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華西縣交通局的同志一起實地考察、順便吃了一頓免費大餐,返程再次搭擺渡回到陵城市區這邊的渡口時,太陽已快落山。
金色餘輝灑在身後碧波蕩漾的湖面上,顯得格外絢麗多彩,不過富康車內的五人就沒一個懂得欣賞。其中陳國斌是沒這等閒情雅致,其餘四人則因長途奔波,加上那時喝了點酒,此時都在打瞌睡,包括這一路上只要不談工作就必定高度興奮談八卦不止的魏芙蓉,這會她的嘴巴貌似終於說干了。
總的來說,這一趟出差,讓大家充分體驗了獨家公車的魅力,並且非常熱愛他們的新車,再也不像以往那樣,把那輛皮卡當成可以隨便糟蹋的公共汽車,一點都不珍惜。而更重要的是,大家已經領會到了陳國斌嚴格要求的雙重標準,那就是該正經的時候得正經,不該正經的時候隨便都行,至少魏大姐終於不再感覺度日如年了——要讓她每天都不八卦,比坐牢還要難受得多。
陳國斌本著象徵性關心下屬的原則,這次難得給了大家的一點甜頭,一一包送到戶,讓大家從心裡感受到領導其實還是很關心大家的,甚是溫暖。
最後,陳國斌卻是帶著林詩蘭,駕車一起回機關宿舍,路上無話可說。
林詩蘭終於還是沒話找話,小心地問:「陳科長,上次那樣,你愛人沒怎麼樣吧?」
「放心好了,她其實很開明的。」陳國斌頭也沒回輕鬆地說:「馬上就快21世紀了,這種小事沒必要當一回事。」
林詩蘭哦了一聲,發現又沒話說了,因為陳科長很不配合。
開回宿舍停好,下車後再見一聲,倆人各走一邊,陳國斌自然不會吃飽了撐著,讓人家上班時坐他的免費公車,林詩蘭只能繼續每次搭乘收費公交車跑上三站路。
次日週五,馬上又快到週末,總是讓人很期待。
陳國斌在上午下班的時候,便交代麾下幾人,讓他們下午自己找點事做,他則有重要事務要單獨出去處理。
而在外邊一家經常去的、價格公道、味道還不錯、但是否存在地溝油等常識性問題就不知道了的小餐館吃飽之後,陳國斌便開車出了城,拐上國道後向北朝兩百多公里以外的江夏奔去,這件事的確很重要。
自上次從江夏回來,他已有兩周沒去了。陳國斌發現自己這段時間的心態變化不小,心情明顯輕鬆多了,做事認真努力多了,修養也相應變差,更加充分展現出了他睚眥必報的本性。當然,這並不代表他缺少君子報仇、三個月不晚的隱忍。
總之,陳國斌一直信奉這麼一條:人無三分惡,什麼阿貓阿狗都敢騎到頭上來。睚眥必報正是主動威懾、減少無謂爭鬥的重要內容。
在國道上保持近七十公里的高速,不到四個小時,陳國斌便駛進江夏市區,不比火車慢。更重要的,他壓根不用遵守鐵道部苛刻的發車時間規定,這自然就省時間多了。
陳國斌隨便找了路邊一部磁卡電話,插卡給梅姨打了一個電話,說明天再回去吃中飯,沒具體解釋什麼。回到車上,陳國斌沒多想,直接朝昌南區委方向駛去,此時離下午五點還差一點,沒到行政下班時間。他估計可能等得到董婉凝的出現。
說實在的,陳國斌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來江夏能幹什麼,反正只要有空,就來了再說。而公車、出差這些概念一旦光明正大地結合起來,辦點私事倒是很方便。至於先前陳國斌沒給趙雅琴打電話,則是他覺得不好解釋,乾脆就不打電話了,讓她去瞎猜。
把車停在區委大門的斜對面,陳國斌往後放低一點靠背,靠上半閉眼等著,這比起上次像二流子那樣一邊晃蕩一邊等,感覺自要舒服得多。
此時閒著無聊的他,不經意想起了過去的一點事,顯得有些困惑,自己這段時間的變化怎麼會有這麼大?他毫不懷疑,自己心中的印記很深,而對現在的她們則定位非常清晰。不過才想了一小會,陳國斌便搖頭回到現實,他可不想老讓自己陷在其中,能走出來,自是再好不過。只要有確定的人生目標,那就很好了。
終於到了區委的下班時間,三三兩兩的國家工作人員不時從門內走出,不時還開出一輛領導的座駕,一律未能逃過陳國斌的法眼。他並沒有看到董婉凝,忍不住對壓根還沒打過交道的徐書雁表示了空前憤慨,這簡直是把他家的婉凝當成了超級工作機器。不過他倒還比較人性化,沒有對徐書記進行特殊慰問。
又過好一會後,陳國斌總算等到了徐書記的本田座駕,但他馬上發現,車上並沒有坐著董婉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死人臉領導也太缺少關心貼身人員的基本覺悟了。
見到沒多久即從大門走出的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陳國斌的注意力迅速便被吸引了過去,目不眨睛盯著,心裡泛起一絲濃濃的疼愛之意,一下暫時把徐姓領導忘到九霄雲外。
其實,陳國斌這次卻是冤枉了徐書雁,人家平時每次基本都會用車把董婉凝送到小區門口。對於董婉凝,徐書雁並不只是在工作上寄予厚愛,在生活上也是如此。在相當程度上,徐書雁把沒有父母的董婉凝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投入了很大感情,而她自己就沒有結過婚,當然沒有孩子。不過,由於徐書雁的要求很嚴格,又不會隨意表露情感,董婉凝還沒有那般覺悟,她只是感覺徐書記對自己其實是很好的。
今天徐書雁難得不用加班,董婉凝也就不用陪著加班,正好又是週五,董婉凝很想和妹妹一起去逛步行街,她們已有不少時間沒如此有閒情雅致了。所以,董婉凝便婉言謝絕了徐書記的好意,說她妹妹今天會來接她。而在先前,董婉凝已給董依凝打過電話,約好了時間,此時她正好走了出來。
不知怎麼回事就是那麼巧,在經過陳國斌這輛富康車的旁邊時,董婉凝一個不留神,腳便不幸磕到了一塊硬質突出物。她馬上哎喲一聲,額上皺得老高,趕緊彎身蹲下,脫掉了右腳的中跟鞋,揉著被撞到的腳指頭。
陳國斌自然見到了這一幕,頓時心疼得不行,對她的馬虎大意也很有意見,很想敲她一下腦袋,以後多長個教訓。
不過他沒有立即推門衝出去相助,那樣顯得太突兀了,何況馬後炮也解決不了問題。
直到三秒過後,陳國斌才度秒如年地打開了車門,朝就在兩米外的董婉凝擔心地問:「你沒事吧?」一邊走近。
「沒事。」董婉凝下意識地搖頭,感覺有點納悶,抬頭望過一眼,馬上驚詫不已。
「咦,怎麼是你啊?」陳國斌萬分驚訝的誇張說道,搶掉了董婉凝正想說的台詞。他一邊很自然地蹲了下來,不過董婉凝那只精巧的小腳被黑色絲襪裹住了,看不出傷情。
董婉凝苦笑了一聲:「好巧。」繼續揉著,額上仍未舒展。
「是啊。」陳國斌感慨著,關切地問:「還疼嗎?」
「有點。」董婉凝感覺挺奇怪,自己怎麼就一點不認生?
她又在那人眼睜睜的關注下揉了小會,便穿上鞋,費力站了起來,馬上又哎喲一聲,差點摔倒,好在被陳國斌及時扶住了。
陳國斌皺眉嗔道:「都怎麼搞的?撞這麼厲害,還說沒事?走,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我不去!」董婉凝馬上猛搖頭,臉上顯得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恐怖。
陳國斌這才想起,這時的她其實最怕的就是上醫院了,不禁苦笑了一下,「那先坐著休息一會吧。」
董婉凝嗯了一聲,轉頭不解地望著仍扶住她手的那人,也不反感。平時她可是很反感被男人碰的,她妹妹更是如此。
接著,陳國斌名正言順地把董婉凝扶到了富康車的後排坐下,他自己也跟著恬不知恥地坐在一旁,繼續表示高度關心。不過,倆人的身子倒是離了一尺遠。
董婉凝脫掉鞋子繼續揉著,一邊好奇地打量車內,雷了一句:「這是你的車啊?」她都有點被弄糊塗了,反正從剛才見到那人開始,她就感覺自己忽然間弱智了好多,表現很像兒童。
陳國斌無語地笑:「當然是我的。這樣亂上人家的車,可是違法行為!」他也很有同感,在他的面前,董婉凝很像孩子。
董婉凝轉頭盯著他的眼睛,好奇地問:「那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陳國斌更加無語了。上一世,他和董婉凝之間的默契度高達99%,從來不會問這種兒童級的問題。不過,他對眼下董婉凝的疼愛之意仍絲毫未減,就是不能明顯表現出來。
「我在這裡等一個人,正好看到你了。」陳國斌的回答非常有藝術。
董婉凝哦了一聲,天真的信以為真。
一輛豐田車不緊不慢地開了過來,忽然在旁邊停住,玻璃迅速被降下,一位戴著拉風墨鏡的成功女士不可思議、非常氣憤地望了過來。
「啊……」發現這一幕的董婉凝頓時驚出一聲,吐了一下小舌頭,差點倒下,「我完蛋了。」
陳國斌直接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