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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京篇 第三十九節 有隙 文 / npw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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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憂分別問了莫湘和莫言愁同樣的問題:若想在草原上立住腳,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莫湘給出的回答是尋訪賢良為臂助,招攬猛將為爪牙,培根固本,穩紮穩打。莫言愁的回答卻是抓緊時間招兵買馬,趁亂快速擴充實力。

    吳憂聽了大笑,命莫湘和羊褐繼續訓練黑羊部落那支幾百人的小部隊,籌措糧餉,讓莫言愁跟他去訪賢。

    離開臨時駐地之後,吳憂和莫言愁各自騎了一匹馬,默不作聲只是走。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莫言愁發現他們走了沒多少路,大部分時候吳憂都是沒什麼目的性地亂走,這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吳憂似乎一直在想問題,她也不敢打攪。可是眼看天色已晚,吳憂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她只得出聲招呼道:「大哥……公子……主公!咱們是不是該休息一下了?」

    吳憂抬頭看看天色,點點頭道:「嗯,可以。」於是兩人下馬,莫言愁開始生火準備乾糧。

    燒烤羊肉的香味並沒有讓吳憂心思有所轉移。他顯得神思不屬,心不在焉,眼睛盯著火光出神。火焰在他的眼睛裡一閃一閃地跳動,他沉思的側影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像。莫言愁不禁看得呆住了,忘了繼續翻動羊肉,就那麼放著直到烤得焦糊才驚覺。她訕訕地將肉取下來,想換上一塊重新烤過,吳憂卻從她手裡奪過了這塊烤糊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莫言愁笑道:「你也不想著給我留一點。」

    吳憂嗚嗚啊啊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硬把一大塊羊肉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莫言愁忙遞給他水。

    「阿愁。」吳憂喝了一大口水說道:「這個世界上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了。和我最親近的人大概除了阿瑤就是你了。」沒注意到莫言愁那幾不可察的異色,吳憂自顧自地繼續道:「我仔細考慮過我們到雲州前後發生的事情,尋找我們象喪家之犬一樣被四處追逐的原因……」他認真地盯著莫言愁的雙眼,肯定地道:「我們的人中間一定有奸細。」

    莫言愁的身子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眼簾迅速低垂了下去。

    這次吳憂注意到了莫言愁的異常神色,微微一愣,隨即解嘲似地一笑道:「你早知道?呵呵,難怪,我早該想到的。『無影』知道的事情一向不少。」

    兩人半天相對無言。莫言愁沒做任何解釋,只是默默地翻動著烤肉。

    「對不起,」沉默了半晌,吳憂低聲說道,「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知道。我從沒懷疑過你說的任何一句話。」莫言愁盡量輕快地說道,向吳憂展開一個迷人的微笑來。她望著吳憂的眼神純淨無暇,不帶任何機心。

    彷彿被這純淨的眼神刺痛,吳憂低下了頭,竟似不敢和莫言愁對視,「阿愁,你說說那天的情形吧。」吳憂低啞著嗓子說道。

    兩人都知道吳憂說的那天是哪一天。吳憂不提起,莫言愁自然不會去揭這個瘡疤。事實上,幾乎就是吳憂的那道自殺式的迎擊命令幾乎葬送了所有人。沒有人知道如果吳憂不下達那個命令的話,逃出來的人會不會多一些,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當然現在討論這個已經失去了意義,吳憂是想通過回憶那天的情形看看誰是奸細。

    「死去的人值得尊敬,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孬種。到現在為止,活著的人不多了。奸細就在活著的人中間。死人不會做奸細。」莫言愁望著跳動的火光緩緩說道。

    「花瑩、莫湘、莫言愁、吳憂。」吳憂用一根小小的草梗寫下了四個名字,看著這幾個字出神。

    「還有阿瑤。」莫言愁冷冷地提醒道。

    「阿瑤不會出賣我,她可以不算的。」吳憂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阿瑤那麼信任,但是你既然要找出這個人,就不能有偏見!主公——」莫言愁語氣十分冷峻,毫無商量的餘地。

    吳憂猶豫了片刻,輕輕地寫上了「阿瑤」兩個字。

    「四個女人。」莫言愁露出了一個揶揄的笑容,「變節者最容易出現的群體。她們心靈脆弱,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容易受到誘惑和蠱惑,希望、失望、嫉妒、愛情、金錢……都足以讓一個正常的女人瘋狂,女人的弱點是多方面的。如果你選擇信任一個女人,那麼你不如趁早了結自己的生命。而你,恰恰對女人狠不下心來,這是你最大的缺點。」莫言愁悠悠地說道。吳憂露出來一個苦笑。

    「讓我們先看看花瑩吧。這是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謎團,也許你自認為瞭解她的底細,但是這只是你在自作聰明,花家真的還有後人嗎?以張靜齋的狠辣怎麼會不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她出現在你面前的方式不太詭異了麼?她為什麼一直隱藏自己的真實面目?要是這個面具下換了身形相似的另一個人,誰會發覺到?為什麼侯家集一戰之後她就失蹤了?既沒有盡忠死去,也沒有出來為自己辯解,是不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要暴露了?喔——喔——喔——看你的表情你也是這樣想的?這麼說我猜中了你的心事了?那麼我們看看下一個吧。」

    「莫湘。完美的女性!冷靜、忠誠、有事業心、有大局意識、堅忍不拔,永遠在正確的時候出現在正確的地點,值得信賴的朋友、值得依靠的部下,每一步都為你打算,事事貼心貼意,多麼完美無暇的人!你得承認,像她這樣的人不多了,放在哪裡都是寶貝。可是讓我們分析一下這位完美的女將軍的心理吧。世上有沒有任何私心的人嗎?沒有。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讓我們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了。她這麼一身好本事,投到誰家不是大將之尊?為什麼心甘情願跟著你這麼個沒錢沒勢的人到處跑呢?看得出來,她是個有雄心壯志的女人,要是她看好的是你將來爭霸天下的潛質,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呢?當然是去除你舊日的羈絆,讓你能夠徹底和以前決裂,放開手腳。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翦除你的羽翼,讓你孤立無援,這樣你就只能依靠她……」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莫言愁的話語戛然而止,她的臉上清晰地浮起五個指印,吳憂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莫言愁忽然神經質地大笑起來。

    「你也開始打女人了。」莫言愁笑得抽筋似的道,她猛地別過臉去,隱在陰暗處,不讓吳憂看到她流下的兩行眼淚。

    「下面說說我吧。『無影』的高級頭目,心懷叵測的女人,效忠於『無影』更多於對你的忠誠。經常離開眾人的視線神秘地失蹤,『她去了哪裡?她到底在幫誰?』你難道就從來不好奇?我從來沒有不顧一切動用手裡的全部力量去為你解困。不管做什麼都有所保留。為了將你推向風口浪尖不惜任何代價,更不管會犧牲多少人。慫恿你,蠱惑你,創造各種形勢逼迫你,讓你承我的情,論手段,論能力,沒有人比我更合適做這些了,現在效果似乎相當不錯,我對你的期望,你至少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

    吳憂詫異地看著莫言愁,莫言愁笑了一笑,那笑容卻是說不出的淒涼。

    「下面輪到阿瑤。」莫言愁又是一笑,流露出一絲惡意的味道來。

    「……」吳憂欲言又止。

    「首先她是誰?她從哪裡來?她的過去一片空白,她跟你的關係讓人嫉妒,為什麼?為什麼你這樣毫無保留地信任她?你知道別人在背後說什麼嗎?還是你沒有發現,自從她出現之後,我們就一直處於動盪危險之中,每一次她都受到最完備的保護,卻幫不上一點忙。為了保護她,每次都要牽扯我們相當大的一部分精力。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告密而不受到傷害的話,那她這個告密者就是最成功的了。動機麼——愛之深,責之切。她對你的心意瞎子都看得到,憑著女人的直覺,我感覺她不喜歡你將精力分散在身邊的人身上。女人總是希望愛人的全副精力放在自己身上的,希望自己成為別人注意的中心。阿瑤尤其這樣。她還是個女孩子,何況她雖然聰明卻缺乏閱歷,感情豐富卻強自壓抑,性情難免走向偏激。女孩子為了感情可是不顧一切的。」她停了下來,吳憂的臉色不豫。

    「下面說到你。」莫言愁索性豁出去了,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吳憂,似乎要將他整個人看穿。「你變了。你變得多厲害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一直在你的身邊,我完全不能相信你就是那個人。也許,你的轉變對有的人來說算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對照一年前的你,現在的你完全是個陌生人。你身上出了什麼事?『無影』專門組織人對你近六個月的行為做出估測評析,你想知道結果嗎?結果就是一個亂字,任何一個頭腦正常的人都沒法揣測你的這些雜亂的行為之間的聯繫。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最後做決定的都是你,那你承認不承認是你的行為將大家一次次拖進危險?難道不是你衝動的決定謀殺了那些本來不該死的人?」說到「謀殺」兩個字,她的聲音陡然尖利高亢起來,似乎要刺穿吳憂的耳鼓膜,吳憂臉色慘然,似乎被鋒利的匕首一下子戳中了心窩子。

    莫言愁慢慢低下了頭,「只是一個玩笑,」她低低地道:「真的,一個玩笑而已。我也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吳憂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我累了。」

    莫言愁默默地熄滅了火堆,開始搭建帳篷,她剛支起了一個帳篷,正要支另一個,吳憂站起身來道:「我自己來吧。」莫言愁停了手,卻沒有轉過身來。她忽然用手摀住了臉,雙肩微微顫抖起來。

    莫言愁感到吳憂站在了她背後,呼吸就近在咫尺。吳憂輕輕環住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背道:「好了,都過去了。」

    莫言愁猛然轉過身來將臉伏在吳憂懷中,怎麼也不肯抬起頭來。兩人的身體緊緊貼著,莫言愁聽到吳憂的心跳越來越快,好像就跳在她的心上一般,她猛地在吳憂胳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吳憂吃痛,忙鬆開了手,莫言愁趁機迅速轉過了身子,夜色中她臉色嬌艷欲滴,她的心跳得更急。

    「我們真的要去尋訪什麼賢才?」莫言愁想換個話題。

    「當然。而且要借助你的力量了。你知道草原對我來說還很陌生。」

    「我不能……」

    「啊?」吳憂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莫言愁的拒絕讓他毫無準備,「為什麼?」

    「我說我不能。」不知為什麼,此刻吳憂的態度讓莫言愁感到頗為不快,原本有些猶豫的口氣立刻生硬起來。

    「阿愁,我並沒有……」吳憂不用看就知道莫言愁不高興了。

    「我已經脫離了『無影』。我要遵守『遺忘之誓』,這是我離開的條件。」

    「『遺忘之誓』?是什麼?」

    「強制性遺忘,是一種藥物和法術結合的技術,『無影』最引以為傲的精神控制法術之一。隨著在組織裡邊的地位越來越高,接觸的機密越來越多,就要主動接受越來越深度的『遺忘之誓』的約束。這將保證,一旦這個人背叛組織,不會對組織造成很大的危害。所以……沒有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或許除了他們有意識給我留下的東西吧。」莫言愁痛苦地搖搖頭。

    「我想……我能理解……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吳憂的眼神真摯地嚇人。莫言愁彷彿怕被灼到一樣躲避著吳憂熱切的注視。

    「呵呵,看來咱們有點小小的麻煩了。」吳憂迅速回過神來,無所謂地笑了笑,對莫言愁道:「鼻子下面有張嘴,除了吃飯還是用來說話的,咱們去打聽一下消息吧。」

    莫言愁幾乎不敢置信地問道:「就憑咱們兩個人?兩張嘴?你在說笑吧?雲州多大你知道嗎?什麼樣的賢才能等到咱們去尋訪出來?」

    吳憂自信地笑道:「世上沒有人辦不到的事情。對於一般人來說,辦點兒事情很難,但是對於有心人來說,任何所謂不可能的事情只是需要多費一點周折而已。相信我,阿愁。『無影』所不能給你的,我給你。」吳憂伸手握住了莫言愁冰冷的手。

    莫言愁這次沒有躲閃,她低著頭,緊緊地咬著嘴唇,半天不說話。火堆的光芒上下跳躍,映得她的臉色忽明忽暗。

    「大……大哥,」莫言愁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你要了我吧!」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揚起臉來,顫巍巍地挺起胸脯,手心全是冰涼的汗水。

    良久,只聽到草原上長年不息的風聲呼呼吹過。

    莫言愁的心情由羞怯轉為惶惑再變為慍怒,她忽然張開了眼睛,就正好看到了吳憂幾乎緊貼著她的臉的俊秀中帶著幾分猙獰的面龐,最重要的還有吳憂那純淨的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她的臉憋得通紅,「啊」地一聲尖叫,抽身就走。

    「傻孩子。」吳憂沒有追,喃喃地說道,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上邊還留下了莫言愁身上淡淡的清香。

    一個月之後。

    吉斯特王兀哈豹的王帳。

    自從雲州軍列古都桑巴刺原大會戰之後,雲州胡漢矛盾尖銳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現在列古都桑巴刺原已經不再叫原來的名字了,胡人和漢人都很快接受了另一個更形象的名字——血沃之原。不同民族的行商上路都得成群結伙,帶著武器傢伙防身。

    因為這次會戰的勝利,特別是隨之而來的大屠殺,徹底震撼了那些想趁火打劫的中小部族。聯軍的盟友和同情者數量極大地減少了,誰都害怕雲州軍的雷霆震怒會降臨到自己身上。雲州東部地區大體上穩定下來,恢復了漢人官府的統治權。懦弱的漢人百姓也在軍隊的支持下重新活躍起來,他們開始離開城市,重返家園,將異族的牧民趕出原本屬於他們的牧場,那些剛奪來土地沒幾天的胡族牧民不得不再次學著夾起尾巴做人,開始了無休止的流浪。天災加上**,各族百姓的日子過得比以前更苦了。

    吳憂大大方方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求見,不過擔當警衛的士兵並沒有通報的意思。兩個彪形大漢用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吳憂還有作男裝打扮的莫言愁,這兩個人氣質俊逸不凡,看起來像是有點身份地位的樣子,但是在這個地方居然還敢穿著漢人服飾,只能說他們真是活膩歪了。

    兩個大漢不懷好意地向前挪動腳步,在他們看來,這兩個身形並不高大的漢人已經無異於兩個死人。

    「不要殺人。」吳憂見莫言愁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禁提醒了一句。

    「曉得啦。」莫言愁隨口應了一聲,兩個大漢已經逼近身前,兩人顯然被吳憂話裡的輕視語氣給激怒了,各自抽出腰間的彎刀,大吼一聲撲向吳憂,刀鋒凜冽,寒氣撲人,顯示出兩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對著刀鋒,吳憂不躲不閃,眼睛都沒眨一下,只聽到丁丁兩聲脆響,兩個大漢手中只剩下了一個刀把,他們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根本沒看見別人是怎麼出手的,吳憂和莫言愁依然微笑著站在他們面前,兩人腰間佩劍都沒動過。

    「我想求見吉斯特王,麻煩通傳一下。」吳憂依舊客客氣氣地說道,彷彿是來到了鄰居家串門,卻碰上了鄰居家淘氣的孩子似的。

    兩個大漢腦子顯然不如他們的身手那麼靈便,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已經去摸報警的竹笛,不過一隻瘦削卻有力的手從背後抓住了那個想報警的大漢的手,那漢子剛一回頭,臉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擊,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一個年輕的軍官若無其事地走出來,好像剛才揍人的不是他一樣。

    軍官對剩下那個傻乎乎的漢子喝道:「這是王爺的貴賓,你們居然敢這樣對待他們?」

    沒想到剩下那漢子雖然武功不濟,卻並不怕那軍官,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漢狗養出來的雜碎,沒一個好東西!」攙起倒地的那漢子,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軍官眼中寒光乍現,一閃即逝,客客氣氣對吳憂莫言愁兩人拱手為禮道:「兩位請。」

    吳憂笑道:「我認得你,上次給我送東西的就是你吧?這次可否賜教大名?」

    那軍官聞言笑道:「難得公子好記性。賤名何足掛齒,竟勞公子動問。小人哈迷失。」

    莫言愁默默念了兩遍「哈迷失」,忽然恍然大悟似的道:「我知道你!你是……」

    哈迷失做個噤聲的手勢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位是來見吉斯特王的吧,請隨我來。」

    有了哈迷失的帶路,兩人順利通過了數道崗哨,不一會兒功夫,一座碩大無朋的帳幕出現在三人的視線裡,三人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到了兀哈豹的咆哮聲,他似乎正在大聲責罵什麼人,哈迷失示意兩人止住腳步,自己走向大帳篷,招手叫過來一個士兵,低聲問了幾句話,然後對吳憂道:「咱們等等吧,庫比倫人的使節剛進去。」

    未幾,一個一身黑衫的人抱頭鼠竄而出,臉上的蒙面黑巾也失落了,露出一張焦黃的臉,差點和哈迷失撞個滿懷,他猛地一個急轉,從哈迷**邊竄過,慌不擇路地跑了。帳篷裡的怒罵聲還在繼續,卻沒有人追出來。

    哈迷失對帳外的侍衛喝道:「還愣著做什麼?攔住他!」自己則招呼吳憂和莫言愁一起快步奔入大帳。

    大帳中顯得十分凌亂,十幾個歌姬瑟瑟發抖地縮在大帳的一角,矮几掀翻在地,酒食灑得到處都是,兀哈豹躺在矮几之後,不停地咒罵著。

    哈迷失一進入大帳就感覺一把彎刀呼嘯著飛來,貼著他的臉頰飛了出去,莫言愁伸手抄住,輕輕一擲,彎刀發出「撲」的一聲輕響,連柄沒入地下。

    「是誰讓你們不經通報就闖進來的?」兀哈豹暴跳如雷地咆哮著,他的大腿上有一道明顯的創口正在流血,潔白的袍子上都是點點血跡。

    「剛才那人是刺客!?」哈迷失失驚道。

    「刺!刺!刺你娘個頭!是我自己刺的。人家死了那麼些人,要我這麼點血算是便宜的了。」兀哈豹絲絲地抽著涼氣惡狠狠地罵道,他正把一塊布條纏在受傷的大腿上。

    哈迷失大聲招呼醫官。十幾個侍衛衝了進來。兀哈豹罵道:「都給我滾出去!」眾侍衛看著吳憂和莫言愁兩個外人,又看看哈迷失,沒有執行這個命令。

    「滾!滾!沒聽見嗎!想造反嗎?」兀哈豹揀起手邊能揀到的東西扔了出去,一個侍衛立刻被一個酒壺砸了個滿臉花。酒水混著血水順著他的臉流下來,他也不敢擦,筆直地站在那裡。

    帳外又是一迭聲地喊:「刺客抓住了!」轉眼間剛才奔出去的那黑衣漢子被侍衛們押了進來。那漢子灰頭土臉,身上還帶著血跡,顯然經過了一番搏鬥。

    「誰讓你們這麼幹的?哈啊?竟敢冒犯使者!放人放人!」兀哈豹更加怒不可遏。侍衛們愕然放開了那漢子。兀哈豹一瘸一拐地走過去,三下兩下給那漢子鬆了綁,那漢子驚魂甫定,不敢逗留,急忙去了。兀哈豹要給他派幾個護衛都不敢要了。

    兀哈豹對著無所適從的眾侍衛又是一頓臭罵,把他們統統趕了出去,醫官到來給他重新包紮一番。忙亂過後,兀哈豹把那些歌姬也趕了出去,大帳內只留下了哈迷失、吳憂和莫言愁。狂暴的表情從兀哈豹的臉上漸漸退去,他年青俊美的臉上滿是疲憊,再開口說話的時候嗓子都沙啞了。

    「兩位這個時候來,有何貴幹?」兀哈豹開門見山地道。

    「我們來請求大王的庇護。」吳憂一躬身,謙恭地說道。

    「嘿嘿嘿嘿……」兀哈豹一陣冷笑,微微瞇起了眼睛。

    「如今的草原上,除了雲州軍,就是草原聯軍最為強大。也只有您,草原聯軍的盟主,擁有能同雲州軍對抗的實力。我們是一群卑微的漢人,因為不能見容於雲州官府,一直處於顛沛流離之中。強大的吉斯特王擁有快馬跑上一個月也跑不到盡頭的廣闊草場,擁有天空般廣闊的胸襟,他的威名傳遍草原,威震周廷,只要他稍微發發慈悲,他卑順的僕人就會在草原上得到一塊苟活的地方。」

    兀哈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莫言愁和哈迷失則是一臉難以置信。

    兀哈豹狠命地搖搖頭,好像要驅走酒精對他的大腦的影響。這個努力並沒有成功,他乾脆拉過一個大水罐,將裡邊的清水全部傾瀉到自己頭上,連續打了兩個噴嚏,確認自己已經徹底清醒過來,這才看著吳憂道:「吳兄是開我玩笑麼?」

    吳憂道:「豈敢。」

    兀哈豹離座起身,用**的右手挽住吳憂的左手,道:「即使漢人全部背信棄義,我還要說,一定還有一個人值得信任,那個人就是吳兄。你不要這樣拐著彎子說話,這不是對待朋友應有的態度,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去。有什麼幫得上忙的我一定不會推辭。可惜咱們共同的朋友達明翰已經不在了。」他有些傷感地道。

    「王者也有朋友麼?」吳憂譏笑道,他並沒有領情,卻露出了譏笑的神情。

    兀哈豹一聽這話,那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他慢慢鬆開了吳憂的手,臉色變了數變,似乎要翻臉,最後卻哈哈一笑,道:「好!好!吳兄真是快人快語!是我太假了。這個狗屁盟主幹得真沒意思,真***整天就只能裝、裝、裝!都裝成習慣了,呸!我都看不起我自己啦!那麼你要什麼呢?只要條件公道,我會考慮。」

    吳憂微笑讚道:「就憑這胸襟氣概,大王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兀哈豹嘿然笑道:「久聞吳兄精擅觀人之術,能得到吳兄一句稱讚,當真難得。不知吳兄可曾觀過自己的相貌?」

    吳憂自嘲地一笑道:「半世困苦無著,謀事多有不諧,不提也罷。王爺問我要什麼,我想請求大王賜予在下和幾個手下人一個恩典,請大王允許我們在草原上能夠自由地來往。」

    兀哈豹大笑道:「吳兄當我是三歲小兒,如此戲弄於我?草原如此遼闊,何處不能放牧牛羊?大路通天,吳兄這般人物,想去哪裡誰又能阻攔?要說吳兄想在草原上自立為王也許我還相信。若是我真的認為吳兄沒有能力自保,那我也太愚蠢了。」

    吳憂躬身遜謝道:「承蒙大王誇獎,吳憂擔當不起。我在草原上顛沛流離這麼久,深感戰爭破壞的輕易,建設的艱難,民生之多艱。進入大王兵營之時,看到大王的兵丁面有饑色,一路行來,饑饉蔓延,百姓枕籍死於道者不可勝數。而胡漢之民仍然相互爭鬥殘殺不已。漢人也好,胡人也罷,所求的不過是一塊安身立命之地。」

    兀哈豹困惑地望著吳憂,還是不明白他要什麼。

    「恕在下說句不中聽的話,只要蘇平沉得住氣,以游騎兵不斷騷擾聯軍後方牧場,再加上堅壁清野,再有兩個月,不用雲州軍進攻,聯軍的士兵全得餓死。看您的表情似乎不信哪?我知道您打得是什麼主意。攻不下雲州的堅城,您就揮兵南下,抄掠周國腹地,憑著眾多騎兵的優勢,一擊不中,立刻遠揚,這也是草原民族對付內地軍隊的一貫做法。可惜您的這個辦法行不通。」

    哈迷失忽然插嘴道:「吳公子還是盡快說說您自己的事情吧,大王不是來聽你的教訓的。」

    兀哈豹大怒嗔目道:「這裡哪有你這種下賤東西說話的份兒!給我滾出去!」

    哈迷失掩飾不住怨毒的眼神,勉強行了個禮,彎著腰退了出去。兀哈豹故意用哈迷失聽得見的聲音說道:「賤種永遠是賤種,就算吉斯特人死光了,也輪不到一個賤種來做王!」

    莫言愁忍不住出言譏諷道:「大王就是這樣對待手下人的麼?怪不得……」

    吳憂喝斷道:「阿愁!不得無禮!」莫言愁立刻住了口,臉上的表情卻表示她很不服氣。

    兀哈豹卻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道:「這個小妮子說話爽快,我喜歡。吳兄你就是太文秀了,缺乏點霸氣。不過呢,吳兄的眼光實在不是我們這些蠻夷不通禮數的人能比的,說實話,吳兄說出了我的心中所想,不知我的想法錯在哪裡,希望吳兄有以教我。」

    吳憂道「這個不敢當的。在下就再多說兩句討人嫌的話。若是沒有血沃之原的潰敗,大王的計策或許可行。但是現在卻是今非昔比,聯軍正處於前所未有的薄弱期,如果這麼不管不顧地南下的話,馬無食草,軍無戰心,若漢人再有有薩都那樣的將領領兵數萬即可擊破大王,恐怕大王的大軍最後只會在漢人的心腹地帶被包圍消滅,草原各部必將因此而遭受滅頂之災。」

    兀哈豹不信道:「本王麾下還有挽弓控弦之士十餘萬,中原誰能阻我?」

    吳憂搖頭道:「大王難道稱那些十幾歲的孩子為戰士麼?太也自欺欺人了。以在下愚見,大王現在能戰之士不過五萬,其餘不過虛張聲勢耳。希望大王為了草原各族的未來,謹慎地制定策略。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今之計,大王何不先想辦法退回本城水草豐茂處,養精蓄銳,恢復元氣,忍一時之辱,向周朝表示降服,暗地遣使北聯庫狐、迷齊,待得雲州軍主力南調,便可復舉義幟,必能縱橫天下。」

    兀哈豹被吳憂說得有些心動,想了一想還是搖頭道:「吳兄謀劃誠然周詳,但是卻非本王現下能夠實施的。血沃之原已經在漢軍和我們聯軍之間打下了一個死結,就算我肯低頭請和,眾將士也難心服。吉斯特王可以戰死,卻不能投降。」

    吳憂直直地注視了兀哈豹一會兒才道:「吳某還有一策。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王可帥部眾北遷出境,投奔漠北庫狐國,那裡不管是風俗習慣還是語言信仰都和草原各族相近。我聽聞北國庫狐王貪婪好色,上行下效,眾大臣狡詐貪財昏聵無能者甚多。大王只需擇選金珠寶貝、美女良駒,必能買動庫狐王近臣,說動國王准許大王部眾入境。大王可申請駐屯邊境,厲兵秣馬,靜觀其變。若周國內亂,大王回師報仇;若庫狐可圖,則吞併其國,淹有其眾。若南朝可圖,則發動舉國之兵,南下伐周,若南朝不可圖,亦不失為大國之主。這是兩全之計。」

    兀哈豹沉思一會兒依然搖頭道:「此計太緩。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圖謀大國,恐怕沒那麼容易,時間一長,必然多有變故。」

    吳憂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接著道:「第一計算是上策,第二計算是下策,大王不嫌在下聒噪,在下就班門弄斧,再說個中策。」

    兀哈豹忙道:「吳兄請講。」

    吳憂道:「大王可將部隊分為一大二小三部。留下一部與雲州軍繼續周旋。一部向東收攏血沃之原戰後的殘軍。主力卻悄悄西進,征討那些背叛的小部落,打通阿連赤山南北路,保持後勤補給線暢通,一來尋得些糧餉,二來養養兵。據我估計,沒有一年多的時間,這些行動結束不了,最多三年,三支部隊又可以合而為一,又可以大舉用兵。況且大王討伐那些不肯順從的小部落也不會遭受部下太多的反對。我也曾聽聞雲州古時原本有商道與西北諸國聯繫,曾經繁華一時,若能恢復這條道路,大王將不會再因為軍費匱乏而苦惱。同時還能獲得一個穩固的後方,何樂而不為呢?」

    兀哈豹飛快地來回踱了幾步,顯然在思索比較這幾種策略。過了一會兒,他才從自己的思路中解脫出來,對吳憂拱手道:「理不說不明,多謝吳兄指點迷津了,沒有吳兄的指點,本王一意孤行,必然誤了這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吳兄想要什麼儘管說吧。」

    吳憂笑道:「實不相瞞,在下想在雲州開一家買賣,兼做點護商保鏢的活計,聊以餬口罷了。」吳憂此言一出,不但是兀哈豹吃驚,莫言愁也呆呆地反映不過來。

    兀哈豹詫異地注視了吳憂半晌,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道:「吳兄算定了我會選中策?」

    吳憂微笑道:「在下什麼都沒有算,大王英明神武,必然能做出最佳的選擇。在下只是想追隨大王的大軍做點生意,做個富家翁於願足矣。」

    兀哈豹倏然收了笑容,道:「好。吳兄所求僅止於此的話,倒是不難辦到。」

    他大聲呼喊侍者,端來筆墨紙硯,先寫手令給侍衛,去取幾樣東西,隨後文不加點,一氣寫成兩份委任狀,漢文、曲文各一份。然後先用聯軍盟主官印,又用吉斯特王璽,最後用兀哈豹自己的私章又蓋一次,總共三個大印。

    莫言愁偷眼一看那份漢文委任狀,原來是特進吳憂為漢軍那顏,一等巴阿圖,吉斯特王殿前哈哈番,左路招討大平章。莫言愁看得一頭霧水,不明白這些官職的具體意義,看那些侍者又嫉妒又羨慕的表情,知道反正是不小的官職。

    不一會兒,十幾個侍衛魚貫而入,每人手中都捧著不少東西。官服兩套,禮服兩套,鎧甲三副,斧鉞一對,旌節一副,官印四方,四種鳥羽各一對,另外還有一堆配飾、帽子、彎刀、弓箭等東西。帳外還有駿馬的嘶鳴聲,顯然還有良馬奉贈。

    不止是莫言愁驚訝,吳憂都驚訝萬分,忙拜謝道:「大王厚賜太重,吳憂無以為報,受之有愧。」

    兀哈豹笑道:「其實也沒什麼,都是現成的。怪只怪東路軍敗得太慘太快,這些東西,原本是他們的。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吳憂要下跪叩謝,兀哈豹忙扶住道:「吳兄何必如此,不過是個虛名罷了。這些東西給了你我倒是心安些,要不看著它們就難受。你記住了,以後除了各部王爺,任何人你都不必拜的。那些小部落的首領若是敢對你不敬,吳兄直接將他們斬殺就是,你有這個權力。當然有沒有那個實力就看吳兄自己了。」

    吳憂直道不敢當。

    帳外嗚嗚的號角聲吹響,吳憂知道這是遠方游騎發現了敵人,藉此示警,按照他在達明翰那裡獲得的知識分析,敵人應該到了五十里外了。戰士們開始準備迎敵。

    兀哈豹歉意地對吳憂道:「本想多留吳兄幾日,以便多多請教,看來蘇平小子不給我們這個機會啊。吳兄保重,咱們後會有期。」

    兀哈豹大步走出大帳,吳憂和莫言愁也走了出來。忽然,哈迷失跌跌撞撞走了過來,他的身後還站了一群漢人奴隸,都用畏怯的目光望向吳憂和莫言愁兩人。哈迷失衣衫破爛,臉色灰敗,完全沒了吳憂和莫言愁來時看到的那種風采。

    「可恥啊!可恥啊!」他帶著哭腔的吼叫聲充滿了憤恨慘痛,似乎遭受了巨大的屈辱。「我也是吉斯特王的王子,我也是偉大的烏魯圖的兒子,我也有高貴的血統,你們看!你們看!」他咬牙切齒地想要用匕首去割手腕,被莫言愁飛起一腳踢起一粒石子將刀打飛了。

    「奴隸!多麼骯髒的手段!他們在我臉上烙印!把我變成了奴隸啊!齷齪的手段啊!該死的王位!我詛咒你!該死的吉斯特王!我詛咒你這個不仁不孝欺君弒父的狗賊!你有種殺了我啊!你殺了我!」哈迷失大張著雙手,仰天怒號。但是周圍來去整隊的騎兵卻沒人理睬他,連那些漢人奴隸也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吳憂和莫言愁面面相覷,顯然這是兀哈豹的家事,他們不宜插嘴。正好這時候兀哈豹騎著一匹雪白的駿馬帶著幾十從騎跑了過來,好像沒看到哈迷失似的,笑嘻嘻對吳憂道:「我再送你見禮物——我親愛的兄弟哈迷失,哦,以後他就是你的人了,要打要殺隨便你。」他又轉過頭對哈迷失道:「我的好兄弟啊,你不是有才情嗎?有一身好武藝嗎?去!為你的新主子效勞去吧。吉斯特人死絕了也不會用一個下賤的孛忽勒的野種做王。哈哈哈哈……」他命令屬下道:「給他一匹好馬,給他治傷的藥,給他刀槍弓箭,看看這個賤種有沒有膽子殺我!」

    吳憂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莫言愁更是不解現在的兀哈豹怎麼和剛才完全變成了兩個人。

    哈迷失狂亂的眼神逐漸鎮定下來,他惡狠狠地盯著兀哈豹,又轉頭看看周圍,一句話沒說,一下跳上馬背,策馬狂奔而去。遠遠地傳來他的呼喊:「兀哈豹你這個膽小鬼!你不敢殺我!你不敢殺我!總有一天,我讓你親眼看到我登上王位!」一人一騎越行越遠,他的喊聲也逐漸消逝在廣闊的草原上。

    兀哈豹無所謂地搖搖頭,漫不經心道:「出五百兩銀子的賞格,追殺逃奴哈迷失。」

    吳憂攔在兀哈豹馬前道:「慢著!」

    兀哈豹俊美的臉上又露出迷人的笑容來道:「吳兄有何指教?」

    吳憂道:「大王既然已經將他賜給了臣,就由臣來處置這件事吧。」

    兀哈豹笑得更加燦爛,將鞭子在空中虛擊一記,道:「好!既然是吳兄說話了,那就這麼辦!」猛地呼哨一聲,如旋風般掠向遠方。他的從騎也發出一陣狂野的呼喊聲,跟著他遠去了。

    莫言愁將兀哈豹給他們留下的四匹馬在自己的馬後邊系成一串,馱著兀哈豹給吳憂的禮物賞賜,跟在吳憂的馬後邊上路了。

    他們是走的和兀哈豹迎敵的相反方向,走了大概兩個小時天就黑了,期間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吳憂仍然在想事情,莫言愁還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情,越想就越覺得不可思議,幾次想開口詢問,又不忍心打斷吳憂的思路,反正也想不通,只好東張西望。

    莫言愁這一望,還真望見一個人,天色昏暗,只見一個騎馬的人從側面慢慢靠近兩人,莫言愁不禁露出戒備的神色。同時出聲招呼吳憂。

    吳憂眼睛卻比她尖,他已經看清楚了來人竟是白天近乎癲狂的哈迷失。還沒走到兩人跟前,哈迷失的馬忽然倒在地上,哈迷失像一個沉重的口袋一樣從馬上翻了下來。馬兒身上鮮血淋漓,顯然是被狂怒狀態下的哈迷失鞭打的。吳憂兩人下了馬。莫言愁看了一下道:「馬死了,人活著。」

    吳憂聽著哈迷失不停地在那裡哼哼,也不知道是哪裡傷了,探了一下他的脈搏,對莫言愁道:「是急怒攻心,痰迷心竅,加上體力透支,不算什麼大毛病。去拿點水來。」莫言愁只見吳憂對著哈迷失的百會穴猛擊一掌,不禁啊了一聲,直到看到哈迷失連連咳嗽嘔吐,這才知道吳憂的功夫畢竟與眾不同,自己竟沒看出來他這一掌是救人的,忙倒了碗水遞過去。

    吳憂親自給哈迷失喝了水,看到哈迷失的眼睛裡神光慢慢聚積,不復剛才的那種瘋狂迷亂,這才放下心來。雖然還沒什麼精神,但哈迷失這個人精神和身體都很強韌,若非遭逢驟變,也不至於如此,只要慢慢調理一陣,想來不會有什麼大礙。

    吳憂放心地吁了口氣,站起身來,對莫言愁道:「騰出一匹馬吧,把這傢伙帶著。把他我記得前邊二十里有個村鎮,咱們今天再趕趕路,到那裡再說,順便買點藥材。」

    一番忙碌後,兩人重新上路。

    莫言愁問道:「主公,咱們下一站去哪裡?」

    吳憂道:「去找蘇平。」

    莫言愁咋舌道:「乖乖,又找那個煞星!他可不像兀哈豹那麼好對付吧?」

    吳憂道:「正好相反。兀哈豹這個人喜怒無常,高深莫測,難以以常理揣度,總是讓人放心不下。不像蘇平這人特點突出,一目瞭然。在我看來,蘇平倒是比兀哈豹好對付。」

    莫言愁又問道:「主公說要經商做買賣是真是假?」

    吳憂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沒淪落到靠說謊話來騙取別人信任的程度。」

    莫言愁道:「是屬下失禮了。我起先以為……以為主公要大幹一場,把雲州攪個天翻地覆哩。」

    吳憂歎道:「見血的戰爭,未必比不見血的更殘酷,咱們要走的路還很長。」

    過了一會兒,莫言愁又問道:「主公您可以給兀哈豹指一條明路,讓他心存感激,到了蘇平那裡準備用什麼折服他呢?蘇平這人的智慧只怕不在公子之下。」

    吳憂悠悠道:「我也不用什麼折服他,我去邀功請賞。」

    莫言愁道:「什麼賞?」

    吳憂笑道:「我勸說兀哈豹放棄了南攻中原的打算,將一場兵禍消弭於無形,省去朝廷多少錢糧人口損失,就沖這一點,蘇平也該報答我。」

    莫言愁訝道:「原來主公早有打算了,真是神機妙算。阿愁自歎不如。」

    吳憂道:「其實說穿了也不值錢,不管兀哈豹最後的選擇是什麼,我都有兩套或者更多的應對方案的,這就是我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東西啊。思慮周全,再讓對方順著你的思路走,就沒有什麼難辦的事情了。你能說說看,咱們遇見蘇平之後會發生什麼情況麼?」

    莫言愁笑道:「有主公在,阿愁不敢賣弄小聰明,這些大事還是主公考慮好了,交給阿愁辦就行了。」

    吳憂笑著搖搖頭,又陷入沉思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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