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確定徐書雁是否看見,畢竟前面有周春梅姑侄二人擋了一下,趙雅琴的心裡仍然萬分難堪,像觸電一樣,馬上用力甩開了那傢伙識趣鬆開的大手,偏頭咬牙悄悄地狠狠瞪過一眼,陳局長卻彷彿沒看到,只道那婆娘關鍵時刻還是沉不住氣。
「哼——」身後的董依凝則略有不屑地輕哼一聲,雖然沒說出來,意思卻再是明確不過,不外乎某位大姐假正經,不過她馬上便被早有所不滿的董姐姐給拍了一屁股,頓時哎喲一聲,伴隨董婉凝低沉的嚴厲訓斥:「老實點!」
董依凝馬上閉緊嘴巴鬱悶不已,趙雅琴則總算解氣不少,暗哼一聲。活該!她這會發現她的董主任還是挺可愛的。
對面走來的三人除了居中的徐書雁,另一位卻是她的新秘書林詩蘭,此外還有一名女司機,估計同時兼著保護領導的重任。
三人幾乎同時也看到了這邊的幾人,亦是一訝,兩群人馬隨即很自然地迎頭繼續接近,各人的複雜心思不待多說,場面一時卻隱有令星月黯然失色之勢,引發了為數不多遊人們更加驚愕的表情。
趙雅琴迅速恢復鎮定,加快一步走在了周春梅的旁邊。
董婉凝則已有不少日子沒見到徐書雁,雖然每週都會通電話,這時她的心裡顯得有些激動,確實想念徐阿姨了。同時考慮到局面的尷尬性,董婉凝心裡迅速有了想法,拉著董依凝的小手,快步率先迎了過去。
徐書雁最先是看到了周春梅。當時來坪江視察時,她曾和這位雖半老徐娘、但風韻猶存、尤其是皮膚白得讓人咬牙的宣傳部長有過接觸,自是認識。而在這種私下場合以非正式形象碰頭,徐書雁心裡自然有些難堪,她眼下的這番形象是極少讓外人看到的。好在對方也是非正式形象,並且明顯更加非正式,其中周春梅那身黑色連衣裙襯著那純白皮膚和豐腴體態,簡直就是……一點領導的形象都沒有。
至於站在周春梅身邊的那位白裙天使,徐書雁倒未見過,卻也十分驚詫她的皮膚之白,再見到倆人手拉手的親密姿勢,關係顯然非同尋常。
不過這些並不是最重要的。徐書雁最驚訝的是見到了她們身後的趙雅琴和陳國斌二人,離得很近的樣子。徐書雁甚至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或者是視角誤差,那倆人的手先前似乎疊在了一起,但她並不認為那是真的,在心裡直接否定了,只當是各自揮手時的非接觸性重合。徐書雁只是非常不解,和她差不多、與男人總會保持一定距離的趙縣長怎麼和那個人站得這麼近?
而當董婉凝拉著她的妹妹從被擋著的死角出現在面前時,徐書雁的心裡則迅速泛過一陣暖流,她其實也很想念,而當初忍痛把董婉凝放下去,她曾經猶豫掙扎過很多。
見臉上一片燦爛的董婉凝搶先快步迎了過來,並感受到附近遊人的高度關注,徐書雁迅速明白了她力求化解局面尷尬的想法,心裡當下瞭然,一臉慈祥微笑相迎,「婉凝,依凝,你們也在啊?」
董婉凝歡快地嗯了一聲,嘴巴甚甜:「徐阿姨,你好漂亮。」跟著的董依凝雖有一點點不情願,但還是和她姐一樣叫了一聲。對於徐書雁,董依凝雖然也見過數次,卻不像她那還沒找到姐夫的姐那樣當成個寶,她的心裡更想著姐夫,對除姐姐和姐夫以外的人,並不怎麼感冒。
雖然不甚習慣被稱讚而略有些難堪,徐書雁亦難得生出了一股自豪。事實上,她隱藏自己的真實形象,並非真的不想被人看到,其實她還是希望有人欣賞的。至少在非正式場合,在女人的面前,她內心深處還是很期望得到別人的讚美與景仰,卻習慣性又有一種自我遏制的因子如影隨形存在著,甚是矛盾。
此時面對許久沒見、一直牽掛著的董婉凝,以及愛屋及屋的她的那位寶貝妹妹,徐書雁通常很硬的心一下軟化下來,一時也不在乎正式不正式的形象了,甚至不在乎暴露她和董婉凝之間的親密關係——更確切來說,徐書雁是想顯擺一下,既讓趙縣長更加清楚董婉凝就是她的人,同時也想證明一下自己並非一個純粹的嚴肅刻板之人,她也是有感情的。
徐書雁白了一眼,熱情地拉上走近的董婉凝的小手,親切地嗔:「傻丫頭,阿姨都老了,哪還能漂亮。」甚是謙虛,卻讓對面年過四十的周部長情何以堪。
趙雅琴幾人也走了過來。
由於徐書雁和董婉凝的口吻顯然說明了不想暴露身份的意圖,大家自是心知肚明,只是大家一時卻又犯難,不知該如何稱呼徐市長大人。
作為坪江代表團的領導,趙雅琴當然需要作出表率,為大家確定一下稱謂的主旋律。她臉上隨即甚是自然地掛上燦爛的微笑,朝徐書雁點頭熱情招呼:「徐阿姨,你好。」
哼,讓你喜歡當阿姨!趙雅琴在心裡毫不掩飾她的一點耿耿於懷,此時叫上一聲阿姨亦甚覺解氣。自然,趙大小姐叫徐阿姨,與董婉凝叫徐阿姨,對徐阿姨來說,感覺卻是截然不同。董婉凝叫徐阿姨是一種愛的表現,趙大小姐叫徐阿姨,則是司馬昭之心,稍微有點想法的人都能感覺。
對於趙大小姐的此番表現,陳國斌除了感慨她的小心眼外,在心裡卻是高度支持的,他對徐書雁也沒什麼好印象——當然壞印象也不多。
聽到趙縣長的如此叫法,周曼玉差一點就噴了出來,她以前雖然沒見過徐書雁本人,卻知道她才三十六歲,眼下形象看著也還年輕,比叫她徐阿姨的那位趙縣長也就大了七歲。腦袋還不笨、八卦心思縝密的周大局長,不難感覺到趙縣長隱藏在熱情當中的那點小心思。「老奸巨滑」的周春梅更不用說,不過她的臉上卻是一點沒變,饒是淡定。
徐書雁倒是面不改色,目光一一掃過這邊幾人,熱情地回:「雅琴,你們都在啊……」
互相招呼一番,其中徐阿姨被叫的頻率是最高的。而當徐書雁主動叫周春梅為周姐時,正犯難不知該怎麼叫徐市長大大的周春梅這才總算倚老賣老地叫了一聲書雁。意外碰上的場面看著倒還算和諧,暗流姑且不論。
最讓徐書雁耿耿於懷的陳局長也呆在這種顯然不應有他在的現場,就實在很難讓她心裡舒服了。徐書雁很想不明白,趙縣長她們一群有身份的公眾人物,穿得如此花枝招展,怎麼就一點不在乎暴露在這個男人面前,特別是趙縣長前面還和那人站得這麼近?同時徐書雁也馬上對董婉凝和那人之間的關係有了深深的憂慮,她看得出來,董婉凝壓根對那人就沒什麼反感的樣子,甚至懷疑他們之間這段時間經常見面。
最後就剩陳國斌沒跟「徐阿姨」打招呼了,當然,講禮貌的陳局長是不會碰了面不叫人的。
他點了下頭,大方地打了個招呼:「徐小姐,你好!」他知道自己要是叫徐阿姨,只會讓徐阿姨厭惡得想要吐血,何況他也根本不想叫沒多少好感的她為徐阿姨。加上又不好叫徐市長,陳先生就只好用徐小姐這個通俗稱呼了。
聽著,眾人心中反應各異,莫不誇張,其中趙大小姐非常解氣,一時甚至還有了夫唱婦合的那種感覺,不過她馬上就感覺臉上發燙,立即從靈魂深處堅決撇清了和那個討厭傢伙的關係。
徐書雁心中甚是惱火,輕點了下頭淡淡回了聲:「陳先生。」甚至都沒看過一眼,便與其他人熱情說上。
陳國斌自然不會在這種場合去和徐書雁逞威風,他也沒多大興趣,眼瞅著一大群女人碰到一起,他便識趣地讓開好幾步跟著。隊伍的行進方向卻是很自然地掉了個頭,和徐書雁她們先前的散步方向一致。
而由於徐書雁的貿然插入,這邊的人除了董婉凝外,對她的嚴肅印象都很深刻,所以儘管徐書雁此時也想稍微改變一下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大家卻仍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說話明顯少多了。好在董婉凝的積極調和,氣氛倒還不算很冷場。
陳國斌跟在她們的身後,心裡不禁有些感慨。大家都很會演戲。當然,作為異位重生的他自己則更是一位超級演員。
而從前面碰上開始,林詩蘭就一直處在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中。這段時間她跟著要求十分嚴格的徐書雁,工作緊張性自不待多言,比起那時在陳科長手下做事,卻要辛苦得多。不過林詩蘭卻很喜歡如此,這樣可以讓她轉移注意力,盡快從那段不正常的情愫中走出來。此次不經意碰上,林詩蘭感覺似乎淡了幾分,但對趙縣長和陳科長在公開場合如此親密無間,卻又不禁有些羨慕。她和徐書雁可不一樣,卻是知道趙縣長和陳科長關係的,當然不會懷疑視角問題,確認他們倆人當時就是手牽著手。
對如今身份上的巨大變化,林詩蘭也有些感慨,如今她鯉魚跳龍門赫然已是正科級,排在了曾經作為她上司的陳國斌之上。但在內心深處,林詩蘭一直都拿似乎無所不能、遇事總是很冷靜的陳國斌當成老領導與學習榜樣,在近似偶像的他的面前,林詩蘭總感覺自己還很落後。同時,林詩蘭也暗暗咬牙,自己將積極努力更上一層樓,不能落後趙縣長和董主任太多。
一行人慢慢散了一段路,怎麼也沒先前那麼放鬆了,說話亦是不多,主要用在了複雜的心靈「交流」之上,你猜我猜大家一起猜,一邊享受著從身後吹過的陣陣江風,倒還舒服。
徐書雁終於識趣地停了下來,回頭掃過一眼,儼然恢復了一點領導派頭:「不早了,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吧。」
「……」自然沒人好反對。
不過董依凝拉住了她姐的小手,熱情邀請:「姐,你今晚就到我那去睡吧。」她很不想她姐和那個男人挨著太近。
「這……」董婉凝則有些為難,畢竟她這次是和大家一起出差,私自行動不怎麼好。
徐書雁主動關切說道:「婉凝,你就和依凝一起去吧。」
趙雅琴也表示了理解,甚是爽快:「婉凝,你只管去,明天早上八點半到賓館會合就行了。」
「那……好吧。」董婉凝順勢答應了下來,她何嘗不很想和妹妹單獨呆在一起。
「徐阿姨,你也和我們一起吧。」董依凝接著又意外殷切邀請。她心裡清楚,那位老姐很想和那個所謂的徐阿姨秀感情,心裡雖然不爽,但念著姐姐的熱切心情,還是咬牙配合了。
徐書雁頗感意外,她可是知道董依凝對自己並不怎麼感冒,儘管她仍然一直也心疼這個比她姐要任性很多的孩子。徐書雁倒是沒客氣,果斷接受了邀請,她也想和董婉凝一起單獨呆呆,並且還有些話要說。平時則很難有機會如此。
三撥人馬隨即分開。林詩蘭和徐書雁的司機一起回頭朝她們的車走去,準備回招待所。徐書雁與董氏姐妹則上到豐田車內,準備去董依凝的住所。陳國斌餘下一干人等,自然只能坐桑塔納回賓館了。
「……再見。」挨著的豐田車與桑塔納同時起動時,車上各人互相揮手禮貌告別,稱謂仍是這個阿姨那個姐的。陳國斌則沒再廢話叫上一遍,對於徐小姐,他倒不是真的很討厭,只是心裡有點忿忿不過。
開出一小段路後,車上三女終於愜意地吐了一口長氣,頓時感覺輕鬆多了。先前和徐阿姨在一起,怎麼樣都彆扭。
周曼玉坐在副駕上,不時怪異地望過開車的那傢伙一眼,心裡還真有點佩服。哼,敢稱徐市長為徐小姐,小心人家給你穿不完的小鞋!而後排兩位縣領導此時則陷入了沉思當中,臉上表情甚是正經,至於是在想工作,還是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就只有她們自己心裡清楚了。
回到賓館後,雖然先前沒出什麼汗,女士們仍然迫不及待的又洗了一個澡,而這次倒是沒人和趙大小姐搶浴室。隔壁周春梅姑侄亦感覺舒服不少,雖然董主任為人不錯,很好相處,但睡在一起怎麼樣也會影響她們姑侄間的感情交流。
趙雅琴又一次以出水芙蓉的形象從浴室走了出來,不過卻穿著一件吊帶睡衣,頭髮並未打濕,一點也不扭捏,大方地走向她靠窗戶的那張床。
陳國斌還是頭次見到趙大小姐如此**的閨中形象,自有些驚訝,而平時在家她除了在拴著門的自己臥室中,才會如此。
瞥見那傢伙臉上表情居然仍一點沒變化,趙雅琴心裡甚是惱火。她如此穿著,首先當然是想睡著舒服點,其次卻是因為她發現那傢伙大半年以來,似乎從來就沒對自己投過那種欣賞的目光。趙大小姐對此一直耿耿於懷,甚至懷疑過他的取向是不是也因為那次意外事故而發生了改變。總之,這一次,趙雅琴便勇敢地穿了一回吊帶睡衣,結果仍是如此。她的心裡恨得直癢癢,而對那所謂的取向問題,趙雅琴卻又從他對董婉凝的疑似癡迷中得到了很大否定。她真的對自己的魅力有點懷疑了,儘管她一直十分自信,對那傢伙也從來沒感覺,只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魅力而已。
上床裹得緊緊,趙雅琴心裡倒是十分塌實,一點也不怕那個取向似乎有問題的傢伙。而想起前面的事,她的心裡仍然不容易平靜下來。尤其是當時自己怎麼就把手主動送給那傢伙給牽著了,簡直受不了自己。同時趙雅琴還對徐書雁是否看到她和陳國斌牽手,也很沒底,那位市領導的城府深得很,可不容易猜透。總之,趙大小姐越想就越覺難堪,對那傢伙則越有氣。
「還瞎想什麼,早點睡覺了。」耳邊忽然不甚和諧地傳來了那傢伙不鹹不淡的聲音,打斷了趙雅琴不知持續了多久的複雜思緒,她偏頭忿忿瞪去:「誰說我瞎想了?本來就差點睡著,都怪你!哼!」
陳國斌回瞪一眼:「已經十一點多了。不要忘記你現在是一位縣長,而不是一位在讀博士生,胡思亂想不要太多。」
「……」趙雅琴咬牙一番。
次日早上,眾女卻一律換上了較為嚴肅、在這個時代還比較前衛時髦的淡灰色齊膝職裙,表情亦正經多了,形象陡然一變,距離感大了不小。讓基本上沒什麼變化的陳國斌再次忍不住感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