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諸貝勒爭吵了一番,最終的結果還是接受了這筆交宗不明白韃子為什麼突然同意了,只管飛馬報到了茶河島。秦明韜大喜過望,和後金約定分批在遼東半島交易。
秦明韜賣給後金的是穿越者第一批滑膛炮,這種老式炮不但比不上新配的線膛前裝長炮,連第二批滑膛炮都不如,是被式火炮淘汰下來的。這東西一直鎖在倉庫裡,是給新式炮打壞時候備用的——改水營的新炮剛好八十門,一直用各種老式炮做備用火炮。
這老式東西只有八百多米的射程,加上這些年裡訓練打了太多,七七八八都有些毛病。雖然好不容易在倉庫裡挑了挑,賣給女真人的是看上去還不錯的,但畢竟使用壽命快到了,相信在幾十炮後還是要報廢。
為了降低對活動物的射擊精度,炮車上螺桿調整角度的裝置也被卸掉了。
但女真人也不是傻子,他們花這麼大價錢買的炮肯定是有用的。配上裝滿了火藥的球型引信開花彈,這老傢伙在七、八百上的人員殺傷力還是很可觀的。雖然四磅炮不足以拆掉城牆,但卻可以欺負城牆上的明軍。三十門炮同時發射一次,可以讓幾十米的城牆變成無人區。
雖說明軍火炮不少,但能打這麼遠的只有紅衣大炮。實際上,在崇禎四年,紅衣大炮明軍裝備極少。在這個距離上擁有三十門火炮後,後金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城牆上的明軍——如果這些老爺牌火炮沒打壞,一匹馬一枚換來的炮彈也沒打完的話。
當然也只是欺負明軍罷遇上南海國的新式火炮,還沒進入射程就要被端掉。
不知道又被哪個小妞給迷住了的船隊過完年才往北開。艦隊到達茶河島時已是二月底,火炮換來的三千匹馬早已關在馬廄裡了。當龐寧聽到這些馬匹是用大炮和韃子換來的時候,他臉上燦爛的笑容一點點掉了下來。
雖然龐寧也曾賣過炮給劉,但後金和海盜還是有些區別的。
「用什麼不可以換馬?幹嘛炮給韃子?」
秦明韜看了理解地龐寧。淡淡說道。「崇禎不識抬舉。所以給炮給皇太極讓他打崇禎。」
龐寧張了張嘴。一句也沒說出來。他看了看巨大地沙盤。喃喃比劃著說道「你這也太凶了。如今遼東你說了算?大凌河堡如今沒了。再打便是錦州…明軍大凌河初敗。錦州再被打沒就只有退到寧遠去。有三十門炮隨韃子騎兵機動。就算路上壞掉十門遠也不一定守得住…」
「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把明軍逼進關內麼?」龐寧咧嘴說道。「這樣對崇禎是不是太狠了年五百多萬兩砸出來地關寧軍啊…關鍵是。我不太明白。關外後金一家獨大有什麼好?換皇太極控制寧錦一線也不會讓你穿過去和蒙古人買賣。」
秦明韜淡淡說道。「寧錦一線層關疊障又臭又硬。皇太極肯定不會打。大凌河堡之所以會打起來因為孫承宗試圖戰略進攻。準備用堡壘步步推進。」
秦明韜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瀋陽往西直插薊鎮。他看著龐寧地眼睛說道。「要我是皇太極這些炮我絕不會拿去對付沒有油水地關寧錦防線。我會沿著這條線直插喜峰口。從這裡入關劫掠。」
龐寧聞言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他退了一步。有點懷自己聽錯了。
「你要放滿人入關?」
秦明韜看了看一臉驚愕的龐寧,卻沒有說話。
龐寧對使勁看了看沙盤,這才明白秦明韜地真實用意。龐寧喃喃說道,「這裡下去就是遵化,過去就是通州,再過去就是…北京,秦明韜,你給滿人火炮去打北京城?」
秦明韜沒有回答,轉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龐寧急促地問道,「然後呢?亡了大明?讓呂策北上爭奪兩廣,和韃子在長江決戰?」
秦明韜搖了搖頭,說道,「怎麼會讓明朝滅掉呢,現在滅掉的話,我們得到多少好處。我是讓韃子威脅明朝京師,這樣就好跟崇禎談救援京師的價錢。如今關寧軍已潰不成軍,孔有德也在我手上,我不救崇禎,就沒人能救崇禎。到了那個時候,什麼都好談。」
龐寧愣了愣,幾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是這樣一個計劃,滿臉詫異地看著秦明韜。放滿人入關,威逼北京城,然後用救援為條件和崇禎談,這個玩笑…開得也太大了點吧。
兩人都沒有說話,戰略室裡一時安靜下來。
看著這個陰沉著臉的男人,龐寧覺得自己對秦明韜越來越陌生了。這個男人是五個人中最聰明的,他有魄力敢擔當,他勇敢過人敢決斷,他講信用重情義。但對待明朝,對待明朝官吏系統,他卻必毀之而後快。
如今他要犧牲一些京畿的百姓,讓明朝虛弱,讓自己強大…龐寧不得不佩服秦明韜的權謀,先是逼退皇太極救下關寧軍,如今又放皇太極去咬崇禎。龐寧不得不讚歎這個計劃的天馬行空,如果後金攻到北京城下
的關寧軍的確沒法拯救崇禎。
如果要秦明韜去救北京,崇禎當真是要出些血的。
如果一個人因為機緣太強大了,對於同時代的人是一種幸福還是一種災難?
「秦明韜,你還記得嗎?在五源谷裡拼酒那次,你說過如果你做國王,你會做一個最仁德的國王。」
「我當然記得。」
龐寧沉聲問道,「明韜,你成為國王的這條路,你準備用多少屍骨堆成?你做事總是這麼狠,誰也沒你厲害。從穿越時候燒瓊州府那一把我就知道你有多厲害了,那樣的絕境你都能帶著我們逃出去…那次是為了逃生,但現在你這麼做,無數被劫掠的北直隸明人算什麼?一個傷亡數字嗎?」
龐寧揮了揮手道,「我龐不是聖人,我不認識這些明人,他們的財產,他們的生死都和我沒有關係。但秦明韜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的看法。我們是五個人,董學普會怎麼想,董學普做夢都想讓漢人自強自尊。你不怕他的反感嗎?」
秦明韜搖了搖頭道,「我瞭解董學,現在他所有的希望只放在全新的南海國上海國想興,明朝必須亡。董學普不會為了明國人而有什麼情緒。」
龐寧愣了愣,認真思考起秦韜這句話來。半響後龐寧點了點頭,說道,「好算董學普不會反對,史班怎麼辦?他埋頭山溝裡研究科技就是為了改變漢人幾百年的命運是那二愣子知道你放韃子入關,我打賭你再也別想從他那搞到一把槍一門炮。」
這一點秦明韜沒法反駁班的性格是執拗的,他絕不會同意穿越者犧牲這麼多無辜百姓。
秦明韜被龐得有些火光,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i著沙盤上的北京城說,「原先的歷史裡知道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後,從官邸皇宮裡搜出多少銀子嗎?」
看著龐寧茫然的眼秦明韜說出了答案,「七千萬兩。」
秦明韜憤怒地拍了拍沙盤的邊框,「湖廣的米價是二石一兩,湖廣不夠可以去朝鮮、日本、安南買,七千萬兩可以買一億四千石。便是什麼也干,也足夠養一千萬人七年。這還只是北京,你知道江南有多少銀子嗎?你知道廣州泉州有多少銀子嗎?」
秦明韜似乎有些憤怒,他大聲地說道,「這些寄生蟲有太多銀子了,他們叫皇族,他們叫士紳,他們叫東林黨叫浙黨叫清流,比什麼都好聽。但你知道甘陝大旱顆粒無收,幾萬幾十萬人活活餓死,這些王八蛋的頭頭朱由檢,給楊鶴多少銀子去招撫他們嗎?」
這個龐寧聽海商們說過,吶吶答道,「三十萬兩。」
秦明韜點了點頭,說道,「可笑嗎?三十萬兩,這裡面還要漂沒,還要火耗,還要層層盤剝,有多少萬兩能變成救濟災民的糧食?幾百萬流民沒有飯吃…這個朝廷殘忍嗎?實話說,從明軍第一次討伐五源谷的那一天起,我就下決心推翻這個不堪的官府。」
「但明軍太多了,我們不敢直接攻擊他,否則崇禎會把幾百萬兩軍費砸到兩廣來剿滅我們。百足之蟲雖死而不僵,我們還需要發展壯大一些,任何手段如果能削弱這個反動朝廷一點,如果能讓我們強大一點,我們就離漢人的新時代更近一點。」
秦明韜拍了拍龐寧地肩膀,沉聲說道,「不破不立,現在還不是仁慈的時候。只有逼崇禎把老底拿出來求我們,我們才能得到資源。才能最快速度發展,最快速度去救流民,最快速度滅了韃子,最快速度結束這個漢人的苦難。」
「皇太極在京畿殺的每一個漢人,都是新中國的烈士。」秦明韜看著龐寧的眼睛,說道,「這件事情,我們兩來做,不需要讓史班知道。」
龐寧吞了吞口水,搖頭說道,「史班不傻,這事他遲早知道,我不會和你一起做的。」
龐寧苦笑一聲,頹然坐在了椅子上,
「如今的你不是五源谷的你了,你設的局越來越大,現在你有趙德,你有李錦熙,你有只認東王的改水營。這些年你為我們四個擔當了很多,你有資格做這些,我沒資格攔你。還是那句話:你的事情我不管,你要怎麼走,自己好自為之。」
秦明韜看了看龐寧,似乎想說什麼,但他張了張嘴,又沉默了下去。太陽光從玻璃窗上鑽進了昏暗的戰略室,把龐寧的身影照得有些疲憊。他朝秦明韜揮了揮手,說道
「史班聽說你給南海國搞來那麼多人馬很高興,這次給你帶來了一千條槍,二十門新炮,還有一大堆炮彈子彈,回頭我都給你卸在碼頭上。你的事情我不會和史班說的,我完全不知道!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茶河島再遠也是南海國的地方。」
「我們五個人這點基業不容易,別把大家的心弄散了。到時候怎麼和史班和呂策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