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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香的逍遙生活再次被打斷,這一次是來自朝廷的敕使,其實說白了就是張靜齋的使者。
這次的使者官職還是蠻大的,竟然是位列九卿的少府張轍。這人一向以清正不阿聞名當世,為官頗有清譽,所以雖然阮香不太耐煩再聽張靜齋指手畫腳,但是還是恭敬地將張轍迎進靈州刺史府中,張轍的隨員還留在官驛。
張轍已經六十多歲了,精神還滿好,一路上風餐露宿車馬勞頓並沒有消磨掉他的精神氣兒。國字臉,紅臉膛,一臉正氣,三縷長髯飄在胸前,腰板挺直,走的是四平八穩官字步,說的是大周標準官話,聲音清亮,中氣十足。
首先是宣旨,一番慰問和嘉獎的客套話之後,終於進入主題,敕封阮香為清河公主,比原來的清河郡主算是升了一級,一躍成為正式的皇室血親了。阮香想想倒也好笑,自己起兵以來,本來以為可以視作盟友的諸侯又是攻又是打,反而是張靜齋這個死敵和自己一仗都沒有打過不說,還不斷為自己加官進爵,現在都封到公主了,不知道以後再怎封呢,難道封親王?比張靜齋自己官還大?
阮香雖然覺得官做大些沒什麼不好,但是張靜齋封的則另當別論,就說這公主就封得讓人覺嗅出其中那「偽」的氣味,名不正言不順的,反倒不如原本的清河郡主含金量高了。
阮香還在想這聖旨估計不會就說這麼點兒事情吧,集中精神等待下文,可是張轍一聲「欽此」,明確無誤地向她表示:聖旨讀完了。阮香一時沒回過神來,沒有按照慣例謝恩,卻問了一句讓張轍差點兒蹶倒的話:「完了?」
張轍還沒見過這樣接旨的,雖說出京前就聽說了這個善戰的郡主的不少傳言,但是這樣接旨卻是沒有想到過的,看著阮香探究的眼神,只能解釋成她沒有聽清楚,只得又鄭重其事唸了一聲「欽此!」
阮香這才依足禮數接旨謝恩,卻還是難掩臉上疑惑的神情。她當然不相信張轍大老遠的跑來就是為了宣讀這樣一份沒什麼大用的聖旨,但是她一下子還想不到這其中藏著什麼花招。
「微臣恭喜公主殿下。」張轍的聲音依舊清亮。
阮香不動聲色地受了他這一拜,自己的身份本來也受得起,沒什麼需要客氣的。阮香心裡很懷疑這個老頭兒是不是張靜齋派出來的探子,這年頭相隔幾千里,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一個人是不能只憑著名聲就可以下判斷的。
阮香俯身扶張轍的時候,兩人的眼睛對上了,阮香心裡猛地一跳,老人的目光清澈智慧,蘊含著一股正氣,絕不像是奸邪之輩。阮香也算是對相人之術有所心得了,這樣一雙眼睛,這樣的眼神是裝不出來的。
張轍所受的震撼只有更大,阮香如星的雙眸讓人感覺深不可測,她嫻雅的氣質中有同齡人所缺少的大度和從容,冷靜而自信,溫和而不失威嚴。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擁有這樣一雙富於魔力的變幻不定的眼睛的。這個女孩,只要她喜歡,顛倒眾生又算得了什麼呢。
兩人的目光僅僅接觸了短短的一瞬間,就不約而同地同時移開了。
阮香閃身退開半步,微笑道:「張大人請起。」
張轍站起身來,侍衛進來換了茶水,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阮香請張轍在桌旁坐了,自己也和他對面坐下。輕輕品味著茶水的芬芳,阮香閒閒地問起了張轍京中風物,沿途見聞等,好像張轍只是一個長年不見的老友一般,朝政之類的敏感話題一概不涉及。
這樣談談說說,不覺已經到了中午,這期間阮香有些公務處理,離開了一會兒。看看天色不早,阮香站起身來道:「張大人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裡用個便飯吧。你的那些從人,我已經吩咐下去,好好招待他們了。」
張轍道:「謝公主。還是公主想得周全。」
午飯比較清淡,菜不多,做得倒是很精緻。阮香先請張轍坐了,然後吩咐一個侍衛道:「今天我有客人,有人來的話,都給回了吧,有重要的事情就讓他們先去客廳等著。」那侍衛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張轍道:「公主吃飯還要處理公務麼?」
阮香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人家大老遠的來投遞公文,總不能讓他們等著,我這衙門是日夜不關門的,就是執宿的侍衛們辛苦些,當然一般不是特別緊急的公文他們也不會打擾我。我這裡設了偏廳,專門招待那些投送公文的人的食宿,在這裡他們即使不能馬上拿到批復,總比在驛站等著安心一點兒。那些需要當面匯報的,我就請他們和我一起吃飯。」
張轍詫異不已道:「哎呀!這成何體統!您可是公主之尊啊。就算收士民之心也不必如此屈尊紆貴嘛。這傳揚出去,皇家體面何在?」
阮香對於老人的大驚小怪不以為意,淡淡道:「要是真的事事都講禮數的話,我也不會坐在這裡和大人說話了。」
張轍忙起身道:「下官惶恐。」看樣子有下跪的意思。
阮香擺擺手道:「免了罷。我不是說你。」眼看在這件事情上兩人沒什麼共同語言,話不投機,阮香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這之後的時間兩人都埋頭吃飯。恪守著古人遺訓「食不語」,吃完了這頓有些沉悶的午飯。
「公主殿下,」吃完了飯,本來以為張轍就會告辭,沒想到張轍道:「久聞靈州驍卒悍將天下無雙,不知下官可否見識一下?」
這個問題倒是讓阮香費了些思量,這個老頭子打的什麼主意呢?難道是刺探軍情來的?再說現在前方正在打仗,軍營重地豈是隨便參觀的?卻也不好當面就拒絕他,只得道:「雖然軍營重地不太方便,不過張大人您是朝廷敕使,自然是不妨的。」
阮香叫進來一個軍官,讓他安排一下張轍參觀軍營的事情,不一會兒功夫那軍官回報準備就緒。阮香指著桌上已經積壓了二十幾份的公文對張轍道:「大人您看……」
張轍見為了賠自己說話,半天功夫已經有這麼多份公文了,這才體會到阮香工作量的巨大,見了阮香有些為難的神情,聞絃歌而知雅意,忙道:「公主事忙,只要找個人陪下官就行。」
阮香眉頭一舒,道:「既然張大人如此說了,我也不弄那些虛禮了,我會給負責的軍官開一份手令,確保大人可以隨意出入您願意去的地方。您看這樣行麼?」
張轍一迭聲地答應道:「行,行,當然可以。」
阮香再次叫進來一名侍衛,道:「你去叫齊隊長來。」
不一會兒一個彪悍的大漢到來,阮香將寫好的手令交給他,又交代了幾句,無非張轍身份重要,不可出現什麼疏忽之類的。軍官聽了,一一點頭答應,阮香又讓他重複一遍,這才讓他陪張轍走了。
張轍走了沒多會兒,侍衛通報,黃朋來了。黃朋是盧笛的部下,專管這一帶的情報收集和篩選,因為方略那邊在打仗,所以呂曉玉、寧雁、盧笛都不在靈州,三人都在全力協助方略,而且有些小事也用不著他們。阮香需要查詢的一些情報方面的事情便都由他們得力的手下人負責了。
「吩咐你的事情辦的如何了?有沒有問題?」阮香頭也不抬簡潔地問道。
「隨從十三人,已經確定有兩個是張靜齋手下的探子,我們沒有動他們。其他人目前尚無異動。除了張轍大人之外,隨員裡邊好像還有一個身份比較特殊的人,驛館的人說,他自從到了之後就被張大人關在了房間裡,不許出來,誰也沒有見到他的面目。可能是張大人的親眷吧。」
「哦,知道了,你下去吧。」阮香對於這種神秘人之類的東西沒有什麼大興趣,也許是張大人的內眷吧。否則用不著這樣惹人猜疑地將人藏著。看起來這個老頭兒也就這麼點兒玩意兒了,阮香不禁又無聊起來,一份一份地看淄州送來的戰報。
其實她並沒有多麼忙,至少不像展現給張轍的那樣忙。方略現在已經開始很好地行使權力,整個戰局以蘇中偷襲青城開始,雙方都在尋找機會,已經有確切的情報表明瀘州這回要全力南下了。看起來這一次趙揚是打算撕破臉了,這樣的話,方略手裡的兵力佔不到什麼便宜,恐怕就要謹慎些使用了。
外有強敵,內有各家族殘餘勢力搗亂,上回海難造成的影響還沒有完全過去,淄州民心依然難測,雖說有寧家為內應,但是寧家搖擺不定的曖昧態度實在讓人放心不下,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寧霜走鋼絲的技巧無疑十分高明,左右逢源的本事高得很,兩邊打仗,得利的始終她一家,偏偏又讓人拿她無可奈何,實在是個人才。好在還有一個穩定的後方——靈州,靠著父親積累的人望,這裡的百姓們還是很信任自己。
啊,父親,父親!阮香的心猛地一陣絞痛,頭上冷汗也冒了出來,她慢慢彎下腰,將上身伏在桌上,雖然強忍著,但是大顆的淚珠仍然不受控制地從眼中流下。
「綺兒!」阮香喚道,一個女孩應聲進來,她看到的是阮香的坐得挺直的背影。
「給我打盆冷水來。還有,讓人備馬,我馬上要出去。」
「是!」女孩乾脆利落地應道。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阮香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綠扉的事情,我很抱歉。」
女孩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她平時和綠扉是最要好的姐妹,私交甚好的,不可能對綠扉的發配青城最終死在那裡無動於衷。
「公主殿下沒有錯,錯的是綠扉。」女孩猶豫了片刻就斬釘截鐵地說道。然後挺了挺腰桿,就一直走出門去了。她的背影同樣筆直。
第二天再次聽到張轍求見的消息後,阮香當時心情不太好,對於這個老頭子賴著不走有些不耐煩了,沒想到昨天參觀了半天軍營還是沒消耗完老傢伙的體力,看不出來身為文官的他,這把身子骨倒是蠻結實。要不怎麼還能帶著內眷來宣旨呢,恐怕是想出京避一避大夫人的虎狼之威吧。阮香有些惡意地心想。發現自己走神了,阮香馬上警告了一下自己,現在遠沒有到放心的時候啊。不管怎麼想,人還是要見的,阮香整理一下衣飾,示意叫張轍進來。
張轍滿口誇讚靖難軍如何威武雄壯。阮香聽得都快打呵欠了。
張轍估計也是看到阮香不耐煩了,直截了當地道:「下官有要緊事說,請公主摒退左右。」
阮香精神一振,不是因為這老頭要說的什麼機密,而是終於可以換換口味了。儘管第一次見面老頭給她留下了還算不錯的印象,不過阮香並不因此就覺得自己應該浪費時間聽這個老頭教訓,她還有不少事情要做。照現在看來,張轍即使不是張靜齋的探子,至少也讓人當了槍使。
阮香道:「這裡戒備森嚴,都是信得過的人,不妨事的。大人有話直說。」
張轍看了一眼仍然留在那裡的一個侍衛,堅決地搖搖頭,「不行,此事非同小可,出我口,入你耳,決不可使別人聽到。」
「哦——」阮香臉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那麼你可以走了,我每天聽到的秘密太多了,已經不需要什麼秘密了。」
張轍老臉一紅,他被阮香毫不在意的語氣給激怒了,自己冒著生命危險甚至毀去自己一生清譽的危險送上門來,難道就是為了讓這個女孩子這樣踐踏自己的尊嚴麼?他顫抖的鬍子和發紅的臉頰表明了他的憤怒。
「原來,傳聞中的公主殿下不過如是!不過如是!老朽看走了眼,看走了眼呵!請聖上原諒老朽的無知無能!」張轍忽然跪倒在地上,面向北方,重重叩首。
阮香還真被他弄了個措手不及,忙命侍衛攙起張轍——並非她不想自己動手,那張轍老頭一臉晦氣,吃個飯尚且挑毛病,恐怕這「男女授受不親」更是嚴格遵守的——老人家年紀也不小了,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傳出去別人還以為自己謀殺朝廷大臣呢。
扶起了張轍,看老頭子額頭都青了一塊,兀自氣得渾身發抖,知道他剛才不是作偽,確是真情流露,阮香不禁收了玩笑之心,讓侍衛退下。鄭重其事地給張轍施了一禮,道:「小香無知,衝撞長者,實在情非得以,請張大人見諒。」
這番道歉的話說出來,張轍再大的火氣也消弭了,聯想到阮香的處境,其實謹慎些實在無可厚非,自己何嘗不是謹慎又謹慎,試探又試探呢,不料最後還是被這小丫頭給耍了,逼自己把實話先露出來了。儘管如此,張轍還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巨石,從阮香的態度來看,他的使命看來有希望了。
「陛下密旨!」張轍重新找回了自信,嚴肅地道,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卷黃色的絹帛。
阮香並沒有像應該做的那樣跪下來,只是將手伸到張轍跟前。
「怎麼?」張轍有些不解。
「我自己看好了,張大人如今還要斤斤計較於禮節麼?」阮香道。
張轍這才會意,將密詔直接遞給了阮香。
阮香接過詔書,很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叫進來一個侍衛,讓他端來一個火盆,將密旨投了進去,親眼看著它化為了一堆灰燼。阮香這才拍拍手,好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務。
「您還有什麼話麼?」阮香對張轍道。
「我?還有什麼話?」張轍一直呆呆地看阮香所作的這一切,此刻才回過神來,他的臉上再次出現了被愚弄的憤怒:「你怎麼敢這樣對待皇上的旨意!」
阮香很理解張轍的惱怒,她不急不緩道:「同樣的旨意,我接到過兩次,唯一的變化,是上面的人的名字。上一次的那一道,我也是照此處理的。但是到現在為止,上面所謂的忠貞義士,已經證明有至少有兩個人是被張靜齋收買的,八月聖京廷議,一十三人被告發謀反,喋血街市,皆是名單上的人,消息是內奸走漏的,這些人都是我大周忠義之士,本來是我靖難軍的有力內應,我一直都避免和他們直接聯繫,千方百計就是為了保護他們。不料如此小心翼翼仍然被莽撞的行動所牽連,惜哉!痛哉!」阮香的眼神沉鬱悲傷,「這一次又是這樣,你是不是覺得我大周的忠臣良將是殺不盡斬不絕的?你就不想著為我大周留下幾條正根?國事就是敗壞在那些自以為是的所謂忠臣的手裡的。」阮香的聲音充滿了惋惜和憤怒。
張轍仍然梗著脖子道:「公主指責未免過甚。我等都是為國效力,為皇上效忠,死有何憾?參與謀事者早就捨棄自己的家業性命,便是身首異處也並無一句怨言的,死得其所而已。」
阮香怒道:「糊塗!張大人,我不懷疑您對皇上對周室的忠誠之心,但是我明明白白告訴您,您的做法錯了。如今的周室豈是一場政變所能改變的?幾個文人的直諫,除了無謂地連累自己和家人,還有什麼作用?魯莽的行動沒有任何效果,卻讓我大周的忠貞之士因此而日見凋殘,你們不心痛自己的性命,你們死得其所,你們得到了忠良的名聲,有沒有想過我大周怎麼辦?忠臣義士凋零,誰來保護我大周不被奸臣顛覆?不錯,義士的鮮血會激發一些人的良知,但是更多的是嚇退那些膽子小的中間派大臣。
「每當一個正直的大臣倒下,我的心裡都在流血,我是為我大周心痛。我知道你們抱著怎樣的疑問——阮香現在兵強馬壯,為什麼還不揮師進京,勤王鋤奸?為什麼還要和張靜齋虛與委蛇?她是不是有了貳心?她的心裡還有大周麼?你不用否認,我都理解。可是誰在指責之時曾設身處地為我想過?皇兄焦急我也知道,但是著急並不能解決問題,我們都需要隱忍。如今南面懷州勾結屏蘭引狼入室,北方瀘州和迷齊眉來眼去,淄州未平,內亂攘攘,諸侯相互制約牽一髮而動全身,就算我不顧一切全軍西進,我能走多遠?不是我不想冒險,實在是這險冒得沒有價值。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也不在乎別人會怎麼說,我只在乎能不能成功。我就是大周最後的希望,所以我不能死,也不能敗。」
阮香像是在自言自語說服自己。這一通宣洩結束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阮香忘了叫侍衛把火盆端走,雖然是深秋了,一會兒屋子裡的兩人都熱出了一身大汗。
張轍看著阮香憂思的面孔,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大周可以沒有皇上,但是不能沒有阮香。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讓他驚恐萬分,在內心裡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臉上也流下汗來。
阮香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裡,她的鼻翼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注意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張轍,老人滿頭大汗。
阮香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道:「小香失態了,大人不要見怪,我對大人冒著生命危險傳達這樣一份密旨還是由衷地感激的。」
張轍忙道:「哪裡哪裡,聽公主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老朽茅塞頓開啊。公主放心,老朽回京之後定會寬解皇上和眾位忠良之士,將公主為國為民的一番苦心告知他們。」
阮香道:「如此我在此先謝過大人。按說封了公主之後該進京謝恩的,不過現在實在不是好時機,帶兵入京又不現實,我會擬一份謝恩的奏折請大人帶回去的。」想了想又鄭重道:「煩請大人勸說京中忠義之士,我大周需要剛直不阿的忠臣,但是更需要堅忍不拔的國士,希望他們能體諒我的一片苦心,保全有用之身以待時機。」
張轍自然答應,猶豫了片刻道:「公主殿下,老朽還有個不情之請。」
阮香道:「大人請講,只要我做得到,不會推辭的。」
張轍道:「其實是關於小犬的,犬子張琦,浪蕩不服管教,在京城結交一群狐朋狗黨,胡作非為。老朽中年得子,夫人整天寵著他,不讓打也不讓罵,實在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唉,老朽擔心他早晚會惹出禍事來。所以這一次我就趁著出京的機會將他誑了出來,如果公主不嫌棄的話,讓他在公主手下歷練歷練,若是真的無可救藥,公主代老朽行家法就是,也免得給張家祖上蒙羞。」
阮香一笑道:「這個問題倒是不大,只是現在兵凶戰危,靖難軍處境並不樂觀,只怕委屈了貴府公子。」
張轍老臉一紅道:「老朽不是貪愛權勢之人,並不是來給犬子找門路來了。本來還有些猶豫,現在終於想通了,要讓他改邪歸正,在京城一定不行,在公主帳下還有希望。公主不必看老朽的面子,該打就打,該殺就殺。」
阮香聞言笑道:「常言道虎父無犬子,張大人錚錚鐵骨,令郎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
張轍連連搖頭歎息,一再叮囑不必對張琦客氣之後,這才告辭走了。
阮香這才召黃朋進來問道:「張轍有幾個兒子?」
黃朋道:「僅有一個獨子,名喚張琦,今年該有二十歲了。據說張轍中年得子,看得如掌上明珠一般。」
阮香道:「這樣啊。」心裡對張轍的信任又加了一分,卻又苦笑了一下,看不出來這個張轍倒還有點兒小聰明,就算京裡出了什麼事,張家也留下了一根獨苗,不至於斷了香火。張家就這一根獨苗,難道自己真的派他上戰場麼,還得專門讓人保護他。
見黃朋還在等著,對他道:「張大人可能會讓他兒子張琦留下,回頭帶他過來給我瞧瞧,給他安排個閒散差事,抽調幾個人好生看著他,別讓他惹事,也別讓他出事。」
黃朋應了聲是,就照著阮香的吩咐辦事去了。
「唉,又是煩人的一天。」阮香看了看窗外陰霾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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