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凝在關好車門後便轉頭望去,不卑不亢地叫了一聲徐書記。
徐書雁朝她微微點頭輕嗯一聲:「小董,辛苦你了,這段時間週末老得跟著我加班。」
「沒關係的。」董婉凝說得輕巧,「反正呆家也沒什麼事。」
徐書雁吐了一口長氣,語重心長地道:「為官者,肩上責任重大,在個人生活方面需作出不小的犧牲。」頓了一下,她又發出一陣感慨:「這是一個特殊的領域,一旦進來,就沒有回頭路了。」
董婉凝點頭認真回道:「我今後一定以徐書記為榜樣,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
「好!」徐書雁一直嚴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讚許。而對自己一年前在一家企業偶然發現並挑中的這位秘書,徐書雁一直很賞識,並有意精心栽培,對她的要求也很嚴格。
其實,那時董婉凝才剛從江夏大學碩士畢業,進企業不過三個月,在時任昌南區區委書記的徐書雁前來考察時正好作為接待代表。而徐書雁在考察中最不喜歡形式主義,因此沒有按照廠方的安排,卻隨機走了幾個地點,並臨場問了一些有感而發的問題。在廠領導被問得支支吾吾、場面非常尷尬時,董婉凝挺身而出,有條不紊地對答如流,讓正好不滿意現任秘書的徐書雁眼前猛然一亮。考察剛一結束,徐書雁馬上便單獨約見了董婉凝,並誠懇地提出讓她調來區委辦公室的邀請。
董婉凝並沒有這種心理準備,她從來沒想過要進政府部門,最後說要考慮三天再作回復。徐書雁爽快地答應了,並讓她不要有思想壓力。
回到家後,董婉凝很自然把這事跟最近幾天由於感冒而有些古怪的妹妹董依凝說了,正好這時董依凝已經恢復過來。
在認真瞭解情況後,董依凝卻是堅決力挺姐姐調去區委辦公室。董婉凝雖然有點不解,但既然妹妹如此要求,她便迅速作出了進政府機關的決定。而調動後不到半個月,董婉凝便成了徐書雁的秘書,開始近距離與這位要求非常嚴格、讓旁人很是忌憚的傳奇女官員共事。最初,董婉凝也有不小的壓力,但隨著習慣,卻是漸漸減輕下來,而她待人十分隨和的性格,則在徐書雁與他人之間架起了一座很好的溝通橋樑,起到了優質調和劑的作用……
陳國斌坐在一輛出租車上,就跟在本田車後面不遠處。此時他的額上微皺,對這一新的變化顯得撓頭。無論從車內那個女人的氣勢,還是從車牌號特點來看,那都不會只是一個芝麻官。並且容易看出,董婉凝也不像一般的機關工作人員,如此的話犯不著那個女人如此待她。
秘書?陳國斌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名詞,不禁苦笑了一聲。這一世他陰差陽錯進入了政府機關,沒想到董婉凝竟然同樣如此。陳國斌把這當成了冥冥之中的天意。
直到本田車駛進昌南區委的院子,陳國斌才在附近下了出租車。遠遠望著大門口那塊區委的牌子,他的心裡隱約明白幾分。
這天是週六,門衛顯得比較警惕地盤問起來,走到門口的陳國斌則非常自然地說要進去找正在縣委辦公室值班的小王,而且他的形象和氣質確實非常不像壞人。總之,門衛沒有多費周折去確認一下,便放行了。事實上,區委本來就不是什麼深宮別院,不過這天正好法定節假日,門衛比平時敏感一點罷了。
進入院內後,陳國斌邊走邊四下迅速掃瞄,很快發現了貼有領導形象照的一塊公示欄,他心裡頓時一樂,倒是省下一番工夫,至少不用再繼續深入「虎穴」打探。
走近一點,他發現放在最顯眼位置的那張照片,赫然正是先前本田車內那個表情嚴肅的女人。不過眼下這張照片大概是為了顯示領導的親民度,倒是難得面帶笑容,而沒有真人那般嚇人。
徐書雁?區委書記?在確認情況之後,陳國斌很快便走出了院子,就在附近晃蕩等候著。
他的額頭越發深鎖。
對於董婉凝的性格,陳國斌太熟悉了,她到底是怎麼進入官場尚不得而知,但陳國斌很不願看到本性善良的她呆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之中。儘管,董婉凝的高度隨和很難讓別人有與她為敵的想法,並且她實際上很聰明,從小便帶著妹妹一起相依為命,善於保護自己。
至於那個徐書記,陳國斌也很容易看出,這又是一個有前途的年輕女官員,與他那名義老婆在本質上相差不大,除了年齡應該要大出好幾歲之外。由於江夏是國內十四個副省級城市之一,徐書雁的這個區委書記卻是副廳級,並且是典型的實權派。
無疑,董婉凝跟著徐書雁,以她的高度智慧、隨和的表現與隱忍的深度內涵,只要有心於此,在官場上是能有相當前途的。
陳國斌再次苦笑一聲,他發現自己現在根本就做不了什麼,董婉凝和他僅僅只是有過非常普通的一面之緣而已。
深呼吸一口後,陳國斌的目光望向了這座巨大城市的遠方。世界很大,他卻很渺小。
他發現自己猛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爭上游的堅定決心,為了真正保護層次已經大大提高、並且前途不可估量的董婉凝,他必須擁有強大得多的力量……
在本田車開出區委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燈剛剛開啟了。
陳國斌不禁湧起一絲濃濃的心疼之意,他不願看到董婉凝如此辛苦,可眼下卻沒有任何辦法。
本田車送董婉凝回到了小區門口,陳國斌繼續跟著。而這一夜,他就呆在一個黑暗的角落,一直盯著六樓那個亮著燈的窗戶。
直到很晚,燈才終於熄滅,陳國斌不用去燈下看手錶也知道這時接近零點。他很無奈地歎了一口,為董婉凝的身體甚感擔心,這種工作真的太辛苦了。同時,他還不自覺地想起了趙雅琴,這會是不是按時睡覺了?他趕緊暫時排除了雜念,把注意力集中在當前。
更讓陳國斌心疼的是,在一刻鐘後,顯然屬於同一套住房的兩個房間的燈居然先後打開了,並且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才再次熄掉。
而以他對姐妹二人的熟悉,很容易就判斷出:先前她們應該是在一塊工作,然後太晚了因互相擔心對方的身體,便假裝各回各房去睡覺,接著卻又偷偷開燈繼續悄悄工作。
期間,陳國斌差點都忍不住衝上樓去,不過他終究不可能去做這種小孩子做的事情。
依凝如今又會在做什麼?
這夜,陳國斌像一尊守護神,一直站在那裡。他的心在猛烈震盪著,激情澎湃……
次日早上,天才濛濛發亮時,陳國斌終於挪動身子,來到小區外的早餐攤邊,買了六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和一大袋牛奶,擰著邊吃邊喝,邊回小區。對於肚子,他通常是不會虧待的,而且趙雅琴吃好睡好的老生常談,也老容易迴旋在耳邊,讓他甚是無奈。既然沒睡好,吃好可不能再落下了。
吃飽喝足後,陳國斌就在她們那幢樓的附近小跑鍛煉起了身體,並繼續等候著。
早上快十點時,陳國斌見到了一個人從樓道走出來的董依凝,再次讓他愣了一下並哭笑不得。此時董依凝卻赫然是一番職場女強人的典型形象,肩上背了一個精緻的挎包,臉上誇張地戴著一副墨鏡,柔嫩的小手上更是很不和諧地抓著一部偌大的大哥大。
「喂,程部長?南深集團的代表團從酒店出發了嗎……」
陳國斌隱約聽見董依凝正以領導的口吻詢問著什麼。南深集團?他心中一怔,隱約有點印象,在上一世,這個集團是後起之秀的佼佼者,業務涉及了房地產、酒店、股市……貌似在1999年之前並沒有什麼名氣,規模也不大,隨後則逐年迅速壯大,到2010年時,已然進入世界五百強的中游位置。那時,陳國斌和董依凝正在瘋狂創業中,以此不去多想念董婉凝,期間便同南深集團的一個分公司有過合作。
對這一點,陳國斌並沒有多想,因為他知道在自己重生後,一系列的蝴蝶效應已經開始展現。比如他的前世便沒有出現…董氏姐妹住的地方換了…董婉凝意外進了官場…而董依凝則顯然已當上了老闆——陳國斌從來都不懷疑董依凝在商業領域方面的驚人天賦,上一世,正是因為有了她,他們的公司才在三年時間裡,由幾百萬資產瘋狂飆升到了兩億。而這一世,創業想法顯然早出一些時候的董依凝終於能夠實現她的理想了。對此,陳國斌是感慨並欣慰頗多,此時他已經想通了,只要她們想做的,他就堅決支持!更重要的,他需要擁有強大的力量,在暗中守護著,讓她們能夠自由馳騁,沒有後顧之憂。
小區門口,董依凝上了一輛接她的應該是公司裡的豐田車,陳國斌再次跟上。
豐田車一路開到江夏市商業最發達的江北核心圈,在一幢非常醒目的商業大廈前停了下來,把後面的陳國斌嚇了一大跳,差點以為董依凝成了比爾蓋茨,不過他馬上便從所瞥見的密密麻麻的公司招牌得知,這幢大廈並不是董依凝的,她應該只是在這裡租了一塊地盤,如此才符合她的年齡與工作時間——董依凝是一年前從江夏大學本科畢業的,她和她姐都在同一所大學就讀。
下車之後,陳國斌仰頭望著這幢大樓,忽然很容易發現了其中一塊比較醒目突出的公司招牌——天凝公司。他毫不懷疑,這就是董依凝的公司,其**用了她們姐妹倆都有的一個凝字。
至於那個天字,陳國斌則只是搖頭一笑,繼續當成天意巧合罷了,雖然他上一世就叫陳昊天。畢竟,這兩天他發現了很多新的變化,而在這當中都能強烈感受到天意的存在。
陳國斌從來沒有想過,別人也有可能重生。當昨天上午在江邊碰到她們姐妹時,他就斷然認為,她們是十五年前的她們。他當時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還很純真的董婉凝的身上,而董依凝特別任性的久違表現,更讓他沒有絲毫懷疑——上一世,董依凝後來卻很少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