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大小姐?」范建頓足遲疑一聲,雙目瞪大,帶著一些錯愕?
「是!」尹易凡掙扎著翻滾下板車,一雙手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頓然間再次的破裂,疼痛之感連心,令的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范建連忙放下板車,幾步過去,扶起尹易凡的身體,勸說道:「你現在不能去,你連走路都走不穩。」
尹易凡睜開范建的雙手,倔強的走了幾步,連身體都直不起來,弓著身喃喃道:「能走穩,能走穩!」
「尹易凡!」
一聲暴喝,正是出自范建之口,怒目圓睜,面目漲的通紅。
尹易凡聞聲頓住了腳步,怔怔的站著沒有動。許久才回過身形,看著范建,竟是垂掛著兩行淚水,說道:「我的親人,都死了,只有她,還活著,我一定要救他出來。」
「我們一起去……」范建聞言一時語噎,心中也是不好受,緩緩的說道。
尹易凡只是搖頭,伸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卻是留下了一道血水,深吸一口氣說道:「不用,你幫我照顧我爹娘,秦阿姨,以後我一定報答你的恩情!」
范建聞言一怔,轉過頭,望了望板車之上沒有生氣三個人。不由便是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要活著出來,我們在城西的破廟中碰面。」
「嗯!拜託你了!」尹易凡深深的鞠下一個躬,沉聲說道,然而不爭氣的淚水卻是再一次的垂落在地。
范建沒有回答,只是轉身逕自的托起板車,緩緩的推去,那一道背影,亦是充滿了哀傷。
尹易凡遲疑的望了半晌,嘴角不止的抿動著,輕輕的抽泣著,抬起手臂再一次的抹去臉上的血淚。陡然之間一股懾人的寒氣便是迸發而出,牙關一咬,雙拳不知覺的捏緊起來。
傷勢再也不是借口,人生的路途永遠都是需要自己的腳一步一步的踏出。那漸漸快起來的身形,這般孤寂淒涼的消失在街頭。
「丫頭!一定要等著我,我再也不能失去一個親人了。」——
齊府的火勢漸漸的猛烈起來,天上的細雨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數百丈方圓的一片火光,漸漸的圍在齊府周圍的人群也是多了起來,久而久之,就有點人山人海的感覺。
尹易凡拖著疲憊的步履,搖搖晃晃的擠出人群。來著複雜的眼神,抬頭望著齊府大門之上那塊依然光鮮的牌匾。
「尹易凡!」
一個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帶著一分激動之色,分明是城主家的大小姐嚴筱芯的聲音。
「尹易凡!」
那個依然黃衣素身的翩翩少女,隨風輕喚。傾心的步履,被風吹過的青絲。霎那間,便是一雙柔弱的瘦手抓住了尹易凡的手臂。帶著半分緋紅的俏臉,一對美眸輕輕的眨閃,卻沒有躲避視線。他總是習慣於再一次的輕喃他的名字。
尹易凡沒有看她,因為他閉上了雙眼,一抹悲傷,著實明顯。躊躇半晌,還是輕輕的掰開手臂上的那緊緊抓著的纖指,任性的獨自離去,踏著並不平穩的路,背影有些晃蕩。
嚴筱芯渾身一震,輕顫了幾顫,兩彎秋水之眸怔怔的望著背影,不知不覺便是泛起了一絲漣漪。心中一時疑惑又震驚,便是向著尹易凡不管不顧的奔了過去,一雙手緊緊的環住後者的腰際,俏臉癡癡的貼在尹易凡的背上,輕聲問道:「易凡?」
尹易凡怔怔的頓足,雖然感受得到身後那少女的熱切思念,只不過現在的他,那顆冰冷死寂的心,再也掀不起一絲暖流。
強行壓下那股思念,倒吸一口氣,強作冰冷,淡淡的說道:「有一道鴻溝,抹殺了你我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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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府之中,四周的溫度顯得格外的熱烈。漆黑的一片,紅光不住的閃動,腥臭之味開始漸漸散發。這處是齊府的第四重院落,周圍人跡稀少。滿園的梨樹昂昂而立,只是未到季節,顯得枯伐。
這裡乃是齊申平日修練元力的院落,梨樹之中蘊涵著極其富有的木性元素,對於感悟木行之道十分有利。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蜿蜒而進,沒入梨林之中。
「忽……忽……忽……」一名少女裹著一件大黑袍,蜷縮在梨園一處隱蔽角落,眼瞳中佈滿了驚恐之色,嬌軀不停的亂顫起伏著。漆黑的梨林之中,陰森又詭異,讓她感受到無盡的恐懼。然而卻依然不敢移動身形,她知道,這裡,是唯一一處可能保命的地方。
而在梨林之外,火勢漸漸的點燃了外重的樹枝,隨之傳來的辟啪聲,動人心弦,彷彿整片梨林朝不保夕。
「莫大先生,這裡要進去嗎?萬一火勢兇猛起來,怕是出不來了。」一群黑衣人,手持長刀,領頭那名黑衣人拱拱手對著身前那位中年恭敬的稟告著。
「不用進去,城主說過,那寶貝不怕火燒。」中年修長的身形,挺拔的身姿,一樣是一襲黑衣,只不過頭頂蓋著一頂斗篷,掩蓋住大部分的面龐,略帶一分神秘。
范家的大先生,起碼都是三元境以上的高手,平日裡在順豐城雖不敢說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至少呼風喚雨也是不難,因此一個個大先生在普通人眼前都有著一分莫名的神秘高深感。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梨林一分分的被火光吞噬而去,不多久,火紅之色便是籠罩了大半的範圍,濃濃的煙塵升騰而起,夾雜著粒粒火星,令的梨林四周的溫度上升了一個大幅度。
「火?」齊潤登時一驚,一雙眸子瞪的極大,充斥著難以置信。驟然之間便是身形一震,慌亂的站立起來。幾欲逃跑,卻不料四面八方都是濃烈熱浪襲來,竟是無出路。
「爹……娘……」齊潤行行退退,身形亂晃,不由便是被嚇的啼哭出聲,充滿了絕望的聲音在梨林之中響徹起來,卻被漫天的火光吞噬殆盡。她的爹娘,此刻又怎麼聽得到呼喊。
「爹,娘,救我啊……」濃濃的煙塵亦是蕩盡了梨林深處,不多時齊潤那張原本潔白的臉頰上,便是勾勒出了一道道髒污之色。伴隨著咳嗽聲,淌著兩行淚的雙眼,也是迷糊了許多。
只不過那憔悴,悲傷,驚恐的面頰,格外的淒美。
「易凡,你們在哪裡?」齊潤緊緊的貼靠在身後一棵梨樹之上,雙唇緊抿,哀愁著臉色,一雙眼中閃動著柔弱的光芒。緩緩的蹲下身子,帶著一份顫抖,雙手合抱膝蓋,翹首輕輕垂落。
「救我……救我……」虛弱的呼喊聲,重複的呢喃聲,可是誰,能聽得到——
「丫頭!」
尹易凡忍著心中的糾痛擺脫掉了欲泣無聲的嚴筱芯,一路的潛伏過來,好不容易才出現在這梨園的附近。卻是看到了這般洶湧的火勢,赫然便是梨林失火了。
而齊秦氏的交代,齊潤分明也是藏身在梨園之中。一時間的驚慌令的尹易凡正欲出口大呼,卻是見到一行黑衣人靜靜的站立在幾丈之外的院門處,只好把兩字深深的嚥入腹中,輕輕的唸了一聲。
「怎麼辦,怎麼辦?」尹易凡隱蔽其身形,微微的探頭觀望院門處的一行黑衣人。抬頭又望了望頭頂上空竄升而起的火焰,聽著辟里啪啦的聲音,心中一顫一顫。
那一群黑衣人,為首那名渾身罩在黑袍之內的人,元力波動的十分隱蔽。尹易凡用那足以令同齡人抓狂的強悍靈魂力,卻是探查不出任何悸動,這也就是表明了硬闖肯定是行不通的了。
「呼……不能亂,不能急!」
尹易凡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雙眼緩緩的瞄過,眼瞳中映出一個個黑衣人的身形。心中細細的盤算起來,梨園只有一個入口,必須要走那條路。但是硬闖肯定不是對手,那麼只能抓住時機了。
「莫大先生,這裡據說是齊申以前修練的地方,不知會有多少值錢寶貝在裡面,燒燬了著實可惜,要不……」一名靠近莫大先生的黑衣人輕輕的說道,旋即還是伸手輕輕的指了指火光沖天的梨園,帶著瘦細奸猾的笑聲,令人一聽聲音便可猜到其人的猥瑣模樣。
莫大先生沒有回話,只是面龐勾起一抹冷笑,看了一眼黑衣人,隨後又是撇了過去。
「嘿嘿……」黑衣人訕訕的笑了笑,便是退開了身形。
這一幕落到了尹易凡的眼中,狹長的眼眸泛起一絲精光,嘴角抽搐一下,頓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暗自說道:「裡面有寶貝,卻是不進去,顯然十分忌憚這裡的火海。那麼我只要跑進去就好,這樣一來不就簡單了許多?」
輕輕的摩挲了一番左手食指之上的那枚戒指。正是得自仇大先生,忽然一道精光一閃,一把彎刀便是悄然的被拉了出來。
飲月刀,中品罡器,雖然價值連城,但比起齊潤的性命顯然無足輕重。尹易凡淡淡的忘了一眼手中的這把銀色彎刀,又抬頭望了望不遠處的一行人。
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緩緩的說道:「要寶貝嗎?送給你們!」
「鏗……」
金屬落地的聲音,一把飲月刀被尹易凡沒心沒肺的拋了出去。在暗夜之下,映出了一道妖異的銀光,點亮了所有人的眼瞳。
便在這一剎那,飲月刀鏗的一聲落在石板地面之上,輕晃了幾晃。
便在這一剎那,一行黑衣人,包括為首的莫大先生,都是轉過頭去,隨後便是眼瞳一亮,似是見到了寶物,一抹貪婪之色難掩。
便在這一剎那,尹易凡那陡然爆發而起的元力,灌滿了雙腿。緊緊繃起的青筋,拉動了肌肉,邁踏出去。
一群黑衣人恍惚之間,尹易凡竟是以這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溜煙的向著梨園院門衝去。
最早便是莫大先生回神過來,看到一頭的藍發,登時便是想到了來者是誰。心中略帶一些錯愕,還是起手一拂,一道水藍色的元力便是外方了出來。
臨字奧義,降三世三昧耶會!
尹易凡雙掌一拍,一道蒼白色的霧氣自體內迸發出來,說是籠罩倒更像是護在身前。亦是這時,拿到水藍色的元力波,帶著淡淡的威壓,襲上了尹易凡的身體。
「砰!」
尹易凡依然還是受力噴出一口鮮血,只不過嘴角卻是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因為藉著這股元力,尹易凡便是被生生的打進了梨園院門。不再遲疑,迅速的爬起身來,便是沒入了火海之中。
他本是極寒體質,以渾身寒氣為輔,並不十分忌憚烈火。
「哼!」莫大先生見到尹易凡消失不見,心知上當,不由面目一抖,因為過度的憤怒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身旁不遠處的那名猥瑣黑衣人。眉眼一皺,便是一道濃烈的元力拍去。
「啊!」那名黑衣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伴隨著胸口深深的陷下去,一口熱血噴濺而出,身形彷彿流彈一般的砸向一處廢墟之中,看得一眾準備搶奪飲月刀的黑衣人不由縮回了雙手,面面相覷,冷汗淋漓——
梨林之中,一棵棵樹幹被燒得通紅,不支的轟然倒下。而一直蜷縮在深處的齊潤此時週身幾丈處,竟都是被烈火吞噬。
過度的煙熏,令的她神志近乎不清,一對眸子疲累的耷拉著,嘴角無力的垂墜,虛弱的咳嗽不止。原本可愛嬌美的臉頰,被髒污畫了全花。
「啊!」
由於一棵被火焰燒的通紅的大樹向著自己這處傾倒而來,正欲當頭而砸。原本神志不清的齊潤還是眼瞳一縮,面色霍然而變,驚乍的尖叫聲,陡然響徹起來。身形一個亂竄,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丫頭!」
尹易凡立身火海之中,縱使渾身的寒氣散發,依然不敵熱浪的撲襲,不多時,便是眉頭緊皺,灼熱之感遍佈全身。隱約可以聽聞不遠處有一聲尖銳的驚喊,熟悉非常,不由便是大聲呼喝道。
伴隨著心中的激動,腳步間亦是加快了不少。向著那一處烈火之中,哪管腳下傳來的炙熱之感。現在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想,齊潤,一定要活下來。不管是為了齊秦氏的托付,還是為了自己心中的情愫,又或者因為同時遭劫的命運。
「啊……救命!」
齊潤那原本裹著身體的黑色長袍竟是被不知哪裡飄來的火星點燃,猙獰的火花,彷彿尋到了新大陸一般,暢快的在黑色長袍之上蔓延開來。齊潤連忙扯下黑袍,卻因為繫帶系的過緊,一時慌亂,不由再一次的驚喊出聲。
只不過這時的她,聲音已經十分微弱,步履的紊亂,身形一個踉蹌,終究還是一絆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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