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雙手搭在琴弦間,纖指不知是興奮還是擔憂不斷動作,弦音隨之浮起,宛若黃鶯飛鳴,又似杜鵑哀嘶,湖中魚兒聞見忽而歡快跳躍,忽然失落下沉,邊上水草時高時低,盎然生氣時有時無,丁一與龍兒聞得更是心緒波蕩,只是面色未有太多變化。
「有了!解卦前曾有承諾,若是解對,我須收回無騙不道士之言,但若是解錯,他便要『悉聽尊便』。如今,我偏說解錯,他豈不要聽我的?」女人整理心神,左手托住古琴,扭身望向丁一,神色鎮定自若,清了清嗓子方道:「道士,你曾言,卦若是解對,我便收回無騙不道士之言,但若是解錯了,你則要『悉聽尊便』,是否如此!」
「確是如此!」丁一眉頭輕凝,聞得女人所言似乎含有其他意味,眼神微變,遂反問道:「難道姑娘要反悔?」
「當然不是!」女人話中有話道。
龍兒聽聞他們對答,神色有些癡木,暗忖:「少主自出江湖來,一日內三卦,卦卦無失。方才替女人所解的是今日第二卦,必無所失,如此女人定要敗了!」
「那姑娘便收回無騙不道士之言!」丁一似有怒意道。丁一自與無名老人修學卦術來,進境奇快,九年便掌握無名老數學年的造詣,漸有孤傲之心,踏入江湖後,更是短短數月聲名雀起,傲氣再增,只因有龍兒時時在旁相勸,才未有大暴發。但丁一今日替女人解卦,已連忍數次,而他對卦術自信滿滿,算無一漏,遂認定女人必敗無疑,如今見他遲遲不承認,怒氣便隱隱要發作了。
女人雙眉連挑,眉宇間顯露迷人的蕩心神色,嘴邊浮起完美恰到好處的小酒窩,淡淡笑道:「道士,若你解對卦,我自然會依約,收回無騙不道士之言。可惜,結果並非如此!你卦術雖比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要高明不少,但今日卻解錯卦了!」
「解錯!」丁一失聲尖叫,神色極度不敢相信,沉積的怒氣正想暴發,但龍兒又出聲勸止,旋即又想到自己出道來尚未算錯一卦,如今卻錯了,遂強忍怒意,想問個明白,雙目緊緊凝視道:「好!姑娘,你既言我錯了,那便道出錯在何處!」
「我確是從飛蒙而來,但不是往鎮國公府而去!所以我所去之處,你算錯了!」女人微偏著頭,秀眉輕動,一臉得意。
「我算卦從未出錯,我不信!定是我算對了,你卻居心叵測的死不承認!」丁一怒氣越湧越烈,身影亦在此刻極速逼向女人,腳下卦氣浮動,地面被震的連綿波蕩如海浪,眼神透射殺意。
「道士!看你長的人模人樣的,怎麼人品如此差勁,算錯卦有什麼,不外乎履行約定!可你卻如此說我,我是一姑娘家,若是被你所言毀了聲譽,你讓我以後如何嫁人?」女人毫不示弱的逼視丁一,面容凜然無懼,然而,瞳孔中映射丁一的眼神時,心兒頓時大亂,雙手不覺捏緊的自我鼓勁:「紫萱!你是好樣的!為了真命天子!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少主,為了提升卦術境界,破出無相之卦,解出身世迷團,你必須要忍住,不能輕易發怒!」龍兒自踏入江湖前便與丁一相處數年,兩人感情極深,對彼此也是很瞭解,如今見丁一神色,正是要暴發殺人的前兆,便連忙出言制止。
龍兒見丁一似有所動,遂又勸道:「少主,你若真懷疑姑娘所說有錯,不如我們跟上,看其是前往何處!若其家人真如少主所言有事,需求鎮國公相救,她必會去那裡的!」
「我入江湖,為求卦境突破,解無相卦,知身世迷。如今若真是算卦出錯,正是加以改進提升的機會,但需要找出錯誤所在。如今我跟去驗證,正好可以從中查出。若是無錯,到時再給他顏色!讓他履約!」丁一思緒電轉,全身怒氣如崩湧海潮緩緩逝去,神色回復平靜,冷道:「姑娘,如今你未到達目的地,卦的對錯未明,你我皆不能要求對方履約。假若到目的地,真是我錯,我必履諾言。但是,若是你錯了,卻依舊誑我,我定給你顏色!」
「一言為定!」紫萱眉飛色舞,纖指款款拔動琴弦,歡快美妙的樂曲飛蕩空間,湖中魚兒如癡如醉的聽著,雲層間飛翔的鳥兒,有不少聽得入神,忘了煽動翅膀,竟然墜落地面,摔的粉身碎骨。
連天碧綠的曠野,新嫩的花草和著節奏宛如花中仙子翩翩起舞,嬌鮮的葉尖反襯普照的陽光,亮堂堂的晶芒隨意灑脫的往處反射,草底的土壤散發蘊含自然生命的盎然氣息,瀰漫到空氣中,迎風融入琴弦的美妙曲調,激湧澎湃無盡的生命力。
生命力隨空氣流動滑落湖中,匯合到水裡,如石子入水般迅速往湖底深處傳達,泥淖中沉眠的深水蚌魚頓時受到莫名的鼓舞,環環結結如白玉美石的異光蚌殼褶褶生沈,上下殼合攏的滴水不滲的口子微微舒張,柔嫩光滑如水的蚌絮往外探去,觸及融有生命力的水分時,全身便如電擊般震顫,條件反射的縮回,片刻,又如害羞的少女再次探出,重新體味擁有生命力的水。
蚌絮竟神奇的如綻放的百花迎水擺動,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縵妙仙韻悄無聲息的化入水中,其他諸如蝦兒、蟮魚等水中生動彷彿受到感召般,不由自主的往這裡湧來,他們眼裡映射的是沉浸的仙韻。
仙韻往上浮動,泌入癡醉中魚兒,魚尾無來由的自然嬉起水來,水滴中倒映紫萱彈奏的身影,忽然,紫萱欲滴的雙唇眨動了,隨之便傳來仿似天籟的仙音。「你們還不跟上!」紫萱邊走邊彈,心裡說不盡的喜悅。
紫萱的聲音雖然有呼喝之音,但透入耳膜時卻讓人心魂蕩漾,丁一與龍兒聞言便跟了上去,此時,紫萱又道:「我叫紫萱,你們就叫我萱兒。對了,你們如何稱呼?」
「我叫龍……」龍兒正欲答話,丁一卻急忙阻止他道:「他叫劍童!吉天!就是吉人自有天相的吉天!」
龍兒聞丁一所言,神色微變,暗自點頭,似有所悟,忖道:「如今江湖險惡,老主人曾言,真名不可輕露!少主定是因此才阻止我所言的!」
「哦!劍童!吉天!嗯,名字都不錯!」紫萱微微點頭,纖指彈動的更加歡快,悠揚婉轉的美妙曲音不斷往外撲洩,然而,她心裡卻浮起一股憂慮:「救父親必須去鎮國公府,如今把吉天逛去了,到目的後又怎麼辦?又要如何留住他?」
與此同時,丁一廂房內,洛欣望著丁一面龐,看著似乎熟悉,但細巧下,又覺得不太像曾經的小石頭,為了察看清楚,身形漸漸貼進,如蘭的少女氣息不斷呼出,沒入到丁一身上時,又迅速回捲夾入一股蕩人心魂的氣息。
洛欣吸入雜有丁一氣味的氣息,透入鼻孔落到心扉時,心中更受蕩漾,雙手意亂情迷的抓向丁一,不自覺的婆娑起來,心道:「手心的溫度、觸感依然如故!相貌變了,眼瞎了,但是舉止沒變,習性沒變,氣質更沒變!小石頭,我一定會讓你親口承認的!」
恍恍忽忽間,丁一感到手中傳來柔嫩滴水的纖纖玉指,一種熟悉久違的感覺慢慢升騰浮到心頭,腦海裡閃現洛欣身影。「洛欣!是她!」丁一心裡暗驚,手猛然縮回,鼻中頓時傳來卡沙蘭布花香,遂從沉睡回到了現實。
「小石頭!」洛欣見丁一猛地縮回手,脫口驚叫,心裡一陣失落,俏麗如水的雙眼蕩然無神,身體如木鳳般呆在原處,連呼吸都幾近停止,整個人仿似丟了魂,完全沒了原有的生機與活力。
「郡主,我說過多次,我並非你要找的小石頭!我叫丁一,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瞎子道士。如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如此肌膚相親,若是傳出去,我一瞎子沒什麼,郡主可要毀盡清譽。如此,我罪過便大了!」丁一運轉元氣平靜波動的思緒,神色似乎遭受莫大委屈。
洛欣從失神中驚醒,望見丁一神色,彷彿回到了過去,小石頭總會在她不開心的時候想著各種法子讓她開心,表情也會隨著逗笑方法的不同而不斷變化,有時還會裝成滿腹委屈,彷彿冤大頭的叫苦連天。
如今,洛欣再次望見丁一委屈神色,心裡又受一顫,無魂的雙眼又恢復秋水波光,彎彎的柳月眉微微上浮,嘴角耀動著淺淺的笑意,配上如巨海浪濤的傲挺雙峰,搭入柔美和諧的曲線,令人產生無盡遐想。
旋即,洛欣輕輕拉過床間被褥,像妻子服飾丈夫般盈盈連連的蓋向丁一胸膛,淡道:「我上次已經說過,我姑娘家家的都不怕,你怕什麼。既然你說我們已經肌膚相親,那你便要對我負責,不然,我的清譽便要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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