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次日,清晨。
天際剛剛有了一絲朦朧的亮光,山裡是一片的寂靜。
海天坐在山尖的一塊巨石上,靜靜地望著山谷中的小小村落。
他的精神力一絲絲地散開,面色深沉。身體裡的術法種子產生了波動,再一次地跳動了起來。這個波動似乎在和他的心臟共鳴,一下下地,越來越強烈。海天幾乎要忍不住用精神力再一次將這術法波動封印起來。
「古之成大事者,何拘小節?一將功成萬骨枯,你捨不得那小昭還是那些馭獸師?難道你真地喜歡上她了?」
一個淡淡的人影立在他的身後,一個惡魔頭盔遮蓋了她的面容,看上去卻如一株臨水照影的水仙。
海天並沒有回頭,他沒想到傾城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他反覆在心中念頌著傾城這句話,一滴滴的汗珠自他的額頭冒出來。小昭甜甜的笑容,馭獸師青年們質樸的臉,時時會在他的眼前浮現。
一陣輕風吹過。
「你說,我們這樣做,對還是不對?」海天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等待著傾城回答。
背後傳來一陣靜默。
「我都忘了,好像不該問你這個的。你怎麼會瞭解呢?」海天苦笑了一下。
他背後的淡霧散去,傾城靜立在巨石之上。她右手輕揮,一座雕像的虛影浮了出來,閃動了一下,慢慢消失了。
海天輕歎一聲,道:「我明白了。」
「在那邊的山峰上,我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主人,這個層格比我們那個好玩得多了呢。」一頭骨那猴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一面表著功。
上次它護主有功,至少態度上要堅決果敢,所以受到了傾城的獎勵。現在新修補好的身體明顯比以前強大了許多。一團團淡淡霧氣繚繞在它的胸骨裡,看來用不了多久,它的胸腔就會成形了,頭顱之中的瑩火也清晰明亮了很多。
海天沉吟一下,回道:「我們該去五指峰看看地形了。希望不要驚動了那頭那猴子。如果能夠直接將天劍峰那些追兵引到那猴子那裡,可就再好不過了。」
三個人影慢慢地隱在了晨霧之中。
何松柏和秦懷河帶著追捕者們不慌不忙地行進著。前幾天海天的蹤跡突然完全消失了,幾天後他竟然如同飛一般在另一個方向、幾百公里外出現!幾百公里啊,在五指山脈中可是要走上好幾天的。
秦懷河調整了方向。他已經有了經驗,並不太急於追趕海天。事實已經證明了海天的陰險狡詐。所以秦懷河開始將海天當成一個值得認真對待的真正對手。一路行來,他和何松柏都已經發覺了森林中的古怪。似乎整個森林甦醒了,正在無聲地注視著他們。
眾人無聲地在森林中行進著。秦懷河與何松柏對望了一眼。他突然長劍出鞘,刺入旁邊的一棵大樹之中,在昊天罡氣的高溫下,大樹發出了淒厲的叫聲,慢慢地枯萎了下去。森林中頓時騷動起來,何松柏身形如行雲流水般在樹林中閃動起伏著,長劍將幾十棵大樹斬成了兩段,大樹斷處都流出了綠色的汁液,有如淚滴。
一個符修弟子高聲吟唱著咒語,一道橙色光圈自他身體裡擴散開去。森林中有些樹木、鳥和走獸週身開始散發出淡淡的黃色光暈。修者們已經撲入了森林,他們將每一個散發了黃色光暈的東西,不管它是什麼,都斬成了碎塊。
森林重歸死一般的寂靜。野生的鳥獸們在求生的本能下已經逃了個乾淨,好躲避這些死神的使者。
此時已經近黃昏。
「大祭祀!大祭祀!」一陣陣高聲的呼叫不但驚擾了小村的寧靜,也吵醒了正準備組織村人們遷徙的老人。他披衣出門,腳步還有些虛浮。一個青年馭獸師滿臉是汗地跑到了他面前,喘息道:「大祭祀!大事不好!我們本來應該去換齊格他們的班,監視村落周圍的森林的。可是我們在交接處等了很久也不見齊格他們的影子!而且,我我嗅到了森林中有一股死亡的氣息!」
老人立刻清醒了過來。他急道:「快帶我去村口看看!」
村外的森林一片死寂。老人帶領著村裡年青的馭獸師們站在村口,不安地望著這片森林。
長草向兩邊分開,一個修士躍了出來。一個又一個修士從林中走出,在村前列成整齊的一列。
老人面色難看,他低聲吩咐身邊的一個年青人:「快去通知村裡的人到六耳大人躲避一下。還有,通知一下海天,讓他也躲到五指峰上去。」那個年青人領命,一路小跑去了。
何松柏縱馬上前,朗聲問道:「我們是青城派的修者!奉掌教之命,我們在追捕一個本派一個勾結妖魔的叛徒!我們本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可是,只想得到一些關於這個叛徒的消息和可以住宿一夜的地方!」
老人上前一步,回答說:「我就是這個村的村長。我們已經與世隔絕數百年了,你們是幾百年中惟一來到這裡的人。您說的那個叛徒,我們並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至於住宿一晚,這沒有問題,我們馭獸師雖然並不富裕,但對於朋友一向慷慨。」
「朋友……呵呵。」何松柏低聲笑了一下。
「等等!」秦懷河手中長鞭突然揮出,抽向了老人的臉。老人下意識地一閃,那長鞭突然靈活地轉了一個彎,將老人身邊的一個青年馭獸師捲了過來。
秦懷河抓住那個青年馭獸師的手腕,高高舉起,厲聲喝道:「這是什麼!老頭,你怎麼解釋這東西的來歷?」
那個青年的手腕上戴著一個精緻的術法護腕。秦懷河一示意,旁邊兩個修者站了出來,高高舉起手臂,他們的護腕與這個青年戴的護腕竟然一模一樣!惟一的不同,只在於修者的護腕上鐫著純銀的短劍,而青年的護腕上相同的位置卻是一片刀劍刮痕。
「老頭!這個護腕可是我們青城弟子配置的統一護腕。巧的很,我們前幾天剛剛損失了幾個弟子,事後連他們的屍體都沒有找到。老頭,一切該沒有那麼巧吧?你是個聰明人,如果你不想這個村裡的人都給那個叛徒陪葬的話,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們他的行蹤。」
何松柏冷冷地道:「跟這老東西囉嗦什麼!先全部抓起來再說,我就不信所有人的骨頭都那麼硬!一定會有人招出那個小子的行蹤的!」
他話音剛落,身後已是一道光芒飛出,正中老人的肩頭。傷處冒出縷縷黃煙,發出茲茲的聲響,顯然是個非常厲害的強酸術法箭!老人當場倒了下去,他只覺得全身的魔力正在快速流失。突然遇襲的馭獸師們怒吼著,紛紛開始召喚自己的靈獸,很快,各種奇形怪狀的巨大生物充斥在村口。
一頭巨狼嚎叫著撲向了秦懷河。秦懷河微笑著,手中電光一閃,那頭巨狼即已頭身份離!
老人渾身顫抖著,被一頭馭獸師變形成的巨猿背負著,迅速向村裡退去。他竭力高叫著:「不要攻擊他們,快,快退到五指峰!他們太強大了!」
何松柏掏出法境轉輪看了一會,向五指峰一指,慢慢地道:「海天,他就在這個方向,三十里以內!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裡去!來人哪,把所有的人都抓起來,若有敢於反抗的,就地處決!」
何松柏長劍指處,身後弟子們魚貫而出。隆隆的蹄聲徹底打破了小村數百年來的寧靜。
雖然做好了搬家的準備,可是卻想不到災難是如此令人猝不及防,幾百老弱婦孺在五指峰上盤曲往復的山道上拚命奔跑著。人們驚慌卻不混亂,有人倒下,旁邊的人就會扶上一把。儘管身後慘叫聲不斷傳來,盡快那些聲音很可能就是自己至親至愛的人,但每個人都沒有回頭,也沒有歇斯底里地哭叫。生命是脆弱的,又是堅強的,山中百年艱苦生活,早已經賦予了每個人一顆堅強而又超然的心。
看著蜿蜒向上的人流,何松柏並不著急。此次進山他吃了太多的苦頭,更是險些將性命扔在這片土地上。現在已經到了他好好享受一番的時候了。
他輕輕割斷了一個少女的喉嚨。這已經是他在這個少女身上刺的第六十一劍了。她的靈獸,一隻三丈多長的銀蛇早已經被斬成了數段,靈獸受傷或者死亡,對馭獸傷害也是很大,少女根本沒有了任何防還原成這個**的少女。可惜她長得醜了點,又是在小師弟們面前,何松柏無法肆意地享受他最大的樂趣,只能充分展示著自己的劍技。可是沒關係,虐殺也是一項不錯的選擇。六十劍下去後,這個少女已經完全失去了她美麗的身體,何松柏終於決定是時候結束他的遊戲了。
他該去尋找下一個目標了。
沒過多久,自願留下來墊後的十幾個青年馭獸師就已橫屍遍道。天劍弟子們在大師兄的鼓舞下,已經追上了逃亡隊伍的尾巴,開始了屠殺。
何松柏和秦懷河帶出來的天劍弟子們對屠殺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說,非常的熟悉。他們非常有效率地一劍劍肢解著全無抵抗力的老人、婦女甚至是兒童。第一劍下去,總是恰到好處地讓人失去行動能力或者是反抗能力,絕不會輕易讓人送命。然後他們會在非致命的要害部位一劍一劍地耐心細緻地割著,讓那些如刀鋒般的氣芒與自己的心意相通。
山道上一片淒雲慘霧。可是一半以上的村民已經成功登上了峰頂。
何松柏砍倒了一個老人,也登上了峰頂,一時之間,過於巨大的衝擊讓他徹底呆住了!
登上峰頂之後他才發現,這裡原來只是峰腰。何松柏面前是一片數百米方圓的空地,空地的另一邊是高聳達數百米的石崖,崖上離地十米處,有一個巨大的洞穴。村民們正都爭先恐後地向那個洞穴跑去。
何松柏卻並沒有追,因為在洞穴的黑暗中,正閃耀著兩團金黃色的火焰。
這火焰,分明是某個巨大生物的眼睛!
何松柏心中似有一道寒流湧過,他本能地感覺到了危機。這是一種超乎於理智之上的直覺,是只有在面對最強大的敵人的時候,才曾經有過的危機感。何松柏回頭一望,看到了一臉鎮定的秦懷河和彪悍的手下們,心裡才篤定了一些。他還是相信這些天劍峰弟子的實力的。
他和秦懷河對望一眼,信心暗生。以他們兩個凝脈期真傳弟子的實力,就算洞穴裡躲著的是一條龍,也完全不用畏懼。兩人在背後作了幾個手勢,師弟們看了,按照預定的圍攻戰術暗自作著準備。
天劍弟子們排列成整齊的攻擊隊形,開始緩緩進逼。符陣修者們不斷地吟唱著咒語,一些符菉在他們手上閃著各色光芒。
何松柏朗聲道:「我們是來自青城派的弟子,緝拿逃犯,凡是窩藏者同罪。我數三下,如果沒有得到滿意答覆,我們就會對全部的人格殺無論。」
洞口下的村民還有六七十人,他們冷漠地看著何松柏,毫不理會他的威脅。
在五指峰之頂,海天藏得妥妥貼貼的,正以神識觀察著峰下的動靜。他能看到的,傾城也能看到。只有小黑什麼都看不到,有些焦急,來回轉來轉去。不過他可不敢造次,只能悄悄歎氣。就在它下面的那位同族,可比有些虛榮的骨龍強大得太多了。萬一被它發現了,三人想必都沒什麼好下場。
山峰上一片寂靜。
「那麼!」何松柏終於開口了,「無知的賤民們,準備承受仙道修者的憤怒吧!」
一個深沉、巨大、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卑微的人類啊,這裡,只有我才是主宰一切的主人!」
狂風在廣場上吹起,一個巨大的身影自山洞中飛出。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山,一時之間,方圓百米的廣場上似乎都被籠罩了下來。
那個身影在空中盤旋一周,底下的天劍弟子們這才看清,那原來是一頭巨大的白色猿猴!這是一頭足足有三丈高的巨大生物!全身長著厚厚長長的白毛,每一根都閃著晶亮的光芒。最顯眼的當然是它頭上層層豎起的六隻耳朵。
白猿高傲地站在洞口,它的一雙毛茸茸的大手在空中揮動著,如同兩隻巨大的扇子,呼的一聲,一陣狂風從它手上刮起,形成了一團團深灰色的氣流撲天蓋地地吹了過去。
「六耳白猿!竟然是神級妖獸六耳白猿,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神級妖獸落到了凡間,也同樣會成為獵物。」
何松柏唇邊浮起一絲陰險的笑容。他長劍自下而上的揮出,一道強烈的弧形劍氣向天飛出。秦懷河也同時自左而右地揮劍,橫向的弧形劍氣後發而先至,在空中追上了何松柏的劍氣。兩道劍氣合而為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十字光架,旋轉著飛向了白猿。
符陣修者們齊聲頌念同一個咒語,空中閃過符光,在狂風到來前,在天劍弟子的上方形成了一道薄薄的防護光幕。劍修弟子們發出了不同顏色的劍芒迎向了白猿,而數個凝脈期的天劍弟子們則連連發出劍芒,刺向巨大的白猿。
旋轉的十字光架輕鬆穿過了狂風,印在了六耳的身上,一陣青煙頓時冒起。它一聲痛吼,身形向下一短,後退了幾步。緊跟著它略感有些無力,劍修與符修配合起來,青城術法的殺傷效果不容忽視。白猿畢竟是神級妖獸,它的術法防護力遠遠超出尋常修士的等級,中了這麼多術法,它只是略有不適而已。只是那幾道劍芒就不那麼好消受了,有兩道劍芒直接刺在它的腹部,竟然穿過它白色的長毛,留下了兩個黑洞。
六耳顯然沒想到自己竟然一個回合就會受傷,面前這些人顯然比它想像的要強大得多。
然而青城的追捕者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白猿的狂風與符陣修者形成的護罩相持了一下,就徹底粉碎了這個護罩,將幾十位天劍劍修弟子和符修弟子籠罩在一片流動的綠霧之中。數個功力淺薄的弟子立刻就支持不住,瞬間就被這混合了劇毒和強酸的狂風化成了焦黑的骨架。其餘的人運起法氣護身,拚命地逃出了狂風的範圍,就是這短短十幾步路程,又有十餘個騎士倒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打擊重創了六耳,也徹底地激怒了它。它無法想像,這些卑微的人類竟然敢反抗它,還居然傷到了它無比高貴的身體!它顧不得身上的劇痛,一聲怒吼,終於站了起來……
白猿雙臂一振,輕輕一縱,躍過十餘米的距離,落在天劍弟子群裡,單臂一掃,夾帶著一股勁風掃飛了兩個弟子;左爪一揮,將一個天劍弟子撲倒在地。白猿另一手也伸了過來,分別抓住了他的兩隻腳,只聽卡嚓一下,活活將他撕成了兩半,內臟和大蓬的血水如雨般落在地上。突如其來的慘烈景象,讓一部分天劍弟子們驚呆了。
六耳扔掉了手上的兩片屍體,正想尋找另一個目標時,就在此時,一道耀眼的劍芒再次亮起,劃過它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