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澹台雪卿疑惑不解,可偏偏園暮大師就是微笑不語此事。
「走吧,我們不是還要急著趕回寶剎寺的嗎?」園暮大師的聲音也沒有先前那麼洪亮,在澹台雪卿愣神之間,已經朝前走去。
澹台雪卿忽然之間發現了一個細節!
園暮大師行走的背影,也遠沒有之前那般矯健,充滿了那種老人才有的龍鍾之態!澹台雪卿越來越不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怎麼恍惚之間,園圃大師就像是一個老人呢?——澹台雪卿只是忘了,園暮大師原本就是一個過了半百的老人而已。
園暮大師似乎有所察覺,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澹台雪卿一臉迷惑的打量著自己,微微一笑,他清楚澹台雪卿在疑惑什麼。
「怎麼不走?快點吧,馬上就到了晌午了,我主持師兄他們就在前面那片小樹林的另一頭,也就是說我們只要穿過這片小樹林,自然就能看見寶剎城了。」
「哦…哦,」澹台雪卿自知失態,慌忙應了一聲,連忙追趕了上去,園暮大師沒有計較她的失態,只是又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的位置,搖了搖頭歎氣道:「原本倒是可以趕在正午之前回去的,可現在,只怕我們能在天黑之前趕回去就不錯了。」
澹台雪卿沒有聽清園暮大師最後的話,因為此刻她全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身體的異變之上——因為她慌忙之下不過「走」了兩步,就來到了園暮大師身後,要知道,她與園暮大師之間原本的距離起碼有十幾步之遠。
就這麼輕飄飄的兩步,澹台雪卿輕輕蹙了下眉頭,暗自活動了下手指。於是,她的臉色徒變!
——你發現了。
久違的沙啞聲響起,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疲憊之態,就彷彿是在聖僧寺廟那密封的大殿之內初次相遇一樣,僅僅是憑借聲音,偏能讓人感受到這聲音主人是何等的嚴肅神武,氣魄駭人。
「你怎麼了?」園暮大師慈祥的看著澹台雪卿,眼神之中也沒有了先前的冷漠,澹台雪卿忽然覺得,現在園暮看待自己的眼神,為什麼就像是一個老人在看待自己的晚輩呢?
「沒事,我沒事,」澹台雪卿連忙重申了一下,不過稍頓一下,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園……園暮大師,我能問一下先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園暮大師至始至終都是微笑的看著她,眼神之中的慈愛之色也是越來越濃重,這反倒令澹台雪卿及其不適應,說話也結巴了起來。
四週一片寂靜,澹台雪卿忽然感覺到四週一片寂靜,就連天眾也閉上了嘴巴,靜等園暮自己的回答。
園暮大師沉默了一炷香時間。
「呵呵,呵呵….哈哈哈……」
園暮忽然大笑起來,抬手遮眼擋住刺眼的陽光,瞄了一眼上空後,盤膝席地坐下,往身邊空地拍了拍道:「來,坐這。晚一些就晚一些吧,正好你也需要時間來適應你憑空添來得那麼多年的修為。」
「這…」澹台雪卿忽然有些疑遲,自己的傷勢突然之間痊癒,一直給人冷冰冰感覺的園暮突然變成這樣,這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變化?
還記得那之前天眾說園暮大師所修乃是釋教密宗佛法,不動禪。可這不動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跟眼前這一切有關係嗎?還記得娘曾經說過,有朝一日,自己若是離開北妖魔洲,尤其不可與三種人打交道,西度釋教修習釋教密宗佛法的僧人,東朝道教棄符文丹藥的道士,南緣帝王血脈陳氏子弟……密宗不動禪,園暮大師就屬於娘交代過不可與其打交道的人之人啊!
——莫多想了,坐下吧。我…似乎看走眼了,我沒想到,他為了救你,竟然,竟然會……
「咦?」猶豫不決的澹台雪卿反倒嚇了一跳,先前可是天眾一直拚死要自己遠離園暮大師的啊?
「坐下吧,靜坐一段時間,對你有好處的。」園暮大師當然不知道釋教千百前以前的護法八部天龍如今就依附在澹台雪卿身上,還以為是她在疑惑自己邀請她坐下。慈愛一笑,再度重複了一遍。
澹台雪卿學著園暮的摸樣,盤膝坐在他的身邊。
「跟著我做。」
誰曾想,園暮大師卻沒有解釋先前,反倒要求澹台雪卿照他的動作來做!
「可我還要急著去…….」澹台雪卿驚呼一聲,可立刻就被園暮突然洪亮的聲音壓住!
「閉目遮耳,枯心!」
彷彿園暮大師洪亮的聲音之中帶著某種神奇的力量,澹台雪卿在聽到第一句之時心神巨震,玲瓏剔透的雙眸瞳孔忽然放大!
心中,那沙啞的聲音響起,可惜,澹台雪卿已經聽不到了。
——摁?入定,這和尚真奇怪,竟然要祝你參不動禪,這倒也是,不定禪乃是最快平衡你修為的一條路!放鬆吧,小主公……咦,好像有些不對勁!啊,這該死的和尚竟然……
澹台雪卿就已經失去自我,下意識跟隨園暮大師一起盤膝正坐,結手印於雙膝前,跟隨園暮修行釋教密宗,早已經被遺忘的佛法,不定禪。
「結手印於雙膝之前,平胸挺腰,四平八穩!」
「正身端坐,心無所著!」
「正身!」
「止語!」
「忘卻身外事,獨守一刻清明心!」
「勿動、勿癢、勿輕、勿重、勿冷、勿暖、勿澀、勿滑!」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我佛!」
……
……
「呼……」
坐禪結束,園暮深呼一口氣,睜開眼。身旁的澹台雪卿依舊保持坐禪姿勢,緊閉雙目,一臉的恬靜。
「還是這樣好。」園暮站起身子,單手合十超澹台雪卿稽首道:「阿彌陀佛,釋妖疏途,先前我沒看出你的身世,當真是眼拙。」
「——狗屁的和尚!你不知道我們是誰嗎!你怎麼敢這麼做!」
出乎意料,明明深入自己識海,表面毫無意識的澹台雪卿輕啟櫻唇,張口卻是一段沙啞的地沉聲,聲音之中,盡顯怒火!
「果真是八部天龍眾……」園暮聽到這聲音,卻沒有絲毫意外,反而一臉譏笑道:「我這一生,種了半輩子的地,替寶剎寺送了幾十年的菜,雖說最終因果造化進了寶剎寺出家為僧,但對你們,我還真不知道為什麼就對你們不敢這樣。」
園暮冷笑之聲拂然:「別人不知道,你當有權進入藏經閣三層樓的我不知道!」
「——藏經閣三層樓?你竟然去過哪裡?」
「八部天龍!」園暮眼神驟冷,冷聲直白道:「莫給我撤話題,這姑娘先前險些爆體而亡的異象就是因為你們吧!我不管你們是曾經北妖魔洲的一方天王也好,還是我西度釋教曾經的大護法也罷,今日你們幾個要麼把一身修為盡數留下,要麼就趕緊離開她的身子裡!」
「——知道我八部眾你的態度居然敢……咦,你只要我們離開她的身體?前一刻天眾沙啞的聲音中平添一股無名怒火,可轉念之間,卻又平淡下來,還打趣起園暮和尚來。
「——很奇怪,不過有點意思。你這半路出家的和尚倒是說說看,我八部眾離開了怎樣,不離開又怎麼樣?」
「離開了,自然是你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若不離開,那你們就乾脆不要離開,那就成全了這姑娘一身驚天地泣鬼神的修為吧!」
園暮冰冷的眼神開始泛起了紅光,不過眨眼之後,園暮的目光就恢復正常,「不要以為我不敢這麼做,你們要知道,我只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和尚,尊敬的是我真佛如來,是我古佛燃燈,是我釋教歷來的諸位得道羅漢菩薩。唯獨,不是你們這些凶殘暴躁、濫殺無辜的妖!」
原來,這和尚沒有看出小主公的身份,原來他也只是想保護小主公而已。哈哈,那倒要逗他一逗了!
天眾心中瞭然,於是借澹台雪卿之口繼續囂張道:「——妖,哈哈哈哈,釋教自古佛燃燈成佛之始,偏注重慈悲為懷,兼濟天下!以渡化蒼生為己任!而真佛如來,更是親自收下我等,親封八部天龍,居釋教大護法之位!你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和尚,竟然跟我講什麼凶殘暴躁、濫殺無辜?真是笑煞我八部天龍了!」
「——我且再問你,你既然說自己進過藏經閣三層樓,那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八部天龍守在寶剎寺做那淨土陵墓的守墓人已經足足千百年!妖,妖怎麼了,這千百年,我們可曾殘害一人,可曾沾過一滴鮮血?」
「——回答我,自詡不凡的和尚,你一個剛剛手刃三位同門的傢伙,如何能大言不慚的斥責我妖族凶殘,斥責我妖族濫殺!」
「哼哼,」園暮一聲冷笑,冷言道:「我所修乃釋教密宗不動禪,佛心如磐石,堂堂釋教護法八部天龍,在我釋教也有千百年之久,你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何必還要說這些毫無作用的廢話!」
「——哈哈,這倒也是,在你眼中,妖哪裡有與人爭辯的權利!天道給了你們人類天地之間獨尊正統的地位,自然是非黑白全由你們說了算!」
園暮往前走來一小步,彎下腰來,那滿是褶皺的黝黑老臉已經快要貼在澹台雪卿的小臉上,凌然問道:「再問你一遍,從這姑娘的身體裡出來,否則,我偏讓你們永遠都出不來!」
「——你個和尚,知道些什麼……」沙啞聲徒然停止,天眾的聲音徹底消失!
正在盤膝打坐參禪的澹台雪卿忽然開口囈語了一句,「徐安,你不能不要我……」
園暮瞬間色變,接連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到地上一處泥濘之處都渾然不知!
一臉錯愕!
徐安,是先前主持師兄認下的第二個佛子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