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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詩經;月出》
淡淡的月色下,走著一隻小小的隊伍,吳憂騎在馬上,緩緩前進,輕輕地吟唱著這一首《月出》。在寂靜的道路上,只有不知名的昆蟲的鳴叫聲陪伴著他。
「大哥。」馬車裡傳出阮君沒有完全睡醒的聲音。「嗯?」吳憂把頭探向馬車。
「這歌真好聽,能再唱一遍麼?」阮君小聲說,好像生怕擾了這靜謐的夜色。
「你喜歡麼?那我就再唱一遍好了。」吳憂又輕聲哼唱了一遍。
「大哥,這首歌你為什麼唱得這樣憂傷呢?」阮君輕聲問。
吳憂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你是不是還在想著那個星雨呢?這一首歌就是為她唱的吧?」阮君撩起了馬車的窗簾。趴在車窗上,睜大眼睛看著騎馬走在馬車側面的吳憂。
吳憂看著阮君,眼神裡有一股柔情,又帶著一點兒愧疚,道:「小君,這位星雨姑娘做事是有點兒偏激,當然主要責任在我,我這次可是徹底傷了人家姑娘的心了。雖然我必須得這樣做,但總覺得十分過意不去。這位姑娘不論是容貌還是才情,都十分出色,偏偏老天跟她過不去,事事都不如意,如今又遇到我這尷尬事,說老實話,我心中覺得對她不起。要是有什麼辦法能夠補償她一下就好了。」
阮君嘟起嘴道:「哼,冒冒失失就來搶人家老公,這女孩子好不知羞。就算她身世可憐,也不能這樣啊,也不先問問人家,憑什麼嘛。還有你,說,是不是對人家還有想法?」
吳憂苦笑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瞭解麼?還這樣說。」
阮君豎起右手托著桃腮,幽幽道:「那星雨又年輕,又漂亮,武功又好,才情又好,心計也高,身份也尊貴,多麼完美的女性啊。大哥你一點兒都不動心麼?你有沒有想過,把她娶回來呢?不要緊,你照實說,我不會生氣的。」
吳憂搖頭道:「她就是美上天去,對我來說都一樣,我吳憂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麼?」
阮君咯咯嬌笑道:「行啦行啦,你那點兒花花腸子,別以為我不知道。要是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你還唱什麼《月出》?瞧你那德行,就差沒唱《關雎》了。我又沒說不准你想她。」說著嬌嗔地白了吳憂一眼,在朦朧的月光下更顯得嬌媚無限。吳憂不禁看得心醉神迷,在馬上湊過去在阮君紅唇上狠狠親了一下,阮君大羞,嗔道:「要死了!別人看著呢。」吳憂哈哈一笑,道:「好香,還是老婆好。」兩人一陣笑鬧,把星雨之事拋到腦後去了。
時間回到三日前,柴州大局已定,吳憂一行人告辭穆恬,離開柴州,啟程返回靈州。雙方達成了協議,今後兩州將遙相呼應,若是懷州果真借屏蘭兵作戰,兩州將共同進退。在對懷州作戰中,兩州是同盟關係。穆恬保證,若是懷州攻靈州,則柴州會出兵騷擾其後方,考慮到靈州阮香軍現在面對的險惡形勢,柴州沒對柴州遭受攻擊時靈州的義務做出硬性要求,僅僅要求保持同盟關係。可以說,靈州在這個協議中佔了很大的便宜。
穆恬手下的謀士也曾提出讓靈州對柴州負更多的義務,特別是出兵夾擊懷州這方面,穆恬自信滿滿地駁回了這種說法:「柴州不需要別人的施捨。」這是穆恬的原話。穆恬並不是無緣無故說這句話的。他一直沒有停止搜集靈州的情報,靈州軍目前的處境他有所瞭解。穆恬綜合了各方面的情報分析之後認為,靈州軍若能夠趕在年底之前收復靈州全境就已經是奇跡了,不可能再抽調兵力協同柴州軍作戰。與其把希望寄托在陷入苦戰的靈州身上,不如發掘柴州自身的潛力,柴州軍幾年前還能夠威震四方,穆恬不想讓父兄的光榮在自己身上消失。
吳憂在告別的宴會上沒有看到星雨,破軍牙朝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很多事情都在不言中,誰也沒有提及星雨的缺席。出乎吳憂意料的是清風和鳴鳳兩人向吳憂告辭了。兩人經黎城一戰發現他們實在還欠缺很多東西,現在他們的狀況很難在實戰中發揮什麼作用。不顧吳憂的一再挽留,兩人去意已絕。吳憂只得贈送一些銀兩給兩人路上使用。兩人先吳憂等人一步離開柴州,吳憂叮囑兩人,以後靈州隨時歡迎兩人回來。
現在走在回靈州道路上的就只剩下了吳憂、阮君、楊影和紀冰清四人了。小隊長胡強帶回了阮香的回信給吳憂,現在還是他趕車。
吳憂和阮君笑鬧了一會兒,好容易哄阮君回車裡睡了,又開始隨著馬車慢慢走。他們現在所走的路是柴州通往靈州的大路。再走二十里就出了柴州地界,到達靈州的西萊城的管轄地。不久前他們剛和柴州的護送部隊分手,雖然穆恬吩咐破軍牙將他們送到靈州,不過吳憂還是堅持剩下這段路自己來走,把破軍牙給勸回去了。
在一個三岔路口,吳憂吩咐停了下來。兩條岔路一條通往西萊,一條通往懷州軍治下的樂城。吳憂好整以暇地下馬休息,楊影則有些焦急地向著通往樂城方向的路上張望。吳憂笑道:「你也先歇歇吧,沒這麼快就到的。」楊影挨著吳憂坐下,不過顯然他靜不下心來,一會兒就起身張望一次。紀冰清也過來湊熱鬧。看楊影焦急的樣子,不禁奇怪地問道:「楊大哥在看什麼啊?咱們為什麼不往前走了?」
吳憂替楊影答道:「這個麼因為楊兄的媳婦一會兒要從這邊過來,所以我們在這裡等一等。」
紀冰清啐道:「呸,沒一句正經的。」
三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夏夜的星空格外燦爛美麗,深藍的天空中,群星閃爍,微風送來野花的芳香,夾著一股泥土的清香,路邊草叢中各種昆蟲的叫聲組成了一支大合唱。靜謐得感覺好像整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們幾個人一樣。
「看!流星!」紀冰清指著西邊的天空給楊影看,楊影看時,那流星卻早已劃過夜空,消失在不知什麼地方了。不過他們沒有等很久,因為很快又有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火紅色的尾巴從天上劃過。看著兩人興奮得如同孩子,指點著天空竊竊私語,吳憂心中充滿了淡淡的喜悅,只覺得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他們不用再打仗,不用再互相算計,人人都可以坐下來,安安靜靜地欣賞一下這美麗的夏夜。
吳憂感到一股困意襲上來,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在楊影和紀冰清背後躺倒,不一會兒已經開始輕輕地打呼,這些天來的勞心勞力,終於有了一個放鬆的機會,他第一次睡得這樣踏實。
紀冰清和楊影說了一會兒話,忽然不見了吳憂,一回頭卻發現他已經躺在地上睡著了。她玩心大起,拿了一根小草棍,輕輕撥弄著吳憂的鼻孔,吳憂哼哼兩聲,翻個身又睡著了。紀冰清氣得跺腳,又要去撥弄他耳朵,卻被楊影攔住了。順著楊影用嘴示意的方向,紀冰清看到阮君正躡手躡腳從馬車上下來,沒有驚醒正在打盹的胡強。楊、紀兩人忙悄悄挪到了馬車另一側,不打擾他們夫妻。
紀冰清非常好奇,幾次想露頭看看都被楊影打了一下腦袋,雖然楊影自己看得津津有味。紀冰清小聲問楊影道:「大哥,他們在幹嗎?」
楊影道:「小孩子家,瞎打聽什麼呀?」
紀冰清不服氣道:「為什麼你可以看,我就不行?人家也好奇嘛。快說說,看見什麼了?」
楊影不做聲,紀冰清雖然好奇,不過即使楊影不攔著她,她也不好意思看。不一會兒,楊影也縮回頭來,紀冰清忙問道:「怎麼樣?他們在幹嗎?」
楊影像看著一隻怪物一樣看著紀冰清道:「你對人家夫妻間的事那麼感興趣麼?」
紀冰清連連點頭。楊影又好氣又好笑道:「想看就自己看吧,我又不攔著你。」
紀冰清在他背上狠狠擂了兩拳道:「壞蛋,我要是能看早就看了,還用問你?」
楊影一改平時嚴肅的樣子,嘻嘻笑道:「那麼我給你示範一下怎麼樣?」說著朝紀冰清伸出手來。
紀冰清嚇得急忙跑開,滿臉羞紅,心如鹿撞,砰砰直跳,道:「你別過來,要不我就不客氣了。」楊影還是悠閒地坐著,一動也沒動,道:「好啦好啦,我不和你開玩笑了,過來坐下吧。」拿出一方手帕,鋪在地上,紀冰清依言過去挨著他坐了。兩人又陷入沉默之中。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紀冰清眼皮直打架,慢慢將頭靠在楊影的肩膀上,睡著了。楊影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她。
在月光下看紀冰清,臉上的還有一抹淡淡的紅暈,柔滑的肌膚泛著柔和的光澤,皮膚下淡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肌膚在月光下呈一種半透明的顏色。她的大眼睛合上之後,顯得眼睫毛特別長,纖秀的眉毛一根根清清楚楚的,似乎可以數得過來,挺直的鼻樑,鼻翼隨著呼吸一張一張的,可愛的小嘴微張著,露出兩顆貝齒,好像夢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綻放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少女芬芳的氣息似乎隨著呼吸覆蓋了楊影的全身,楊影第一次感到這夏天的夜晚確實讓人燥熱。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紀冰清那具有無限誘惑力的面孔,開始做深呼吸。不過很快他就面臨著更為難熬的局面,因為紀冰清好像感到側靠著楊影的肩膀不太舒服,身子往下出溜了一下,變成側臥的姿勢,要命的是,她的胸部直接壓在了楊影的大腿上。楊影開始向他所有知道的鬼神祈禱:神啊,救救我吧,讓我心志堅定,不要犯罪,抵擋誘惑,不要墮落……好像所有的鬼神都睡著了,楊影看著紀冰清微張的小嘴,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吻她一下。
楊影抬起右手戰戰兢兢撫摸了一下紀冰清的頭髮,沒有反應,他最後作了一次努力,他推了推紀冰清的胳膊,小聲呼喚:「喂,別在這裡睡!」紀冰清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唔唔兩聲之後,又睡著了。
楊影慢慢俯下身子,他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兩人的嘴唇慢慢接近……
阮君走到吳憂身邊,先踢了他一腳,道:「起來啦,別在這裡睡,夜裡露水大,害病了怎麼辦?」吳憂不醒,哼哼兩聲,像死豬一樣挪了挪地方,繼續呼呼大睡。阮君沒辦法,只好回去取來一條氈毯,鋪在地上,把吳憂又拉又扯地搬到上面去。讓吳憂枕著自己的大腿,她就那麼坐著。不過吳憂顯然沒有那麼老實,感覺到一個溫暖芳香的軀體就在身邊,他就毫不客氣地環抱住了阮君的纖腰,臉則滿意地在阮君的大腿上蹭了蹭。不過這傢伙的睡姿實在不敢恭維,不知道他在夢裡夢見了什麼,不時咂吧著嘴,而同時,一股涎水就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弄得阮君的裙子都濕了一片。阮君拿出一方手帕,給他拭去嘴角的水漬,就像一個細心的母親在照顧她貪玩的孩子。
夜,靜悄悄地流逝,阮君愛憐地輕撫著吳憂稜角分明的面龐。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磨練,吳憂的外型氣質也和剛遇到她的時候不太一樣了。比較明顯的是,吳憂的臉型由剛見面時有點兒孩子氣的長圓形慢慢變得稜角分明,嘴巴上也鑽出了不少鬍子,下巴顯得更結實,當他緊緊抿起嘴唇的時候,顯出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雖然他有時候還會油嘴滑舌的,不過阮君感覺到了夫君與日俱增的嚴肅和責任感。特別是懷州計劃失敗,眾人像逃命一般趕到了柴州以後,吳憂雖然說笑一如既往,但阮君憑直覺感到,吳憂身上確實有一些東西改變了。阮君說不出吳憂變得究竟是哪裡,但她知道,這種改變,讓吳憂更多地具備了一個成熟男人的氣息。阮君只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吳憂這個人,也許從見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和他糾纏一世吧。
阮君輕輕歎了一口氣。吳憂身上自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讓人一見他就感覺如沐春風,願意和他接近。她還不知道遠在懷州的星晴一見吳憂,也是被他這種氣質所吸引,起了招攬的念頭。阮君可以感覺到,吳憂本質上是不願意與人爭鬥的,他的性格裡有太多的悲天憫人的因素,也因此不論是平日跟人交往還是面對感情問題,他的處理方式都是寧可委屈自己而不願意傷害別人。戰場上不得不通過武力解決問題的時候,他也盡量尋求能夠通過最小犧牲解決問題的方法。也因此他的意見往往和阮香不同。阮香是經歷過鐵血戰場洗禮的人,她對戰爭的殘酷性有著深刻的理解,需要做出犧牲的時候,她絕不會猶豫,形勢發生變化的時候,她可以迅速採取不一定是最好但一定很有效的辦法,做出決策。這種獨立決斷的能力是以前的吳憂所缺乏的,現在這種氣質慢慢開始在吳憂身上形成。這趟懷、柴二州之行阮香是參與促成的,大概阮香也有讓吳憂歷練一下的意思,現在看來,吳憂經過此行,確實成長不少。
作為一個妻子,阮君不想對丈夫的事業進行什麼干預。雖然她曾經離經叛道,但婚後她除了偶爾鬧鬧小脾氣,還是恪盡了一個妻子的責任的。吳憂這樣整天忙碌,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阮家的江山?阮君覺得沒有理由抱怨什麼。她明白運籌帷幄、決戰於沙場不是自己所擅長的,她能夠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的溫柔體貼(或者熱情似火)為吳憂營造一個舒心的後方。讓他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事業中去。
阮君自認為不是一個器量寬宏的人,特別是在感情方面。她不能容忍和別人分享一個男人,即使這個人是她的妹妹。不能說她是自私的,雖然這個時代很多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甚至女誡裡也一再強調不妒忌是女子的美德,但是阮君不這樣認為,相信大多數人也不會這樣認為。她既然把全部的心意都放在了吳憂的身上,為什麼就不能要求吳憂也對等的付出呢?現在吳憂在這方面是很讓她放心的。可是她又不能完全放心。不管是妹妹阮香也好,剛出現的星雨也好,都是如此的優秀,阮君也不得不承認,是男人要對這樣的女子不動心真的很難。她可以承認自己比不上這些強勁的對手,但她不能因此就容忍吳憂花心。她對這個問題也格外敏感:做什麼都可以,但是吳憂是我一個人的丈夫,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在這上面決不能含糊。
吳憂可以說是對妻子最為瞭解的人了,他對阮君的瞭解甚至遠遠超過了身為親姊妹的阮香。面對阮君的吃醋,吳憂總是小心地解釋。吳憂對阮君遷就、呵護,就如同對待一個偶爾鬧鬧小脾氣的孩子。吳憂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他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能夠娶到阮君他已經十分滿意了,對美女、才女,他總是保持一種欣賞的態度,面對妖媚的星晴時,湧上他心頭的甚至是畏懼而不是男女之情。吳憂有時候不能理解阮君為什麼這麼愛鬧小脾氣,這麼愛打聽他和別的女子的交往。大概這也是男人和女人考慮問題的方式不同吧。吳憂更願意把阮君的這種行為解釋為對自己的愛,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總體上來說,吳憂和阮君打打鬧鬧,還算一對和諧美滿的夫妻。
睡夢中的吳憂好像忽然碰上了什麼驚怖之事,渾身顫抖,手緊緊抓住阮君,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阮君俯下身子,讓自己的臉和吳憂的臉貼在一起,回抱住吳憂,輕輕哼唱起小時候奶娘唱給她聽的一首民謠。過了一會兒,吳憂安靜下來,又一次進入了安恬的夢鄉。吳憂結婚後曾經幾次出現這樣的行為,阮君問吳憂夢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的時候,吳憂總是一臉茫然,記不得夢見了什麼了。吳憂有個好習慣,他從來不說夢話。
吳憂和紀冰清幾乎是同時驚醒的,不過兩個人的反應可就大不一樣了。吳憂是拍拍阮君的臉蛋道:「喂,你怎麼出來了?夜裡露水大,小心著涼了。」當然不忘了趁機在老婆身上揩點油。
阮君笑著擺脫了他的魔爪,道:「不知道是誰在外邊就睡著了呢。」
吳憂看看自己身下的氈毯,不好意思地笑道:「快到家了,一下就放鬆下來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呵呵,還是老婆體貼我。來,親一個吧。」
阮君急忙逃開,道:「有人來了。」
吳憂道:「別擔心,是靈州部隊。」
阮君奇道:「靈州部隊怎麼會在這裡出現?這裡應該還是柴州地界吧?原來你在這裡停下來就是要等著和這支部隊匯合啊。」
吳憂道:「小君越來越聰明了,是小香來信告訴我們在此匯合的。」
再說紀冰清,也是聽到了大隊人馬靠近的聲音,一個機靈就醒了過來,不過她醒來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楊影離她近在咫尺的面孔。紀冰清「啊」地嬌呼一聲,急忙摀住嘴,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正以一個十分羞人的姿勢半躺在楊影懷裡,不禁又是「啊」地一聲驚叫。
這時候吳憂和阮君已經走了過來,這一切盡數收在眼底。吳憂道:「啊呀,楊兄果然不同於凡人,這麼快就搞定了?真有我當年的風範啊……啊喲!」卻是被阮君和紀冰清同時狠狠掐了一下。
吳憂哭喪著臉道:「唉,楊兄你看,還沒過門就這樣凶悍,以後可怎麼得了啊?」
紀冰清恨恨道:「要你管!」同時楊影尷尬地說道:「先生誤會了。我們確實沒做什麼。」
那支隊伍漸漸走近,一個漢子飛馬過來,正是呼延豹。這支隊伍便是由他率領的。眾人相見自有一番歡喜。
吳憂拉了呼延豹到一邊問道:「夏糧收割早已結束,怎麼你們還在樂城附近活動?就不怕打草驚蛇麼?」
呼延豹道:「我也不太清楚郡主的用意,我們來這裡是給樂城的山民送秋播的種子。前一陣子我們分批潛入,在樂城百姓的協助下,把今年的收成搶到了手,不過上回是齊信帶著人來的。」
「唔,這次你們來了多少人?怎麼行軍的?」吳憂很有興趣地問道。
呼延豹道:「自從你走了以後部隊整天集訓,不停地行軍訓練,一會兒朝南,一會兒朝北。郡主還在長湖建立了造船廠,設立了水軍訓練基地,不少弟兄正在練習水戰。再過不久咱們就要有自己的水師船隊了。我這次帶來的有六千人,一千人是騎兵,在樂城晝伏夜出,加上百姓的配合,一日行軍一百多里,不久前和一支懷州軍照了面,我們照郡主的吩咐,不和他們交戰,掉頭就跑,他們硬是沒追上我們。」說罷哈哈大笑。
吳憂道:「可有掉隊的戰士?」
呼延豹道:「沒有,這幫小子原來就是走山道的好手,跑這點兒路還不跟玩似的?」
吳憂拍拍呼延豹的肩膀道:「呼延大哥辛苦了,咱們一起回靈州吧。我也正好有事要找小香商量。」
呼延豹喜道:「太好了,咱們一起回去。我也把這些日子靈州的事情給你講講。」
忽然後隊一名傳令兵跑上來稟報道:「懷州軍萬人左右,全是騎兵,離我們三十里,正全速追來。」
呼延豹道:「追上來了?這麼難走的山路,真難為他們怎麼敢追。」
又轉頭對吳憂道:「這裡的地形十分有利於我們,我們給他來個迎頭痛擊如何?」
吳憂擔心道:「弟兄們已經趕了半夜的路,都很累了,是不是先歇一歇?」
呼延豹看了看身邊正在行軍的士兵,道:「我們累,懷州軍只有更累,在山路上行軍,騎馬不會比步兵快多少。眼前是個好機會,命令所有人休息半小時,這樣咱們體力就比敵人充沛得多。」
吳憂道:「既然這樣,可以試試。這樣吧,派出四個大隊分別埋伏在兩邊山上,到時候舉火為號,三面夾擊,可一舉擊破敵軍。」
呼延豹興奮道:「就這樣辦。」急忙傳令,騎兵下馬,隊伍停止前進,前隊變後隊。隨著一個個傳令兵飛奔向各個大隊,不一會兒四個大隊已經分頭向兩邊的山地進發,留下來的部隊排開陣形,士兵們原地坐下休息。大軍行進間變陣,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吳憂對呼延豹豎起大拇指道:「大哥真是治軍有方,令行禁止,不驚不躁,這支隊伍可以稱得上是精兵了。怪不得大哥敢和懷州軍決戰這麼一下子。」
呼延豹道:「兄弟不用誇我,這可不是我的功勞。說到練兵,還真得佩服一下沙炳和周景那兩個傢伙,不過他們也不如郡主厲害,呵呵。」
吳憂奇道:「這跟小香有關係嗎?」
呼延豹道:「當然有關係啦。小香命令各隊隊長根據實戰編製了步兵、弓箭兵、騎兵還有弓騎兵的操典,對士兵進行統一訓練,還有水軍操典正在編製中。這樣即使部隊長官不怎麼擅長練兵,只要照著模子往上套就行了,一樣可以練出精兵。現在各部隊在中隊一級建制上新增了行軍教授一職,專門解釋操典中的細節問題,讓那些不識字的軍官也能夠完成訓練任務。現在各部隊除了出戰執行任務之外,所有的時間都在練兵,成果你都看見了,現在靈州將近五萬人馬就是這個水平。」
又道:「郡主專門組建了一個新的部門,訓練部,讓沙炳和周景兩個死對頭分別任正副部長,專門負責部隊的訓練,還有操典的制定和修改,兩人為了制定操典還有訓練的事情沒少吵架,不過練兵倒是不含糊。」
吳憂讚歎道:「不想小香一個多月竟然做成了這麼多事情。有如此精兵,可以縱橫天下了,大周復興有望了。」
又一個斥候回報:「懷州軍在十里外停住了,不知意欲何為。」
呼延豹有些意外道:「停住了?是不是埋伏的部隊被發現了?」
吳憂道:「咱們去看看吧。」
懷州軍。
率懷州軍追趕呼延豹的是駐樂城大將井麟。前一陣子被靈州軍擺了一道,今年的夏糧懷州軍一粒也沒收到,井麟怒氣衝天,沒有得到命令卻不敢發動大舉進攻,看著靈州軍在眼皮子底下活動只能乾瞪眼。現在靈州軍居然敢再來,井麟決心這一次決不放他們回去。他得到靈州軍活動的消息後,匆匆忙忙就集合了一萬多人馬一路追了下來,不過正如呼延豹所言,崎嶇的山路除了增長了井麟的怒氣,沒有任何好處,騎兵走得小心翼翼,不少馬的馬腿都摔斷了。
林清泉和百里慕是聽說井麟率兵追趕靈州軍的消息後匆忙趕上來的。還好及時截住了井麟。林清泉一把拉住井麟的馬韁繩道:「將軍何往?」
井麟道:「靈州欺我太甚,我今日便要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瞧瞧。」
百里慕道:「將軍聽我一言,再往前就是柴州和靈州交界處,咱們即使追上他們,其一須防靈州軍埋伏,其二須考慮柴州軍動向,若是因此而把柴州軍牽扯進來,懷州就要兩面受敵,對我們大大不利。」
井麟道:「懷州剛剛內亂,穆恬無心東顧,柴州方面可以不必考慮。至於埋伏,先生說得有理,我們先派人偵察一下。」
林清泉道:「將軍三思,今晚這一仗是萬萬打不得的。且不論靈州軍地形比我們熟悉。這裡山道狹隘難行,不利於大軍展開,如果接戰,靈州軍只需擋住我軍正面,然後派部隊襲我兩翼,我軍必然崩潰,再說我軍追逐了大半夜了,士兵們都已十分疲勞,將軍萬不可以逞一時血氣之勇,置將士們於險地啊。」
井麟看看身邊這些疲勞的士兵們,很多人都是強抑住睏意,確實是人困馬乏了。
井麟不甘心地看看前面黑黢黢的山路,終於無奈地歎口氣道:「撤!」
看著懷州軍撤走,呼延豹恨恨道:「算你們走運。」
吳憂則道:「懷州軍中有能人啊。」
呼延豹傳令下去,各部隊收攏隊形,朝靈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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