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柳風終於回到了生活了十餘年的孤兒院,不過,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呈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堆廢墟,一堆大火燃燒後留下的廢墟,燒焦的味瀰漫在整個孤兒院的上空。
天啊,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柳風一把抓住一個路人,紅著眼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孤兒院怎麼會變成這樣!」
被柳風抓住的人先是一愣,然後一巴掌把柳風的手甩開,也火了,「我怎麼知道,什麼孤兒院不孤兒院的,關我屁事啊!」說完,轉身就走,還丟下一句:「媽的,今天算是倒霉透頂了,一出門就遇到一個瘋子。」
柳風呆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家沒了。說是家,還是有點勉強的,只不過是一個不足十平方米的地方,放了一張床、一張書桌之外,基本上就沒空間了,但是對於孤兒來說,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了,至少不用睡天橋底下啊!
「柳風,你回來啦。」正當柳風陷入回憶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方伯,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孤兒院怎麼會變成這樣?」方伯是孤兒院看門的,一個柳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了。
「唉,也就是三個小時前吧,孤兒院莫名其妙的起了大火,火勢太大了,等消防隊趕來的時候,已經不能控制火勢了,唉,孤兒院就這樣化為灰燼了。」芳伯歎息道。
「那孤兒院裡的人呢?」柳風連忙問道。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起火的時候大家剛好在外面吃飯,你忘記了?今天是陳董事長慰問孤兒院的日子啊,所以雖然大火把孤兒院燒沒了,卻沒有一個人受傷。」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柳風喃喃道。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跟我走吧,陳董事長答應捐款再蓋一座孤兒院,大家現在暫時住在郊外的一個農莊裡,我回來就是為了等你啊,大家都在那裡等著你呢,我們快點走吧……」方伯笑道。
「不!我不回去!」柳風堅定的說道。
「你這孩子,發生什麼事了嗎?」方伯一愣,然後皺眉問道。
「方伯,我真的不能跟你回去,對不起。」說完,沒等方伯反應過來,柳風就飛跑而去,在跑的時候,背後似乎傳來一陣焦急的喊叫聲。「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回去,我不能再把霉運帶給大家了。」強忍著就要出來的淚水,柳風心裡默默的說道。
在接下來的兩天,柳風幾乎嘗遍了所有的倒霉事情,被火燒過、被水淹過、被繩吊過、被狗追過、被蛇咬過、被車撞過、走在路上被樓上的花盆砸過,總結一句話,柳風這兩天遇到的倒霉事情,沒有不可能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幾乎可以拍成一部長篇記錄片《我的苦難史》了!
現在,柳風不敢靠近高樓、不敢靠近有下水道的地方、不敢靠近馬路……甚至,聽到狗吠聲他就心驚膽顫的,這個都市,似乎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柳風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面對擁有高貴的鳳凰血統的自己,那些狗怎麼就敢下口咬呢,難道說在都市生活的狗的嗅覺就退化得如此厲害!唉,想想這兩天的遭遇,柳風就黯然淚下,看了看手裡那一臉純真的貔狸,柳風就恨得直咬牙!你問為什麼柳風還不把貔狸扔掉?你以為他不想扔的啊,他甚至想把它千刀萬剮呢,就算是這樣,也不足以洩他心頭之恨啊!但是,長壽很好心的告訴他,如果他不把貔狸帶在身邊的話,那就對不起了,他的運氣至少再下降十個百分點?柳風自然追問這是什麼道理!原來貔狸別名又叫「三日瘟神獸」,只要有任何一種生靈能把它帶在身邊三天而不死的話,貔狸就會進化,就不會給別人帶來霉運了,但是,如果抱過它的人把它扔了或者殺了的話,貔狸的怨念就會一直跟著那個人,跟他一生一世!柳風想了足足半個鐘頭,才放棄了把手裡的貔狸千刀萬剮的念頭!
現在,已經是柳風回到現實世界的第三天的晚上,城市的夜晚跟白晝一樣,高大的路燈,在街巷寂寞而單調地站立,灑下一片片的光輝,驅散著來自天宇的黑暗。
去街上走走,就只是走在夜晚的懷抱裡。因為各類建築的阻擋,風幾乎是沒有的;或許有?只是感覺不到。耳畔隨處響起的是各類汽車的奔馳聲,拖著明亮的燈柱,在流暢的大街上,恣意地劃過一道又一道的光的弧線,在弧光的消逝裡,完成自己繫於奔走的使命,也給夜晚的城市增添一份喧噪。
這是一條小巷,跟許許多多都市裡的小巷一樣,它們都是被都市遺忘的角落。小巷的盡頭,是一個死胡同,排水溝的污水黑得簡直可以跟墨汁相媲美了,烏黑的污水上漂浮著爛菜葉、破鞋什麼的,散發出陣陣惡臭,還有,竟然還有一隻死老鼠!空氣中瀰漫著腐爛的的氣味,陣陣惡臭撲鼻而來。
「長壽爺爺,您看我現在已經這麼悲慘了,您就沒有一丁點的同情心嗎?」一個聲音忽然從小巷的盡頭響了起來,驚嚇了一隻正在垃圾堆裡找食物的老鼠。
「你哭也沒用的,你叫我怎麼同情你啊!你要是被仙人打我可以幫你滅了他,要是被要妖怪追我可以幫你吃了它,你現在是倒霉,這個倒霉,我是看不到,也摸不著啊!你說,你是叫我去滅了它好,還是吃了它好啊!」
「長壽爺爺,您稍微靠近我點,讓我感受一下人間的溫暖也好啊。」柳風哭訴道。
「得了吧你,我可不想被你牽連了,誰叫你笨到去抱貔狸,還親它,不知道死字怎麼寫是不是!」
「長壽爺爺,您別再說了,再說我真想一頭撞死了!」
「行啊,沒問題,去撞吧。以你現在的運氣指數,估計投胎是沒可能的啦,要是做個遊魂野鬼的話,被修道之人收可能性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應該要被打得魂飛魄散吧,你去死啊,快去死吧!」
「……」柳風無話可說了,只有仰天長歎:「天啊,是不是連死也不讓我死啊!」「嘩啦啦」不知道哪層樓的人那麼缺德,竟然往樓下倒洗腳水,那味道,靠,絕對上正宗的香港腳啊!一陣冷風吹過,柳風不禁打了個寒顫,他的心已經在滴血了:天啦,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看來這個小巷也不那麼安全,這次是洗腳水,誰敢保證下次不會是菜刀、電冰箱什麼之類的啊!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閃!
陰了很久的天終於下起了小雨,雨絲如線一樣細,淋得人臉上麻酥酥的,身上也開始泛潮。
或許是柳風的霉運波及到整座城市的天氣吧,七、八月的s市是很難得出現像現在這種煙雨濛濛的景象,接連幾天都看不到太陽,一天之中,夜晚是城市最好的景致,絢麗的霓虹燈點綴著城市的星空,城市在夜晚薄霧的纏繞下,被淡淡的彩色烘托著,似乎帶著那麼一股仙氣,如夢如幻,此時,沒有一天中其他時候的嘈雜,只有一種深夜的寧靜與安詳。一條大河貫穿小城,不停的用乳汁滋潤著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幾座小橋橫跨兩岸,在江面騰起的夜霧裡,更是雄偉壯觀。
天色昏暗,雨浠浠瀝瀝而下,偶爾出現的一兩個行人撐著傘穿著雨衣匆匆忙忙地在街上走過,而一個沒有預備雨傘的中年男子則只好躲在附近的樓下,咒罵著這該死的老天!不過,這麼晚了還跑出來的,再加上他那副尊容,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什麼好鳥!
而此時街上卻出現了一個異類,一個大概二十來歲的青年,一米七零左右瘦削的身形,長像只能稱為不難看,從身上的地攤貨看出家境平平,雙目無神慢慢地走在街上,任憑大雨從頭澆灌而下。如果這時有一個有經驗的人經過的話,絕對會指著他對旁邊的人有感而發:「嗯!大概是失戀了,想當年俺……」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向前走,心中的悲憤一點一點啃噬他的心靈。那個女人,他往日的戀人在幾個小時前冷冷地用不屑的語氣對他說:「你只不過是我無聊時的一個玩具,現在我玩膩了,你以後就別來找我了。」說完便投進身邊那個同樣帶著不屑眼神看著他的英俊男子懷中。那個男人抱著她冷冷地說:「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人,你配得上她麼?」看著她那美麗的臉龐,是啊!自己原本是配不上她的,但是在當時自己還是忍不住衝動地向她表白。還記得向她表白時的惶恐與驚慌,得到她回復時的不信與驚喜,第一次約會時的興奮與緊張,第一次牽她的手時的甜蜜與驕傲,第一次擁她入懷時的幸福與溫暖。但是,這一切都變成了現在悲傷,憤怒與絕望之源。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可是他不想停,只想一直往前走,知道把所有的悲傷拋棄,直到遠離所有的痛苦。忽然他看到不遠處的一個人驚恐地看著他,向他大叫著什麼,可是他沒有去理會,接著他只覺得自己被一陣大力擊飛,便全身一痛,雙眼一黑,不省人事……
柳風毫無表情的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剛才夾雜在雨水中飄然而下的三道天雷讓柳風的感覺神經暫時處於罷工狀態。唉,難道老師沒告訴他下雨的時候不要躲到大樹下去嗎?或者他忘記了他現在的運氣是負數?自己被雷辟了幾下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去連累那些千年老樹呢!
肇事司機伸出頭看了看路中央一動不動的年輕人,再看了看四周,忽然加大馬力,逃竄而去。
車經過柳風身邊的時候,濺了柳風一身的髒水,對於已經嘗過各種苦難的某人來說,這種小狀況已經不足以引起他的太大的反應了。
剛才發出大叫的男子一看肇事司機跑了,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也快步離去,根本沒去看看那個被撞的人是否已經死了,這裡本來就是一條比較偏僻的馬路,加上現夜已深了,不要說發生了這麼一個小小的車禍,就算是拉登跑來這裡撞樓,估計也要明天早上才有人發現!柳風也想無視馬路中間的男子離去的,他也是為了那個男子好,以自己現在的運氣指數,說不準碰了那個男子之後,他連全屍都保不住呢!看著躺在馬路中央不知道死活的年輕男子,柳風苦笑了一下,過了十二點,一切都應該結束了吧。
柳風正想走開,躍入他眼簾的景象卻使他邁不開步伐了:一個俊美得不像人類的男子,以一種人類不可能達到的速度,出現在馬路中央,他給柳風的第一印象就是,這絕對不是一個人類!
那個男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青年,再抬頭看了看天上圓盤似的月亮,嘴邊出現淺淺的笑意,一個讓柳風感覺到不詳的笑容。
看著躺在地上的青年,後來的男子的眼睛因為找到食物的興奮而瞇了起來,然後,他用尖銳的指甲抵住了青年的咽喉,只是輕輕一劃,一道血線從青年的喉管噴射出來。
接下來的情景,柳風看得很清楚,但是他多麼的希望自己沒能看清楚啊,他看到青年張大了嘴,瞪大眼睛,喉管的斷裂處,鮮血在噗哧噗哧地冒著泡。不像人類的男子皺了皺眉,忽然轉過頭來,對柳風笑了笑。
原來那個青年並沒有死!雖然長壽早就告訴過自己妖怪吃人,就像人吃豬肉一樣,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當這種情景真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柳風才知道,自己的心理上還沒真正成為一隻妖怪,因為他感覺到噁心,感覺到憤怒!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淡淡的月光穿過雲層透進來,整個街道都呈現出淡淡的接近透明的銀白色,影子被無限放大投射在馬路上。在沒有蛙叫也沒有蟬鳴的都市,夜晚安靜地就像死去了一樣,整個空間,只有啃嚼食物發出的聲音,在空氣中徘徊不散……
咀嚼……咀嚼……咀嚼……
柳風的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自責:如果自己今天不經過這裡,這個青年是不是就不會成為妖怪的食物呢?人都會有一種先入為主的想法,當柳風剛想到會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霉運牽連到那個青年的時候,下一刻,他基本上就肯定了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導致那個青年成為妖怪的食物的!
刺耳的咀嚼聲讓柳風更加憤怒,罷了罷了,如果這就是自己成為妖怪要經歷的劫難的話,就讓自己坦然去面對吧!
雖然感受到那只妖怪散發出來的強大的妖氣,柳風還是慢慢向他走了過去。
那只妖怪似乎沒有感覺到柳風在向自己走近,或者是感覺到了,完全沒有把柳風放在眼裡而已,他仍舊在盡情的享受自己的消夜。
近了,近了,柳風已經能聞到血液的腥味,還能聽到牙齒咬到骨頭的聲音……
「不許動,你已經被捕了!」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夜晚的安靜,也驚醒了正在吃消夜的某只妖怪和正處於暴走邊緣的柳風。
那是個美到了極點的女孩子,彎彎長長的柳眉,大大帶著水氣的眼睛,小巧可愛的鼻子,紅潤的雙唇,雞蛋般白晰細滑的肌膚。她更是我們熟悉的人了,在帝都大廈,她的倩影大家恐怕還沒忘記吧,不錯,她就是滅妖特警,歐陽婉月!
「是你!」當歐陽婉月看清楚柳風的樣子的時候,不自覺的木在了那裡,地球不會那麼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