山山腳小鎮,徐安與李奉先的實力還徘徊在築基中士下品的入門境界。
短短數日,短短數月,兩個史上最年輕的築基上士修為境界的大修行者,就這樣橫空出世,令人無法相信!
……
……
「是的,就是這樣。當我們屠殺完所有的狼騎,三位虎騎也在追逐之中分別死在萬壽林之中,最終再一次又回到了陽山荊刺峰上,我們就要開始面對我們戰鬥以來最大的敵人。——兩位「相」級妖獸,裴侖熊相、與裴思熊相兄弟二人!」
「而此時,園清聖僧傷勢加劇,先前更是因為幾次強行出手保護我與李奉先,而徹底喪失了自己高深的佛法內息真元,那一刻,我才發現,傳說之中的聖僧,在褪去那種種官宦之後,也僅僅只是一位皺紋滿面,但是慈祥仁愛的老人!」
講訴仍在繼續,故事越來越接近尾聲,徐安的聲音因為講述到園圃聖僧的垂死掙扎而出現哽咽,就在這一刻,就連李奉先都突然覺得,當初在荊刺峰的前輩並非南緣的刀客與廚子,正是這個所謂的聖僧園清。
把假話說的比真話都真,就連一直代替徐安開口的白度,都在心中暗自感慨,若是當初徐平行事做人,也可以如徐安這般圓滑,也許結局會很不一樣呢……徐平當年意氣風發,驕傲的已經太過於傷人,除了自己這般因為同樣驕傲而產生的心心相惜之外,平天聖君徐平何至於只有自己一個兄弟?
逆天逆天,雖說天下人全是遵守天道活在天道的規則之下,但這又不能說明,每個人都是那個虛無縹緲的天道化身。比如……那些癡情與徐平無數年的女子們,比如為了徐平幾乎都要反叛師門,而在徐平死之後,心如死灰終生素衣示人的某個強大女人….再比如那個姓白的火辣小妖,如今也許已經代替自己,接管統領了整個北妖數千萬妖族吧
白度出現的恍惚,直接影響到正在講述一個無比精彩故事的徐安!
巨大的無力感開始湧現徐安!
天地之間的平和靈氣一瞬間開始動盪不安,那自一開始就出現在自己腳下的淡淡白霧已經瀰散,徐安的感知力,終於發現一個身影,在急速的從自己的馬車之下,向外面人群裡急速的離去。
腳下的馬車開始微微搖擺,始終坐在馬車內沒有路面的納蘭薔薇並不覺得這馬車的微擺有什麼不正常,可對於站在馬車上的徐安來說,這些微擺已經被放大了無數倍。
馬車幾欲散架,自己幾將失去這短暫的行動力,白度以奪舍之法,另類的操控自己身體的副作用,已經發作,這直接導致了徐安發現了馬車下那個身影,然後卻只能任由其離開,連樣子都沒能看見!
而民眾則不這麼認為,在他們眼中,徐安不過是因為觸及到往事,所以情緒失控而無法自以——屠妖怎麼可能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想吧,曾經的歷史之中,有多少大德大能的高僧,前仆後繼的死在那些無數的妖獸手中……早在西度佛洲還沒有自己的佛祖之時,那些來自於北妖魔洲的妖獸,幾乎已經將西度佛洲納入自己的領地,建立起第二個北妖魔洲的時候。古佛燃燈坐化聖僧寺廟,踏過通天之路,得道成佛!
然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成佛之後的燃燈,僅僅是派出了自己的一個徒弟,那個至今還被西度佛洲的子民破例當做佛陀暗中參拜的人,屠妖成魔的大明王,以自己之名,一人便讓整個天下承認了釋教六字真言絕絲毫不遜於東朝神洲道教八大符咒!
那時候,一直被認為是西域不化之民的西度子民,才有了第一次挺直腰身的理由。再到後來,第二位佛陀如來,坐化成佛於天竺靈山雷音寺前的菩提樹下,成為釋教第二任也是一直掌教至今的真佛如來,真真正正的使西度佛洲成為天下四大神洲之一,而非是什麼北妖魔洲亦或者東朝神洲的附屬島嶼。
那是一段西度子民都不願提及的歷史,也因為不願被提及,所以人們選擇淡忘。直至今日,人們似乎都忘記了,曾經的那位影響,釋教第一弟子,法號明王的那個屠妖英雄,最終是如何墮落魔道,被釋教貶黜出教的。
……
「白度?」徐安心中急切,按白度先前的說法,白度理應還能再堅持兩刻鐘時間才對啊,而兩刻鐘時間,也早就讓徐安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做完自己想做的事了。
「老夫…老夫……」白度的虛弱聲音在心中響起,老夫了半天的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然後陷入沉寂。
忽然之間,徐安口吐一口鮮血!
舉世震驚!
然而只有吐血的徐安知道,那些種種不適,突然之間消逝,自己再無束縛!
「白度?白度??…」不明所以的叫了幾聲,卻無回答,徐安猜測到應該是白度為了自己而堅持出來的時間!
誰知道白度能堅持多久?但時間越短,白度付出的代價一定也更小,所以,必須盡快結束!
徐安吐血之後,在四下眾人都還未來得及反應之際,舌燦如蓮般開始講述這個故事的結局!
簡單,迅速,以至於大家彷彿覺得還沒怎麼回味,就突然發現故事已經完結了。那種壓抑的心情,這個看起來完全不是勝利的勝利,怎麼也無法讓人高興起來!
徐安是這樣告訴大家的:
「李奉先在屠近狼騎虎騎之中喪失了所有的戰鬥力,而聖僧園清也在最終面對裴侖、裴思兩兄弟時不敵對方合力一擊而頻臨死境,最終,也只剩下自己一個還存在一絲戰鬥力的人。」
「其實看似整個故事已經毫無懸念,連園清聖僧都無法擋下對方合力一擊,自己一個剛剛築基中士的小小修行者,哪裡又會是對方的對手?要知道,裴思裴侖兩兄弟聯手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近似築基上士一下無敵的地步!」
「絕對不可能再有任何一個普通修行者可以與之匹敵。所以我們大家都絕望了,但是園清聖僧沒有,他微笑的看著我,只是讓我去到他的身邊。」
「是的,我過去了。於是接下來的這一幕,是我終生再無法忘記的一幕!」
「園清聖僧的手放在了我的頭上,卻是咧嘴笑道:我佛慈悲,曾割肉飼鷹,此時園清不才,不足以誅妖除魔,但也願做這割肉飼鷹的犧牲。小子,你可願用吾血,延你自身聖息,誅妖除魔!」!!!!
換血大1法!!!這可是舉世公認的妖道之法!
徐安的口中,就這般輕易的說了出來。釋教公認的這一代聖僧,園清聖僧竟然在最後以妖道之法,生生破開黑暗的絕望,放棄了自身輪迴的機會,用了那樣邪惡骯髒的法術神通……
徐安不是西度子民,當然不知道對於西度釋教來說,這麼做就等於放棄了自己輪迴的機會,放棄了自己修佛一生的目的。
…….
「原來,他就準備這樣解釋自己的入魔嗎?」
高聳入雲的佛法上,閉目枯坐的中年男子獨自呢喃。
「文殊,你吃驚了嗎?你害怕了嗎?」
突然,一個冷漠到不帶一絲色彩的清靈聲音響起,一抹素衣出現在塔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