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塵一拳就是轟碎了古皇!萬古寂滅拳的威能在此時顯示的淋漓盡致,一拳擊出,直如天地一暗,萬馬齊喑,好像天地都是陷入了永久的寧靜了一般。就連他自己,那方纔還是狂怒的臉上,只有一股純粹的寧靜!忽爾博倒飛出數十丈遠,鮮血染紅了他胸前的衣衫,他顫顫的抬起頭,迴響起那一拳,也是忍不住苦澀的一笑。那種威勢,平淡卻又霸氣,那一刻,彷彿亙古以來的一絲戾氣,讓這一拳永垂於萬古之中。
他非是優柔寡斷之輩,一見情勢不對,立刻就是折返上馬,號令全軍撤退,毫不拖泥帶水。甚至都沒有再看慕容塵一眼。忽爾博幾乎是伏在馬背上,手上一把長劍刺穿了一名寧軍的眼睛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就是策馬往自家大營而去。
「去,告訴所有人,準備戰鬥!」不管手下多麼萎靡疲勞,忽爾博用盡最後的力氣喝道。他眉宇間不敢露出絲毫疲倦和痛苦,因為這種時刻,他就是隊伍的核心,如果他倒下了,那今晚這三千人馬就會都葬送在這兒了!
「將我的大纛立在最後方,我親自為大軍斷後!告訴他們,他們如果死了,那也是敵人踩著我的屍體前行的!我對得起他們!」這種危急時刻,忽爾博也是展現出一代名將的風采來,他不顧部下的反對,於鐵騎的洪流中逆行,無數士卒看著他的臉,無聲處卻又驚雷在心頭,他們茫然回首,卻也只能看見那個人手中的斬馬刀和長劍。
「衝過去,衝過去!殺到他們的營帳去!」凌風也是殺紅了眼,他一手端著長槍,一手握著古劍,或戳或刺,或砍或劈,直殺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那張清秀的臉上已經滿是血污,可是他根本不停,自鐵騎中左衝右殺,胯下白馬累的幾乎是口吐白沫!
而就在這時,慕容塵終於有些清醒了,同時,一股疼痛自眉心衝向四肢百骸,就好像黃河濁浪勢不可擋,他有種脫力的感覺,全身竟是使不出一絲力氣。幸好他還能緩緩落地,找到了龍牙,只是想上馬,卻是力不從心了。
「將軍!」一名騎士發現了他,飛快的策馬而來。剛剛慕容和忽爾博那驚世一戰,震撼無比,尤其是最後那瘋狂的擊退忽爾博那一幕,讓人覺得恍若戰神轉世。此刻卻沒想到將軍虛弱至此了。他身子深深俯下,讓慕容塵踩著他翻身上馬。又是急促的說道「將軍,我們是乘勢追擊,還是退回去,待明日再做計較。」
慕容的胸膛劇烈的起伏,過了好一會兒,當他看見那個阻擋寧軍最前線的男人時,他沙啞的聲音才是從彷彿老舊風箱的肺部擠壓出「退回去吧。明日就能取他的頭顱,也不急於這一時。」他的表情有些痛苦,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頭痛的厲害,那個男人的聲音一次次的響起,他的身影在眼前的世界中顛倒迷亂。「必須趕快退回去了。」慕容苦澀的一笑,他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如果不是死死的攥住了龍牙,恐怕身子早就跌落。
「撤軍吧。傳令凌風,由他斷後。」慕容塵沉聲說道,臉色在雨水的洗刷下,蒼白的可怕。
銀月鐵騎來去如風,撤退時也是有條不紊。可是凌風見了慕容那個樣子後,也是不僅有些亂了方寸,不再追殺對方,而是且戰且退,護衛銀月的後方,警惕的往自家營帳而去。
而忽爾博也是沒有追上去,他喘息時,望著他們撤軍時,狠狠的將馬刀甩出去,他鏖戰近乎一夜,又是被慕容生生擊退,身體又是怎麼能吃得消。他看著自己一身創傷,又是藉著劍刃看著自己那憔悴的臉,不由的微微苦笑。「想不到你居然退回去了。」忽爾博慢慢的說道,目光投向遠方,似乎是在找那個銀甲狂野的年輕人。
「你也累了麼?」忽爾博低聲說道,然後輕輕一笑,但是這笑容卻在一瞬間化為烏有。他牽動了傷口,胸口,肩膀,小腹三處皆是鮮血流出,使得忽爾博倒吸了口冷氣,頭也緩緩垂下,剛剛頭腦裡形成的計劃雛形也是被拋在了一邊。「看來我也要偃旗息鼓了。」忽爾博咬著牙笑笑,然後扯下衣袍,堵在了自己的小腹處,相比起來,胸口和肩膀的傷都是不重,皆是皮外傷,唯有這一處,被一股銳利的拳風貫穿,內臟都差點被絞成碎片。「這一次算你走運。不過,那個時候你說乃顏血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是那群連自己祖宗都不敢認的傢伙,只能改姓換名,苟延殘喘。」他的眸子一縮,寒聲說道「不過,我也能猜到一點,恐怕這件東西,真的和那位大人有關。」
忽爾博冷冷一笑,然後調轉馬頭,往大軍軍營而去了——
激戰半夜,銀月鐵騎八百人去,只有不到五百人回來,一個個雖然仍有一股精悍血勇,只是神色間的疲倦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慕容致掀開大帳的門簾,抬頭望天,此時已經是接近天明,月朗星稀,他歎了口氣,那邊活著回來的騎兵們早早喝了肉湯吃了白饃,吃飽喝足後躺上床不到十息,就是呼呼的打起鼾了。
「當真是累壞了。」慕容致搖搖頭,披上了自己那黑羽大袍,揉了揉眼睛,就是往慕容塵的帥帳去了。他的軍帳距離慕容塵的不遠,不過幾十步,他抬抬腿伸伸胳膊,讓自己清醒一些,他也是一夜未眠,大雨磅礡,他也不敢擅自出兵,只能等慕容塵回來。只是,他卻沒想到,自己這個戰神般的兄弟,這一次回來的時候,幾乎站立不住,脫力困乏,竟然至此。
「凌風。」慕容致看著前方,忽然出聲叫道。而帥帳門口,那個身著黑幽鐵甲的人的背影驀地一抖,一張清秀的臉轉了過來。
「慕容將軍,你來了。」凌風輕歎了一聲,緩緩說道「大帥剛剛躺下,灌下了幾碗熱湯,裹了七八層棉被,總算是緩了過來,臉色好轉不少了。」慕容致微微皺眉,輕輕點點頭,只是他看了看四周,卻是一把拉住了凌風,低聲道「大帥真沒什麼事麼?我看他那樣子,怕是受了重創啊。」
凌風冷冷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覺的扶住劍柄。慕容致臉色不變,恍若未見,猶自說道「大帥若是真有什麼差池,對軍心卻是有大礙啊。而且按照你們說,那個忽爾博有勇有謀,我只是怕…….怕他不顧自身,強自來攻啊!」
聽到這話,凌風的臉色終於一變。他沉默片刻,沉穩的說道「可是大帥不醒,你我卻是不能擅動。這樣吧,還請慕容將軍親自設定防線,我和李靖大人輪流率軍戒備,一旦有變,就徑直一戰。」
慕容致沉吟,摸了摸自己那八字鬍,然後抬頭說「也好,現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凌將軍,你也是一夜鏖戰,現在還是快去休息吧。大帥這裡,自有他人守護,你乃是大帥心腹,若是你再倒下,恐怕這仗就沒的打了。」慕容致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誠懇勸說凌風一番。只是凌風苦苦一笑,搖了搖頭「大帥不醒,我又怎麼能睡得著。」他低聲一歎,腳下竟是有些虛晃。
「凌將軍!」慕容致驚道,急忙扶住了他,自身真元緩緩渡入凌風體內,替他緩解傷勢和疲倦。「凌風,你還是休息去吧,一切還有我。」
「可是………」凌風掙扎道。
「怎麼說你也曾經是我的兵,怎麼現在卻是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麼?這種事自有他人去操心,不是沒了你就不行了!現在快給我滾回去,明日還有你的活兒呢!」慕容致勃然變色,低聲的吼道,終於將凌風給鎮在那裡。他也不顧凌風說什麼,一陣推搡,將他送回了凌風的營帳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是安撫好那個傢伙,苦笑著走進了慕容塵的帥帳。這帥帳裡,前方乃是眾將商議軍事的地方,前夜的沙盤推演尚在,一支支寧軍小旗橫七豎八的躺在沙盤的木沿兒,尚是帶著一粒粒沙子。血甲血衣,凌亂的被剝下來仍在地上,慕容致歎了口氣,將那染血的銀甲白袍撿了起來,隨手放在了椅子上。帥案上硃筆已干,令簽幽暗,湯碗內的油早就附在了碗壁上,閃著檸黃的光。慕容致走向內帳,這才是慕容塵真正休息的地方。
內裡的陳設更是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副放龍牙的兵器架而已。慕容塵躺在床上,棉被裹得他就像是一頭笨熊,他似是沉沉睡去,呼吸平穩安逸。床邊有椅子,床頭有盞油燈。慕容致安靜的坐下,默然看著自己的兄弟,眸子裡,竟有淡淡火焰。
「你這傢伙,也算是吃了大虧。你當時總說打仗靠的是謀略,以堂堂之師擊敗敵人,可是現在怎麼都忘了。」他淡淡一笑,自顧自的輕聲說道。「我確實不如你,只是你這次睡過去了,就是給了我機會了。」說到這,他明顯頓了頓,然後寒聲說道「我會證明我才有資格姓慕容!」
有些事情,終究還是不會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