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便是傳說中的牽魚吧。」尹易凡擺了擺頭,心中嘟喃了一聲,細細的觀察了一番,發覺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竟是有不少人幹著這些事。
只不過個個手段高明,一山更比一山高。淹沒在世道之中,倒不傷和諧。尹易凡心中雖然不齒,但卻只是搖了搖淡淡的笑了笑。
「咕咕……」
而正在這時,肚皮卻是不爭氣的哀號了起來,尹易凡捂著獨自眉頭頓時皺了皺,心中呢喃:「完了,肚子餓了,身上又沒有一個錢,這可怎麼辦?」人在城中,而城中卻沒有任何一件事物屬於自己。
一時間,便是愁眉苦臉起來,望了望天色,這晚上又該露宿街頭了。尹易凡歎了一口氣,緩緩的走到街角處,挨著一處牆角坐了下來。
而正在這時,身側胡同中,走出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偶然」的相撞在一起,如同方才一般的畫面重新在尹易凡的眼中演繹了一場。
不同於方纔的情景,現在這名「漁人」所物色的對象卻是一位衣著平凡的婦人,這婦人云鬢紛亂,一臉枯容似是為常日生計潦倒而蔓延了許多溝壑,一眼可知便是個苦難人。
那不修邊幅的髮髻,那雙粗糙的瘦手,那身黑褐的長布衣。
尹易凡前世今生雖不敢自稱好人,卻敢自命正氣,不欺軟,不霸貧。此時見到這番場景自然是一股怒氣直衝腦門,旋即便欲起身喝止。
卻在這時,發覺那名婦人身形一頓,若有感覺般的回過頭來。貧苦之人不若富人,雖然自身錢財不比後者豐厚,但對於錢財的呵護與珍惜卻不是富人所能及的。
如此一碰撞,這名婦人當下最先反應便是手悟腰間,發現一隻觸感冰涼的手正在這時被抓了住,神色微微一怔,雙目望向身後那名青年略微的呆了一呆,似是感悟到什麼,老婦當即便是一聲尖吼。
「你在做什麼?小偷啊,抓小偷啊!」
那青年身形一震,也是吃了一驚,臉色變了變,連忙抽回手來,一腳便是踹了過去,低喝道:「死八婆!」小偷並不是強盜,見不了光亮。聽聞呼喊聲響起,旋即便是灰溜溜的逃離去,這一次牽魚也是宣告失敗。
婦女哎喲了一聲,摔倒在地,似乎甚是疼痛,一手捂著腰,一手捧著腹,緊緊的閉著眼睛,面色發青,臉龐抽搐起來,卻沒忘了繼續尖吼。
這番場景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行人,紛紛轉過頭,投來了疑惑的目光。而因為小偷已經逃離,所以一道道視線便是射到了那離婦人最近的尹易凡身上。
見到這般情形,原本還想起身扶起那名婦人的尹易凡不僅眉目微皺,翻了翻白眼,歎息了一聲:「世上行人縱孤單,只道蒼生太麻木!」
也沒表示什麼,尹易凡緩緩站起身來,逕自的離了去。
夜幕漸漸的拉開,天色似乎籠上了一層黑霧,壓抑感緩緩在每一個行人的心中蔓延開來。
尹易凡一路閒蕩,竟是走到了一家賭坊門口,抬起眉眼淡淡的望了望。「四方賭坊」四個金鑲大字嵌刻在一個漆黑牌匾上,橫於正門之上。進進出出的遊人絡繹不絕,形色各樣,而賭坊之外又是成群成片的人,各自不知在談笑著什麼。
隨手撿起幾顆石子,手中掂量了一番,嘴角勾勒起淡淡的冷笑,眼中一抹精光閃掠過,將石子塞進了腰際。
尹易凡站在路中顯目處,扭了扭脖子,提起腳步便往著賭坊大門走了去,隨意卻不失爽朗的說道:「今兒本少爺可得好好的賭上一把。」
「哦?」突然聽得這般言語,人群中不少人都是投來了目光,有不屑,有議論,也有眼光流動者,不知在計算著什麼。
「嗯,還是先回去吃過晚飯再來罷。」尹易凡腳步踏上正門台階,故做踟躕一番,旋即又是出了一聲,便是回頭離去。
行在路中,不多久,便是覺得身後似乎有什麼人撞了來,頓覺腰間一絲微弱的觸動,輕細的「噠啦」聲還是被尹易凡收入了耳中,頓時他的臉色不由是泛起了一瞬的得意。
「哦不好意思,小的沒長眼,小的該死!」
那是一個青年,更為巧合的是這青年赫然便是方才欲竊取那婦人錢財的小偷,此番必然也是物色上了尹易凡這個假少爺,感覺到手心裡悄然滑來的兩枚沉甸甸的東西,青年那滿臉歉意的面色難掩一抹興奮,眼光閃爍了起來。
「滾吧,下次長些眼來!」
尹易凡自然是看出了青年神色,心中不由冷笑,強裝起大少爺的風範,低喝一聲。
「是是是,小的馬上滾。」青年卑謙的躬了躬身子,連連點頭退了出去,旋即身形便是快速掠進一側的胡同之中,消失不見。
胡同裡,此時只有青年一人,靠在牆邊,抹了一把額頭。這是他每次得手之後的習慣動作。左手伸出了袖口,攤開手掌,臉上先是浮著冷笑,待見到掌心之物之時,陡然之間,眼瞳一睜。
雙眼眨了幾眨,不禁一呆,這手中的分明是幾顆普通無奇的石子啊。
「哼!」青年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將手中幾枚石子砸了出去,胸口因為氣憤而不停的起伏著。抬起眉眼,竟有些扭曲,這分明是被他人給耍了。
「你好!」
一道聲音顯得十分突兀,在胡同之中迴盪了一下,鑽進了青年的耳朵裡。後者不禁轉過頭來,入眼處,一位黑衣少年斜斜的靠在牆上,雙手合抱在胸前,低著頭只是望著地面,藉著街道上傳來的昏暗燈光,映出了那一頭的藍發,不是尹易凡,又是誰?
「是你!」
青年見到是尹易凡,先是本能的一驚,但隨即臉色抽動起來,惡狠狠的低喝出聲。
「剛才貌似我錢丟了,你可看到了?」
尹易凡依舊沒有抬起頭,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
「哼,你錢丟了,干我何事?」青年心中本就是氣憤,經得尹易凡如此一說,更是大吼一聲道。
(註解:大元世間對於錢財的稱呼還是錢。)
「哦?分明是你偷了我的錢,難道你還不承認嗎?我這衣衫腰間的破洞處便是證據,方才也就你跟我碰到過。還不承認嗎?」最後幾個字,尹易凡特地的加重了聲音,抬起眉眼,盯視著青年。
「你!」
不知為何,經少年這般一注視,青年的心中不由一陣發寒,怔了一晌,指著尹易凡,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樣?」
尹易凡此時心意已決,吃定這小偷,當下臉色一寒,走近了幾步,體內寒流運轉起來,一股陰曆的寒氣頓時升騰了起來,直直的籠罩著青年而去,反問了一聲。
「你,你那分明不是錢,只是幾顆石子罷了。」尹易凡的寒氣雖然對於一些修練元力的高手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沒有修練元力的窮小偷,顯然是有巨大的壓力,青年直覺的全身刺骨冰涼,不住發抖,說起話來不由底氣不足。
見到青年的語氣不禁弱下,原本便欲吃定這小偷的尹易凡此番更是順著鼻子踏上了臉,沉身喝道:「還敢狡辯,要不城主府裡辯解去?」
「不不不,我,我沒這個意思!」常日混跡在社會的陰暗底層,自然是見不得官,聽的尹易凡如此一說,青年的臉色頓時慌張了起來,連忙擺手疾呼道。
「把我的錢還來!」
見著小偷這般模樣,尹易凡心中更是冷笑,又是補上了一句。
迫於冰冷的壓力,這青年小偷只得是嚥下心中這口悶氣,心中暗歎今天真是倒霉。先是物色上一名婦人,卻是被發現而失敗,而此時更是冤枉,偷了神秘少年的幾顆石子,卻要還錢。
青年愁起眉臉,顫悠悠的自懷裡抽出一串銅錢,向著尹易凡遞了過去道:「小老大,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了,你無非是要坑我錢,我也認了,只求你放過我吧。」
青年口中雖是這麼說,而心中卻是直髮苦,身為一名牽魚人,身上不常帶錢。而今日卻偏偏賭癮蠕動,帶上了這麼多錢,此刻竟都是便宜了尹易凡。
尹易凡冷哼一聲,奪過一串銅錢,學著青年的樣子,手上掂了幾掂,嘴角泛起冷笑,說道:「既然你心裡清楚,也就跟你明說了,我就是明著坑錢,這對你來說只是因果報應,正所謂盜亦有道,你懂?」
「懂懂懂……」青年對著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截少年連連點頭,其實他現在哪裡還會去管尹易凡說些什麼,那一雙眼,透著不捨的目光,如膠一般的黏在尹易凡手中的一串銅錢上。若不是尹易凡身上透著駭人的寒氣,他早已拳腳相向了。
尹易凡也不管青年之後會怎樣,一句盜亦有道甩下便是直接邁開步伐離了去。世道荒亂,以惡欺惡,有何不可?
僻靜的胡同巷中獨留下青年小偷一人,晚風輕輕的掠過,吹在身上,透進心裡,帶著一分淒涼。青年晃悠著身形,原地坐倒了下來,頭靠在牆上,輕磕了幾下,一臉苦澀的望著漆黑的天,喃喃的問道:「盜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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