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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京篇 第十六節 約成 文 / npw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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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揚微笑點頭,引著眾人來到自己住的東廂房,果然是呂曉玉注意過的那個院子。只是法陣已經撤去。這東廂房富麗堂皇,所用器物無一不是萬中挑一的精品。趙揚進了內室,不一會兒出來,卻是換了一身衣服:脫去了披風,換上了寬鬆的銀色袍子,紫緞玉帶,精緻的小皮靴上各嵌了一顆小小的珍珠。客廳正中央有個生得旺旺的大火爐,一室如春。從人給趙揚送上暖手的小爐,點上檀香,給眾人沏上茶,茶的質量自然勝出小廳時甚遠。

    稍頃,從人都退下,那四個灰衣漢子侍立一旁。吳憂道:「趙公子,咱們要說的事情恐怕不方便被外人聽到。」

    趙揚回視四個灰衣漢子一眼,一個漢子道:「公子恕罪則個,咱們是奉老主人命令貼身保護公子,不敢擅離職守。」

    趙揚微笑著對吳憂說道:「這幾位從我小時候就跟隨左右,雖然脾氣有些暴躁,忠誠是沒有問題的。」

    阮香道:「久聞瀘州光華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小女子阮香有禮了。這幾位是我的同伴:吳憂、呂曉玉、水凝。這兩位承蒙公子援手救出,正要致謝。」

    趙揚大驚離座道:「靈州清河郡主阮香?!在下失禮了。」

    阮香道:「公子不必多禮,阮香如今飄零江湖,當不得郡主尊稱了。」

    趙揚堅持行了個禮,肅容道:「禮不可廢。郡主妙才,天下皆知,趙揚心慕已久,今天得見尊顏,實在是三生有幸。」語氣誠摯,叫人難以懷疑他的誠意。

    阮香欠身答禮道:「趙氏父子威震邊陲,大名如雷貫耳,小公子人中龍鳳,氣度風範更令阮香心折。」

    吳憂笑道:「大家這樣客氣來客氣去可沒完沒了了。不如咱們直接談正題如何?」

    趙揚道:「吳兄真是爽快人。有什麼需要在下效勞的地方麼?」

    吳憂道:「不知趙公子如何看待那張靜齋?」

    張揚不假思索道:「知人善任,行事果敢,有容人之量,是個人物。只是喜歡玩弄權術,行事不端正,經常授人以柄,未免落了下乘。」

    吳憂笑道:「這是趙公子真心之言麼?趙公子何以避重就輕,盡揀些不要緊的來說呢?」

    趙揚道:「哦?願聞吳兄高見。」

    吳憂厲聲道:「張靜齋挾持天子,把持朝政,結黨營私,殘害忠良,禍國殃民,實乃國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趙公子獨不見乎?」

    趙揚急道:「吳兄低聲!這話不是玩的。」

    吳憂緊盯著趙揚眼睛道:「吳某只想聽公子說句實話,若還只是一味相欺,我們掉頭就走,不敢擾了公子清靜。」

    趙揚看著吳憂坦蕩真誠的眼神,眼睛裡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熱切的神情,慢慢道:「吳兄所言未免偏激,大將軍雖有專斷之舉,但亂世用重典,遭人物議也是難免的。」

    吳憂冷笑道:「趙公子說得好輕巧,張靜齋脅天子以令諸侯朝廷政令皆出自大將軍府,此事天下人皆知,以公子高才居然處處為這奸賊辨白,實在令人齒冷。」

    趙揚臉一紅,道:「吳兄辯才無礙,趙揚自認不是對手,吳兄對大將軍屢出不敬之言,不知到底意欲何為?」

    吳憂哈哈一笑道:「理屈則辭窮,趙公子要不是心裡有鬼,又怎麼會任由吳某在此放肆!」

    一個灰衣漢子喝道:「大膽!我家公子善意待你,一再忍讓,你卻不識好歹,一味出言不遜,當我們是好欺負的麼?」便要上前教訓吳憂。

    趙揚止道「不可無禮!在下怎麼心中有鬼,還請吳兄明言。」

    吳憂道:「久聞瀘州趙氏父子英雄,本以為可以大事相托。今日一見,不過講究吃穿的紈褲子弟,見識不過爾爾。手下也不過是好勇鬥狠之輩,難成大器。」

    一絲光芒再次閃過趙揚的眼睛,趙揚冷冷道:「在下本不是什麼卓越人物,不過浪得虛名罷了。承蒙吳兄看得起,如今大將軍雖有失德之處,非是我等可以妄議。」

    一個灰衣漢子急道:「公子不要妄自菲薄,我們怎能和這些只會大言欺人的傢伙相比?我們做的可都是實事……」趙揚朝他投去責備的一瞥,那漢子知道失言,卻仍舊堅持說道:

    「公子何等人物,何必受這小子的閒氣。咱們日日奔走辛苦,不就是為了扳倒張靜齋那廝麼?如今倒被別人說三道四!我第一個就瞧不慣!」

    趙揚見那漢子自顧自地說去,十分惱怒,冷哼一聲道:「赤火,你越來越放肆了。」

    那名叫赤火的漢子跪下道:「屬下可以為了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見不得別人侮辱公子!屬下冒犯公子,無顏繼續追著舉起右掌,便向頂門拍落。

    趙揚喝道:「夠了!都退下吧!還嫌不夠丟人麼?」聲音裡自有一種不可違抗的威嚴。這時候趙揚好像完全換了另一個人,令人不敢正視。那赤火誠惶誠恐地站起來,臉上滿是羞慚,和其他三人一起退出屋子。

    阮香等人也是十分驚訝於趙揚的轉變,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再是初見時那個溫文爾雅鎮不住下人的美少年了,更像是一個指揮若定的大將軍,氣質的轉變讓人頗有點兒措手不及。

    趙揚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轉變。但看在阮香他們眼裡卻是另一副形象:眼神變得睿智冷靜,十分銳利,看人時好像要直接看到人的心裡去。開口說話,鎮定理智,用的是慣於發號施令的語氣,聲音裡包含著奇異的熱情,自然生出一種讓人服從的氣勢。

    趙揚道:「下人們出言無狀,讓諸位笑話了。」說話不帶什麼感**彩,好像在說一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

    阮香道:「不妨事,我們也有不對之處。」

    趙揚道:「咱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幾位今天來不是為了道謝和吵架來的吧?」

    阮香道:「好。我們也直說好了。我們聽說瀘州有一枝兵馬到了京畿附近,我們想跟公子借這一支兵馬,幫助我們光復靈州。」

    趙揚心中急速思考:這支部隊看樣子已經暴露了,阮香他們明顯是得到了確切的情報,今天是有備而來,隱瞞或者否認只會顯得小家子氣。現在對方既然已經把牌亮明瞭,現在就看自己怎麼應對了。本來自己就是反對這個潛入計劃的,照他看來,幾千人的部隊在沒有後方沒有補給的狀態下進行作戰無異於自殺。張靜齋不是傻子,他絕不會容忍這樣一支部隊存在於自己後方,可是大哥堅持實施這個冒險計劃,自己只是不想看著這幾千精銳白白犧牲才來主持這個計劃。現在必須放棄原計劃了。不過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阮香他們。敬佩一個人是一回事,涉及到政治利益又是另一回事了,漫天要價,落地還錢,是生意經,也是政治鬥爭中的不二法門。下定了決心,趙揚迎上了阮香的眼睛。

    阮香知道趙揚已經作出了決定。看著他的眼神已經幾乎可以猜出他的決定是什麼。阮香迎著趙揚的眼神,微笑了一下,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笑容。看到這個微笑,下定決心的趙揚不覺稍稍動搖了一下——也許,條件可以寬鬆一點?趙揚搖搖頭,好像要趕走這個誘人的想法。

    趙揚道:「郡主一心為國,我們是很佩服的。不瞞郡主,瀘州不日就要和張靜齋開戰,這支兵馬擔任秘密使命,恐怕不能夠……」

    這時候出去的赤火匆匆進來,將一個蠟封的小紙條遞給趙揚。趙揚拆開一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這是在京城內的聯絡站傳來的消息:一直在京畿、燕州邊界駐紮的張靜齋的精銳部隊——鐵甲騎兵隊四天前離開駐地,先是向雲州方向開進,但很快在前往雲州的路上就失去了蹤影,轉來的潛伏部隊報告稱斥侯發現秘密駐地附近有大量騎兵活動過的痕跡,為保密起見,不敢深入偵察。趙揚出了一身冷汗。難道自己中了張靜齋聲東擊西之計?那麼他是下定了決心要先鞏固後方了,這也不無可能。若只是疑兵之計呢,目的又是什麼?現在看來得益的只能是眼前的阮香這支人馬。可是,阮香和張靜齋合作,張靜齋配合阮香她們的行動,這可能嗎?趙揚第一次覺得事情有點兒失去了控制。

    阮香道:「公子可是有要事?我們先行告退罷了。改日再來拜訪。」

    趙揚忙道:「沒什麼要緊的事,諸位且寬坐。」趙揚心中翻騰不已,這份情報到底是真是假?為什麼阮香他們會這麼湊巧就來借兵,是誰給他們提供情報?趙揚深吸一口氣,一名優秀的統帥就要在關鍵的時刻作出正確的判斷。短短數息間,他已經作出了決斷。

    趙揚哈哈一笑,兩眼射出刀鋒般的攝人光芒道:「郡主好手段!我不管你們和張靜齋有什麼協議,也不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辦到的,我只想為我手下的將士們的性命負責。我決定——」

    阮香等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張揚道:「我決定將這支部隊交給郡主,非但如此,我負責說服徽州秦敬將軍也把部隊交給郡主,一旦郡主在靈州站穩腳跟,我們負責將這些將士家眷送到靈州。兩隻部隊由郡主全權指揮,兩州決不插手。並且保證,靈州戰事一起,兩州將為靈州軍提供一切便利。郡主以為如何?」

    阮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優厚的條件確實太出乎意料了,回答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不知道公子可有什麼要求?」

    張揚笑道:「郡主說笑了,在下沒有任何要求,只願瀘州靈州永為唇齒,互相照應。」

    阮香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張揚那雙保養得幾乎跟女人一樣的手,掩飾不住激動的情緒道:

    「瀘州但有公子一日,靈州絕不對瀘州用兵。」

    張揚回握住阮香手道:「若是靈州有什麼困難,儘管開口,瀘州不會坐視。假如……我是說假如,靈州戰事不利,瀘州大門永遠向郡主敞開。」

    張揚大喊一聲:「來人!擺酒!」對阮香道:「今天就祝賀靈州與瀘州結盟。」

    赤火小聲道:「老主人交代過,公子不宜飲酒……」趙揚兩眼一瞪,赤火再不敢言語。

    阮香笑道:「阮香本已打算戒酒,今日就為我兩家結盟,破例飲上三杯!」

    趙揚大笑。跟阮香碰杯,連飲三杯。然後一頭倒在地上——睡著了。

    阮香等人面面相覷,這個光華公子酒量也太差了,簡直和水凝有一拼。

    不理赤火等四人虛情假意的挽留,四人告辭回客棧。

    路上,呂曉玉問道:「大哥平時待人平和有禮,何以今日頗多蠻橫之語?」

    吳憂笑笑道:「這趙揚甚是難纏,三句話倒有兩句半是客套話,還有半句是廢話。若不是以言語挑動他失去平常心,再加上他手下人的『配合』,恐怕咱們現在還在跟他喝茶扯淡呢。」

    呂曉玉恍然大悟,道:「小妹受教了。」又問阮香道:「現在形勢對我們有利,就算不結盟,那趙揚恐怕也得交出部隊,為什麼非結盟不可呢?」

    阮香道:「天下沒有絕對的事情。何況這個人認真起來太可怕了,我不想和這種人成為對手。靈州也需要一個盟友。即使這個盟友不懷好意。」

    呂曉玉道:「那如果瀘州背約,我們要不要還手呢?」

    阮香沒說話,靜靜地望著遠方,良久,斬釘截鐵道:「我不會讓他們有這個機會的。」

    吳憂笑道:「對手越強,戰鬥才越有樂趣呢。曉玉害怕了麼?」

    呂曉玉聽了「咯咯」笑道:「沒想到大哥這麼好鬥啊,剛惹了一個蘇平,又把趙揚當作對手啦。小妹怎敢落後,捨命陪君子罷了。」眾人聞言一陣大笑。

    聖京大街上迴盪著幾個年輕人爽朗的笑聲。這笑聲朝氣蓬勃,充滿了一往無前的勇氣和強大的自信,給古老的聖京注入了一股生機勃勃的活力。未來的歷史必將由這班年輕人來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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