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精靈的指引下,秦漢來到子母靈泉前。
萬花叢中,清澈見底的泉水,自兩塊乳白色的石頭間輕輕噴湧。隔著一丈距離,一股清冽之氣撲面而來。又夾雜著一股與靈氣迥然有異的氣息。秦漢站住身形,看著暗夜精靈族用於綿延血脈的靈泉,展開神念,開始細細探查。
他早有預感這子母靈泉有些古怪,而今碧睛王蟒都這麼說,想來解救暗夜精靈王的切入點就在這裡。昨夜秦漢展開神念,在並不太廣闊的七彩森林各處搜尋,再沒有找到任何一處略微有些不同的地方。
「我還有四百多年,也要死去。到時候,我就會喝一口這裡的泉水。等我死後,新的精靈會從靈泉中生出。」月靈柔聲道。她似乎在訴說著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又或者是對生死之事看的很開,理所當然,輕描淡寫的。
然而聽在秦漢耳朵裡,很不是滋味。這樣如花兒一樣的女子,待其香消玉殞,又該是一副多麼殘忍的場景。
「我們都習慣了,這是我們的命。」分明看出秦漢的心思,月靈又笑了,如花笑靨帶著幾分釋然,還帶著些許羞澀。
她本就是個極害羞的女子。
秦漢點點頭,輕聲道:「你先回去吧,我看看這子母靈泉。忘了跟你們說,我來七彩森林,是為了解救暗夜精靈王的。只要有一線可能,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
月靈感激的點點頭,背後生出雪白柔軟的翅膀,在當空輕輕扇動,旋即飄然而去。
秦漢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碧睛王蟒方才掩耳盜鈴的指點迷津,令他心頭的緊迫感更加深切。雖然從表面看來,暗夜精靈王只是安靜的睡了過去,雖然生命力在不斷流逝,但幅度並不是很大,漫長的一億年過去了,她身上的生命力仍然明顯。
怎麼都無法將她與只剩下一百年時間,生命力便要流失殆盡聯繫在一起。身為暗夜精靈族的守護神獸,碧睛王蟒不可能說謊。也就是說,一百年後,暗夜精靈族將要伴著暗夜精靈王的死亡,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當初,秦漢就是憑借對空氣中水元素軌跡的探查,再加上對其模擬,才一舉跨越天道五境,化身成仙。其後,在一次次的試驗中,這個方法百試不爽。然而眼前的子母靈泉,像極了鬥戰部落的血池,好似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神念徹底隔絕,鑽不進去哪怕一絲一毫。
「彭!」
探查許久,神念仍然沒有任何靠近的辦法後,秦漢只得走到子母靈泉邊,嘗試能否以手觸碰。與觸碰暗夜精靈王的後果一模一樣,一股同樣詭異的力道狠狠撞在秦漢胸口,連帶著靈魂與元神也是一陣激盪。
「這股力量無論屬性還是大小,都與暗夜精靈王身上的一模一樣。難道那木姑娘下手的地方,就是這子母靈泉嗎?」秦漢心頭飛快的思忖。旋即飛身閃入暗夜精靈王的木屋,輕輕觸碰,心頭越發確定。
這子母靈泉和暗夜精靈王身上,想必是被同時下了禁制。
只是有什麼禁制能強大到這等地步,竟能施展在人的身上?即便以秦漢這麼些年來對陣道的領悟,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你聽說過有什麼禁制或者秘法,能令人出現如暗夜精靈王這等情形嗎?」秦漢苦思許久,可惜毫無所得,遂傳音向秦祥林問道。
「老大,對於神獸一族,我的傳承記憶中幾乎無所不知,但對這些東西,我也不清楚。」秦祥林無奈的道。
秦漢點點頭,暗地裡握緊了拳頭。雖然來七彩森林還不到三日,他對這些善良單純的小精靈已經充滿了喜歡和憐憫,再加上雖然沉睡的暗夜精靈王,閉著雙目仍然在眉眼間漾開的溫和與善良,他已經下定決心,毫無保留的去幫助這個善良的種族,解救暗夜精靈王。
這與完成獸神任務後得到的額外坐騎超級神獸無關。
整整一天一夜後,秦漢面沉如水,呆呆站在子母靈泉前。
這一日的光景,他將所有能想到的辦法盡數想遍,以各種神通嘗試著破開子母靈泉上的無形屏障,然而,即便施展月亮神力和天雷神力,這等規則之力,也沒有任何辦法。無形的屏障堅固如鐵。
甚至於,秦漢細心的探查無量靈泉周圍的花海,看是否有陣法的存在。當然,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在鬥戰部落立下奇功的無量無極大吸收術,這一回也派不上絲毫用場。
在一次次的試驗中,無形屏障反震出的力量,倒是令他的身體受了輕傷。
「老大,要不算了吧。碧睛王蟒又不肯說,這七彩森林沒有任何離奇之處,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而且,超級神獸心高氣傲,就算我們殺了碧睛王蟒,它也不會洩露任何秘密。超級神獸
個個天賦異稟,如碧睛王蟒這樣的存在,也不可能攫取它的記憶與靈魂。」秦祥林歎道。
秦漢堅定的搖搖頭,沉聲道:「我們自然不能殺碧睛王蟒,一旦如此,只怕暗夜精靈族更無法解救。不過,那碧睛王蟒既然跟我提示了子母靈泉,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而已。」
「對了,老大,你將所有的神通盡數施展了一遍,唯獨沒有施展命數八十一道,怎麼回事?」沉默片刻後,秦祥林突然問道。
「上次我參研問冥之刀,命數八十一道無法與其他神通融合,我這才發現這門神通的奇異之處。後來我細細一想,想的越多,越是發現對命數八十一道的修習非常淺薄,甚至於出了偏差。這門神通的強大毋庸置疑,否則師姐水流深也不會憑借它輕而易舉的渡過天劫。而且,這門神通不單單有守護之力,更有創造之功。現在看來,施展命數八十一道生出的力量,既不是法力,也不是仙力,不屬於法則和規則之力的範疇。我一來擔心修習謬誤,對我的修為生出損害,對解救師傅不利。二來也擔心這種我無法捉摸的力量,會破壞子母靈泉和暗夜精靈王。那時候我這個解救者,就是變成劊子手。」秦漢無奈的歎道。
自從上回發現命數八十一道的詭異之處,他便刻意避開這門神通,在修習中盡量不與之生出牽連。
「奇怪的力量?」秦祥林一呆,接著就這麼坐下來,支著下巴,怔怔出神。許久,眼睛猛的一亮,喜道:「老大,據我的傳承記憶裡講,天地間總共有三種力量。其一是法則之力,比如時間法則、空間法則和萬物法則,都隸屬其中。乃至於當初在下界時修習的法力,也是法則之力,不過處在末流。再以上,便是規則之力。規則之力,從根本上而言,也就是創造之力。只有領悟了造物法則,才能掌握規則之力。擁有規則之力的,便是神。我是遠古神獸,甫一出生,修習的便是規則之力。」
秦漢一愣,輕輕點頭。
「規則之力之所以強大,最根本的緣由,便是因為它代表著天地。所以,十大神力系每一系的神,都能催動一部分天地之力,這就是神力。仙人和凡人沒有絲毫抵擋之力。」秦祥林頓了頓,分明是在細細思索和整理著傳承記憶中關於力量的描述,半響後又道:「就是因為神有創造之力,又代表著一部分天地之力,所以神的意志威能才會那麼強大,神才能開闢出與真實世界沒有絲毫兩樣的獨立空間。所以,我在月神之墓,能通過時間加速提前接受第三次傳承記憶,到了外面便沒有辦法。否則,若是再有一處神之領域,幫我加速百萬年,我就能真正成長,擁有強大的力量,主神都避之不及。」
「真強!」一直面色凝重的秦漢現出一絲歡喜,豎起大拇指,由衷稱讚道:「果然是我的好弟弟!以後實力強大了,而且勝過我了,可別轉過來欺負哥!」
「那可說不定啊,除非你幫我多找點小嬋那樣的漂亮小姑娘。哎……這些小精靈太漂亮了,我本想征服幾個的。不過看著她們善良的眼睛,我就再生不出這樣的心思。」秦祥林嬉皮笑臉道,旋即面色一肅,緩緩道:「老大,我這條命是你的!」
秦漢眉頭一皺,淡淡道:「再別說這樣的話,記住,我們是兄弟。」
秦祥林又一陣嬉皮笑臉,也不和秦漢在這個問題上較真,話鋒一轉,道:「但在這法則之力和規則之力以上,還有第三種力量,便是本源之力。本源之力是整個宇宙的核心。宇宙之所以能夠存在,便是因為本源之力的存在。一旦擁有本源之力,那麼修士不僅能擁有強大的力量,而且永生不死。無論踏進刀山煉獄,抑或是烈焰冰窟,仍然完好無損。我們遠古神獸修習的最終目標,便是為了掌握本源之力。按照我的傳承記憶中所言,整個宇宙好像也只有規則之神一人,擁有最純粹的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秦漢眉頭一皺,登時一片思忖之色。
「但是要想掌握本源之力極為艱難。它有無數種不同的形態。許多修士以為自己掌握了,實則只是本源之力的皮毛。這是一種比任何神通和道法都繁複冗雜的力量,其中涉及的東西千千萬萬,數之不盡。所以,那戰天自以為自己通過激發鬥戰血脈掌握了本源之力,實則也是皮毛,最後死在規則之神手中。」秦祥林沉聲道。
秦漢心頭剎那間湧起千般念頭。對本源之力,他絕不陌生。早在五行大世界修習之際,恩師浪白起便說過一種永生不死的力量。其後,刀神虛王孫也有提及,又傳授自己天道五境,第五境便是關於本源之力的闡述,要從萬物中尋找。再然後,便是灰衣老僧也提到過。
但這些遇合加起來,秦漢對本源之力仍然處在不知不解的狀態,連一知半解都達不到。誠然,他早就達到了天道五境。然而,那股不死的力量到底是什麼,秦漢仍然無法清晰的把握。
而秦祥林說的這番話,第一次令秦漢對天地間的力量有了明顯的階梯認識,知曉了高下之別。
掌控本源之力,才是一切修士將要達到的最終境界。
「你是說……命數八十一道中蘊含的力量,很可能就是本源之力?」秦漢眉頭皺起,片刻後搖搖頭道:「不對!本源之力是無法被毀滅的,也是永遠存在,一旦擁有便永生不死的。命數八十一道,還遠遠沒有達到這等地步。」
「老大,這只是我的猜測。既然命數八十一道如此深奧,你為什麼不通過暗夜精靈族試驗一下呢?碧睛王蟒已經說過,暗夜精靈王只剩下一百年,就要徹底死去。我們又找不到任何別的辦法。如果不試一試,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暗夜精靈族毀滅。試了,或許還有些許可能。」秦祥林道。
秦漢面色變幻不定,過了許久,才沉聲道:「好!不過我得先將之修習一番。」
說罷,在原地布出一個時間靜止領域,鑽進去,重拾命數八十一道。他此時已是聖仙修為,看著命數八十一道的心法口訣,也不會一味的按照上面的描述去參研。這幾乎是對命數八十一道的重新研習。
時間靜止法則內,已經過去八百多年。
秦漢從其中走出來,臉上帶著些許無奈之色。他嘗試著從命數八十一道中得到新的領悟,然而不知是先入為主的緣故,或者是別的原因,無論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對命數八十一道生出新的認知。
時間靜止內的一百年前,他就已經發現了這一點。帶著各種心思,秦漢堅持了八百年,這才走出來,可以說毫無所獲。
「老大,怎麼樣?」秦祥林連忙問道。
秦漢搖搖頭,看著眼前清澈的子母靈泉,牙關一咬,旋即一臉肅然,一股充滿宿命的玄妙氣息自他身前溢散開來,很快就蔓延到子母靈泉上。
「命數第一道,生之道,芸芸眾生,有死必有生,我享命數天威,掌其生之道,一切生命,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不窺命數。」
「命數第二道,死之道,芸芸眾生,有生必有死,我享命數天威,掌其死之道,一切死亡,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死於非命。」
「命數第三道,老之道,芸芸眾生,有幼必有老,我享命數天威,掌其老之道,一切衰老,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老無善終。」
令人驚喜的情景出現了,在秦漢方自吟唱的瞬間,那層無形的屏障好似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待到施展第三道時,無形的屏障好似有形的光罩,出現細微的聲響,好似冰層破裂之聲。秦漢心中又是驚喜又是奇怪,但眼前的情景,卻是令他精神大震。
「命數第三十七道,善之道,芸芸眾生,有善必有惡,我享命數天威,掌其善之道,一切善念,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善念無存。」
「命數第三十八道,惡之道,芸芸眾生,有惡必有善,我享命數天威,掌其惡之道,一切惡念,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窮凶極惡。」
……
「命數第七十八道,妒之道,芸芸眾生,有得必有妒,我享命數天威,掌其妒之道,一切嫉念,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妒念纏身。」
「命數第七十九道,恨之道,芸芸眾生,有情必有恨,我享命數天威,掌其恨之道,一切仇恨,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恨天無情。」
「命數第八十道,殺之道,芸芸眾生,有人必有殺,我享命數天威,掌其殺之道,一切殺戮,皆在我心。如若不然,我屠戮蒼生。」
命數八十一道施展過程中,破裂聲一直沒有停歇。待到第八十一道施展完畢,陡然傳出一股劇烈的聲響。秦漢分明察覺到,那層無形的光罩,已然破裂開來,消失無蹤,子母靈泉失去了屏障,自己已經能輕而易舉的觸碰到冰涼的泉水。
「老大,成了,成了!」秦祥林興奮的叫道:「連規則之力,如月亮神力和天雷神力都無法破開的地方,這命數八十一道居然能破開,只有一種可能——即便它不是本源之力,也一定是本源之力的雛形,或者另一種存在方式。當然,是不是最純粹的本源之力,就不好說了。畢竟本源之力有各種各樣的形態,稍有不慎,便會進入謬誤之地。」
「先看看子母靈泉再說。」秦漢大喜。他心頭陡然有了些許明悟。水流深當年之所以能那麼輕鬆度過天劫,只怕就與命數八十一道中蘊含的力量有莫大關聯。
「謝謝你……」一個柔美的聲音突然響起。
接著,清澈卻幽深不可見底的子母靈泉,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現出一個美麗的女子,白如羊脂的皮膚,黑如點漆眸子,長髮垂落腰間,嘴角帶著一絲細微卻又明顯的上翹弧度,眼裡帶著令人溫暖而安寧的柔和,正是沉睡的暗夜精靈王。
這一刻,她甦醒在了子母靈泉的水面。