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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梵特風塵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發如雪 文 / 業獨楓

    生命鎖鏈的咒語聲,緩緩的自凌雲的口中誦出,是那樣的輕揚,那樣的飄逸,那樣的熱情,讓空氣中的一切,似乎都染上了活沷,變得生命煥發。

    隨著生命鎖鏈咒語的念出,凌雲雙手也不遲疑,不停的在空中划動,那雙手划動的曲線,似乎充滿了奧秘,充滿了非一般的美麗,讓那雙手,似乎比花間翩躚的彩蝶更加好看,更加優美。

    閉著雙眼,任由鮮血自眼角滴滴劃落,凌雲此時似乎已忘卻了一切痛苦,忘卻了一切外因的牽掛,更是破除了所有的纏累,端坐在那裡,口中發出充滿生命蘊意的話語,雙手引導著整個上半身,在那裡不斷舞動著,那樣的美麗。

    「這樣的境界,是怎麼才達到的呀!」

    周瑾心裡,除了驚歎外,就只有對眼前這充滿美與魅力的景象的沉醉。

    凌雲雙手輕舞著,這片天地間,似乎迎來了春天般,凡是聽到凌雲生命鎖鏈之歌的所有生物,不管是那動物還是植物,包括周瑾,似乎在一瞬間,便感到生機勃勃,似冰雪消融的陽春三月生機盎然,似黑暗過去的黎明,生機無限,似萬花盛開的夏天,生命綻放。

    這一切,都還不是重點,因為,凌雲的生命鎖鏈之術,並不是針對這一片天地,而是針對十三,這一片天地的變化,僅是凌雲口中生命鎖鏈之歌的聲音,所帶來的影響罷了。

    這生命鎖鏈之術,不僅有著咒語,還有著心法的運轉,手勢的配合,極為繁雜,可以說,凌雲能參悟此術,雖說以瞳術破滅,雙目損壞為代價,還是有很大的僥倖成份在其中的。

    不過說回來,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生命鎖鏈之術應該是大成了,看這效果,十三的生命,也應該能拉回來。

    隨著凌雲那有些稚嫩的聲音,凌雲的雙手之間,漸漸出現了大量的草綠色能量,散發著瑩瑩之光,隨著凌雲的雙手不斷流轉,越來越濃郁,越來越多。

    「這是什麼,難道是凌雲自己的生命精華麼?」

    周瑾被那綠瑩瑩的光芒所吸引,卻突然發現,這些綠色的能量,充滿了龐大的生命氣息,卻是從凌雲的全身凝聚而來,猶其是從凌雲的雙手,不斷的湧出著淡淡的生命能量,化成了瑩瑩綠光。

    凌雲的雙手舞動著,最大的作用,便是將這些散發著巨大生命氣息的能量不斷凝聚,使之更加濃郁,在這些生命能量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來自於這空間中,來自於這空間的其它生物。

    大量的生命氣息般的能量隨著凌雲的雙手不斷流轉著,越發的濃郁龐大,只是,也隨著這些生命能量的越發龐大,凌雲的外表,也發生了一點一點的變化,這變化,起初並不明顯,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明顯起來。

    叢林中從來就沒有風停過的時刻,當風再次吹過凌雲,揚起凌雲散亂的長髮時,那片片如落雪飄飛的白髮,顯得是那樣的刺眼,讓周瑾的眼睛似乎都被灼到了一般,很是難受。

    「這樣下去,值得麼?十三就算醒來了,看到你的樣子,十三又能高興的起來麼?」

    周瑾看著凌雲那小小的身軀,儘管還沒有長大,此刻,卻顯得那樣的滄老,不禁自問著。

    雪白的頭髮越來越多,凌雲滿頭的黑髮,不消片刻,竟是大片大片的變白,此刻看去,竟是那白髮中,夾著絲絲的黑髮,那黑髮,也不再有亮澤,整個花白一片,看上去,令人的心頭,似乎有著深深的酸楚。

    「凌雲,」周瑾再也忍不住了,看著凌雲越發的蒼老,最明顯的變化,便是那頭髮,已將成白雪,而凌雲的皮膚,那少年裡健康紅嫩的皮膚,也漸漸失去了光澤,一時,喊了出來,「凌雲,這樣下去,十三還未醒來,你就倒下了,凌雲,不要再抽取自己的生命了。」

    周瑾大喊著,凌雲似乎不聞不問,只有那一頭已完全銀白的頭髮,隨風飄舞著,看上去,與周圍生機勃勃的環境,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凌雲此時,也真得有些聽不見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生命鎖鏈之術的施展上,雖說將此術以巨大的代價領悟大成,但是,因為自己的實力,及第一次施展等種種原因,施展這生命鎖鏈之術的難度,依舊超出了想像。

    而這生命鎖鏈之術所需要的生命力,是那樣的巨大,要不是方纔,周瑾將自己全身的氣血都激發了,有了巨大的氣血做後盾,彌補生命力的消耗,自己怕是連生命鎖鏈之歌都唱不完吧。

    聽到周瑾似乎在說著什麼,凌雲很廢力的,微微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微笑,口中繼續吟唱著生命鎖鏈之歌,而雙手的舞動,就從來沒有停上過。

    這歌,雖說自口中出來,但是,卻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歌,這雙手的舞動,更是不同尋常。

    這歌,在用精神來譜唱,這手的舞蹈,在用生命去跳動,這一刻,看到凌雲面上的笑容,及那微微的點頭,周瑾一瞬間,淚流滿面。

    雖說一切無言,但是,周瑾此刻完全明白了凌雲方才動作所要表達的意思,在這一刻,周瑾感動的無以復加,同時,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自責。

    「如果,我沒有離開十三,而是與十三一同欲血奮戰,那麼,凌雲就不會成為現在這樣了。」

    「如果,我能早些去而復返,而不是因為猶豫返回晚了些,十三也不會重傷至死,讓凌雲付這麼大代價,將十三的生命拉回來了。」……

    周瑾想著,淚流滿面,凌雲,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呀。此刻,竟是付出了這麼多,忍受了這麼大的痛苦,這種毅力,這種決心,讓周瑾深深震驚的同時,也感到了無與倫比的心痛。

    「凌雲,你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歷,才形成了現在這樣堅毅的性格,凌雲,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呀,這麼幼小,卻堅毅到讓人心痛。」

    周瑾淚眼朦朧,看著凌雲那越漸蒼老的身影,內心深處,發出了深深的感歎。

    畢竟,周瑾不知道,凌雲自幼流浪,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與淚,經過了多少侮辱與生命的掙扎。

    畢竟,周瑾不知道,凌雲得到了幸福的家庭後,對這幸福繼續擁有的渴望與幸福破壞後的痛苦憤怒與絕望。

    畢竟,周瑾不知道,凌雲從來一個人的孤獨,與那有了兄弟後的喜悅歡樂和失去兄弟後的哀傷;還有那能換回兄弟而產生的勇氣與毅力與信念。

    畢竟,周瑾不知道,凌雲一次次在生命的消逝前即將崩潰,在黑暗中即將沉淪時對光明的嚮往,與那一起依靠取得溫暖所產生的信任與感情,那深深的留戀與期望。

    是的,周瑾對凌雲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而凌雲在平時,因為過多的事情,已將凌雲打磨的不再那樣稜角突出,使周瑾感受不到凌雲真正的生命曲線。

    加上,凌雲對許多事,都是那樣的淡然與不關心,這或許與經歷有關,也使得周瑾,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凌雲。

    這樣幼小的年齡,這樣稚嫩的身體中,究竟有著怎樣的能量?其中所擁有的,是怎樣的一個人格?這一切,周瑾直到此刻,似乎才直接而又深刻的感觸到。

    在感觸到這一切時,周瑾的心一瞬間融化了,畢竟每個女人,心都是柔軟的,雖說最後會因著種種改變,但是現在,周瑾心中那潛藏著的柔軟,被凌雲深深觸動了。

    但同時,在周瑾心被觸動的同時,心裡有了就連自己都暫未發覺的改變時,卻對此刻眼下的情況束手無策,只能看著凌雲近乎殘酷般的將自己的生命力抽出,越來越衰老。

    這一刻,巨大的悲哀,充斥著周瑾的心,讓周瑾淚流滿面,看向凌雲的目光,那樣的悲傷,那眼神,讓人心痛。

    凌雲的身影,似乎無限的放大,充滿了周瑾的整個腦海,讓周瑾心神震顫。

    風吹過,絲絲如縷,凌雲的頭髮,已不再銀白,而是灰灰的一片,也沒有了銀色時的光澤。

    凌雲的皮膚,也因著大量生命力的失去,迅速蒼老著,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皺紋,在那幼小的面龐上,看上去如此滄桑。

    驀然,在凌雲已蒼老的不成樣子,皺紋都佈滿了臉頰,手上也是干老的雞皮一片片出現時,風吹過,吹起了凌雲的頭髮。

    那頭髮,已慘白一片,似是完全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生命力,隨著風吹過,竟是脫離了凌雲的身體,縷縷飄飛輕來,隨風而舞,因風而散。

    在那蒼白的頭髮,隨風而起,縷縷飄散的瞬間,周瑾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淚水四溢,瞬間打濕了周瑾那嬌美的容顏,那嬌顏,帶著片片晶瑩,是那樣的憂傷,那樣的美麗。

    「師父,我錯了麼,難道我們錯了?……」

    白髮隨風而散,給了周瑾太大的打擊,讓周瑾的心底,升起了一股難以明狀的悲傷,精神劇烈波動著,口中喃喃著,不知在說著什麼。

    風,輕輕的在林間飄過,伴隨著凌雲此時已聽不出絲毫稚嫩的歌聲,讓周瑾在放聲大哭了幾聲後,突然咬住了嘴唇,死死的閉著嘴,不再發出過於巨大的聲音。

    怎能因為自己的哭聲,讓凌雲受到干擾呢。

    聽到凌雲越發嘶啞的聲音,聽著聲音中透出的對生命的熱戀,對感情的激動,對命運的不甘,對美好的嚮往,周瑾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儘管心中的悲傷無比的強大,周瑾卻是強忍著,沒有哭出聲,只是不斷有淚珠,一串串的自那嬌美的容顏上落下。

    潔白的貝齒緊緊咬著鮮嫩的嘴唇,因為用力,那誘入的紅唇,竟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周瑾自己咬破,點點鮮血,使得那本就紅嫩的嘴唇,艷麗無比,同那不斷流淌著的眼淚,混合著,竟是那樣的淒美。

    這種美,不再有妖媚,而是那樣的動人心魄,那樣的堅強,那樣的無聲,默默的,就讓人無比的堅定。

    白髮縷縷,散入風中,隨著風的飄場,漸漸充滿了這片空間,看上去,似乎比那潔白的雪花更加的輕柔。

    正當周瑾咬著紅唇,淚珠不斷滾下時,一縷白髮,輕輕飄揚著,漸漸飄到了周瑾的面前,吸引了周瑾的視線。

    抬眼望去,滿是白髮,絲絲如縷,在空中輕輕飄舞著,自同自在,輕柔無比,那白髮,似乎化成了漫天的白雪般,讓人情不自禁的沉迷於其中的美麗。

    這一剎,白髮如雪,比雪更加輕柔,更加美麗,在空中不斷飛舞著,自由自在。

    其中一縷,輕輕搖晃中,輕飄飄的緩緩飄到了周瑾面前,不斷在周瑾面前盤旋著,是那樣的溫柔,安逸。

    看著白髮如雪,在自己面前盤旋飛舞,周瑾竟似癡了,微微張開了小嘴,兩隻還帶著煙水的美麗眼睛,靜靜的看著眼前那縷飄飛的白髮,不再哭泣,不再悲傷。

    周瑾美麗的容顏,在這一刻,無比的純潔,看著不住盤旋飛舞的縷縷白髮,那一直的泣顏,終似烏雲消失般,晴朗起來,綻放出了溫和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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