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都沒有發現啊。」
許歡有些失望，第一次對自己的猜測有了懷疑。處於自信，他還是決定先觀察一下。
剛才那麼大的反差朱穆難道都沒有發現嗎？
「不是你讓我問你來幹什麼的嗎？你怎麼不說話？」朱穆的聲音帶著少許不爽，更多的是煩躁，以及疲憊。心靈上的疲累更甚於身體。
「我想瞭解一下早上的情況。」
朱穆聽到許歡的話，突然坐了起來，看著許歡，說：「我記起來。早上我在樓頂看過你。」
「你當時情緒失控，一時想不起也很正常。再說我也很不起眼。」許歡有點自嘲地說。
「你早上不是都看到了嗎？」朱穆打量了一下許歡，又倒了下去。
「我想知道一些眼睛看不到的東西。」許歡神秘一笑，聲音中帶著一絲奇特的含意。
朱穆身體一僵，看似隨意地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隔著被子，聲音有點嗡嗡的：「眼睛看不到的東西有很多。你想知道什麼？」
「你不覺得，夏蝶最後衝下樓的時候太決絕了嗎？根據正常推測，她應該跟你再扯幾句的。」
沉默。
「精神狀態不穩定的人的行為又怎麼可以預測呢。任何正常推測在他們身上都會變得不正常。」朱穆辯解著，隔著被子，聲音有點無力，不是很清晰。
「也許吧。這裡最瞭解她的人應該是你了。你又怎麼看？」
「我曾經以為我很瞭解他，可是今天早上我發現，我錯了。」朱穆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好像蚊子一般。要不是周圍的宿舍沒有人，現在很安靜，許歡還真聽不到呢。
「瞭解是相對的。你不瞭解她。她又何嘗瞭解你呢？」許歡覺得今天差不多了，邊說邊站了起來，打算往外走。現在兩人才剛認識，過分接近對雙方都很危險。
現在還不知道朱穆的能力是什麼，但絕對很危險。
早上他一定是不自覺使用了能力。
「你……可以再拍我一下嗎？」朱穆突然站了起來，有點失神地看著他，好像被層層大山壓在下面。
許歡驟然回首，跟朱穆四目交對。彼此心領神會。
果然。不枉自己冒險毫不掩飾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不然可不是這麼有跡可循的。
「不就是拍個肩膀嗎？朋友之間經常這樣。不知道你認不認我這個朋友？」許歡走向朱穆，看著他的眼睛。他疲憊的眼神深處正醞釀著驚天風暴，隨時爆發。
「朋友？在這一刻不就是了。」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彷彿相互看到了彼此的秘密。
「好好休息吧。」許歡一笑，拍了拍朱穆的肩膀，轉身離去。
在宿舍裡，朱穆轉悲為喜，不自覺笑了出來。
許歡從宿舍樓下來，往圖書館而去。
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跟張小慧說話了。不知道她原諒自己了沒有。
南城大學的圖書館規模不小，各種書籍都很齊全，不僅是消閒的好去處，更是學習的好場所。
在別人眼裡，從情傷中走出來的張小慧把傷痛化為了學習的動力，把以前追求物質的精力都用在學習上，打算做一個新世代的女強人。
又有誰知道，她其實只是在緬懷一個過去的影子呢？
曾幾何時，圖書館是她跟許歡約會的首選場所。這裡很安靜，這裡沒有人注意別人，這裡他們只有對方，只在意對方，只相信對方。當時她是多麼的純潔，像一個小孩子。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了呢？是她第一次看到同宿舍的小珍手裡的lv的時候嗎？是她第一次看到隔壁宿舍的小嫻男朋友來接她時開著的奔馳的時候嗎？是她第一次聽到同班的美希炫耀她男朋友的豪華住宅嗎？是她第一次聽到同宿舍的小米讚歎跟她男朋友一起出吃法式料理的羅曼蒂克嗎？
回憶就像迷宮，怎麼也繞不出來，早不到過去的路，只能緬懷。
原諒自己似乎不是一件難事，卻難如登天。
張小慧坐在閱讀室裡，手裡拿著一本教材，心裡卻壓著一塊巨石。她只能用心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教材，試圖渾然忘我，卻無法寧靜。
她越是刻意忘記，越是無法忘記。
旁邊一對親密的情侶似乎在向她訴說著自己的幸福，相互依偎著，雙手在桌子地下騷動著。
張小慧氣惱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跑到洗手間破了自己一臉冷水，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
「都是那對不要的狗男女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才害我無法安心下來的。」張小慧對著洗手台的鏡子狠狠地說。
這陣子她已經漸漸不再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了，偶爾還會想起一些美好的回憶，讓自己幾近枯萎的心靈再次湧出一些泉水。
她似乎已經忘了現實中的許歡，忘了他身上的傳聞，忘了他的新戀情，忘了他們的分手。
每次在這個圖書館徘徊的時候，她就好像會到了過去清純的時刻，好像自己還是一個潔身自好的處女，好像她和許歡還在熱戀之中。
在她乏味的人生中，這是她唯一的調味劑了。
可是今天都被那對狗男女給毀了。現實中的恩愛把她幻想中的幸福打碎了，如此直接。再美的夢終究只是夢，最後還是要醒的。
心煩意亂的張小慧想來想去，最後決定還是先回宿舍算了。眼不見為淨。
從廁所回來，那對狗男女果然還在，而且更加變本加厲了。他們的衣服都開始凌亂了。
張小慧看著那個女的胸口，惡意地揣測著她飛機場的底線。也許連一片丘陵都沒有。
「你回來了啊。」
熟悉的聲音，如此親切，如此懷念。張小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也許她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也許她已經腦筋錯亂，也許她又在自欺欺人，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是夢中的幸福也是幸福。短暫，值得珍惜，可以珍藏。
「我看見你的書，卻不見人，還真有點擔心你呢。」許歡壓低聲音說。
安靜的閱讀室裡把聲音都放大了，許歡的聲音雖然低，張小慧還是清晰入耳。
「阿歡，你終於回來了。」張小慧有種想哭的衝動，眼前變得模糊，聲音帶著潮氣。
「你沒事吧。看上去不對勁。」許歡注視著她，似乎很疑惑。
原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許歡來找她了。這不是夢，也不是幻影。都是真的。
「阿歡，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許歡皺了皺眉，看了一下周圍，輕聲說：「小慧，你原諒自己沒有？」
張小慧心一動，萬千情緒在心頭，幾乎要脫口而出，卻無法欺騙自己。
「如果你原諒了自己就不會這樣了。如果你原諒了自己就可以開心起來了。如果你原諒了自己就不會再想我了。不要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
許歡說著，拍了拍她額頭。
他的手好暖，好像冬天裡的太陽，好像寒風中的火爐，好像大雪中的一隻火柴。
張小慧無比感動，卻無比傷心。
這個人，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曾經，他是自己的。
為什麼我會這麼蠢呢？為什麼我會拋棄這麼好的一個人呢？為什麼我會忘記了他的好呢？為什麼我得不到幸福？為什麼我要這麼痛苦？為什麼我無法忘懷？
張小慧看著離開許歡，心臟有如玻璃般碎開，在地上摔成無數粉末。
「雖然我們有過那樣的過往，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幸福。」許歡傷感地握著她的手，慢慢離開，慢慢放手。
張小慧想抓住他的手，卻怎麼也抓不下去，好像有一股無比巨力鎖住了她的手指。
那其實是她自己的心。
什麼時候才能原諒自己呢？也許是永遠。
「許歡，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